在梦中,萧宝儿是宋国皇后,宣泽原配,萧卉婷自然拿她没有办法。现在不一样,她已经放弃了大夏公主的身份,选夫姚溪桐。若在北辽,萧卉婷不敢把她怎么样;若留大夏,确实会有死于非命的可能。
“那该怎么办?”
萧宝儿的心理防线终于为姚溪桐开了个口子,他拿出算命先生的架势,随手朝乌鸦一指,“问他!”
姚溪桐与乌鸦素不相识,凭什么敢这样一指把问题推给乌鸦?说起这个,就得从算命说起。
算命由来已久,高人罕见,街边摆摊师傅常见。可别小看这些师傅,几乎每一位都有传承,这种传承一般是指算命先生家承师传的一套要诀。此要诀字数不多,却将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系,各行各业,各色人等为什么会去算命的意图分析得非常透彻。
秀才算前程、商人算利益、农民算天气……这只是初分。往细里说,你要通过人们的言谈举止,衣着神色,去观察他们的内心世界,并用言语巧妙的让对方吐露自己是身世家底。
“父在母先亡,”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经过几百上千年无数算命先生总结出的经验。姚溪桐博览群书,对算命先生的套路和要诀非常了解。正因如此,无论乌鸦怎么说,他都有本事把乌鸦的话和局势联系起来。
所谓算命,不过是算计人心而已。
乌鸦面露茫然的问:“什么事问我?”
“你说太皇太后命不久矣。我问你,春日祭祖,诸侯国必须入朝纳贡,他们若是见不到太皇太后,大夏还能长治久安?”
乌鸦没有回答。
喜鹊忍不住说,“老乌,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必隐瞒了,回宫就是死,倒不如跟着公主还能保住性命!”
乌鸦还是沉默。
喜鹊说,“太皇太后有替身,此人就养在寿宁宫,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四个贴身护卫知晓。萧卉婷既能让桀犬和狸猫背叛太皇太后,显然是知晓了这个秘密,我相信她肯定有办法瞒过前来春祭的诸侯国主。”
一直沉默的乌鸦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姚溪桐手中的空白绢册问:“探花郎,你是不是想让公主抗旨?”
姚溪桐道:“十日之前,太皇太后当着贵族和朝臣的面儿允了宝儿公主与在下的婚事。若此时改口,宣称太皇太后欲将宝儿公主嫁给青山君,你们让天子和娉婷公主怎么办?遵守旨意,又或者说你们假传旨意?”
宫变太过突然,乌鸦和喜鹊被搞得措手不及。若是没了太皇太后的支持,这深宫哪会有他们的立锥之地?姚溪桐没有明说,言语中的暗示不难听出,太皇太后已死,乌鸦舍命得来的懿旨不但不能保命,反而成了催命符。为了不泄露太皇太后已死的消息,萧卉婷肯定在都城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抓捕他们两人……
喜鹊明显比乌鸦沉不住气,忙问:“公主,我们该如何是好?”
萧宝儿伸出拳头朝姚溪桐比划了一下,后者急忙说出他对整件事的看法和对策。
首先,懿旨要用,光明正大的用,就说太皇太后颁旨让姚溪桐去某地为官,萧宝儿随行。娉婷公主和天子肯定不会阻止,他们没有太皇太后的玺绶,无法造出第二份懿旨。
其次,天子已经在草棚外见过喜鹊,懿旨由他交给天子最好不过,还可以说太皇太后有口谕,命他暗中保护萧宝儿一行!
最后,救下乌鸦一事儿必须隐瞒,不能让任何人得知乌鸦还活着,更不能让娉婷公主与天子知道他们已经知晓宫变一事。只有等他们离开都城之后才会在暗中与乌鸦会和。
事情议定,喜鹊被支去找笔墨,乌鸦继续留在草棚修养。
萧宝儿被姚溪桐拽到僻静之处,“我的事儿怎么办?明日真是嫁给你?”
“公主若能想出其他办法,溪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皇太后要是活着,事情或许会有变数。太皇太后一死,嫁给姚溪桐反而成了在这混乱政局中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
十二、打脸()
天子行营离草棚不远,估摸着喜鹊已在回来的路上,姚溪桐试探性地问:“公主,溪桐曾说过要外放至诸侯国为官,如今懿旨在我们手中,你认为哪个诸侯国比较合适?”
萧宝儿冷冰冰的扔出一句,“你不是会算命吗?说说看,你觉得我会去哪个诸侯国?”
天大的难题抛给姚溪桐,他笑眯眯的接下,“宋地富庶,但离皇城太近,相信公主不会选这里;梁地靠近西肃,我们都知北辽与西肃战争频发,为了公主的安全,溪桐定会阻止公主去西肃;齐地乃是溪桐家乡,作为公主的夫婿,溪桐非常希望能带公主去齐地。”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萧宝儿的面色,发现萧宝儿对宋、齐、梁三个诸侯国的反应一样。话锋一转,继续说,“齐地虽好,却混居蛮夷,并不合适此次出行。陈地不错,靠近北辽,无论风土人情还是饮食气候都适合公主。条件允许的话,公主还能回家看看。”
犀兕香带来的梦境已经成了萧宝儿的心魔,她永远不会忘记梦中经历的那一切。萧卉婷戳破她对爱情的幻想,告诉她萧华芳才是宣泽的最爱……封后的礼炮声震耳欲聋,每响一次都在昭示着她的位置已经被人取代,新的宋国皇后叫萧华芳。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萧宝儿充满了好奇,不明白这人有什么魅力能一女二嫁,能让宣泽弃了她,弃了萧卉婷?
“我们去陈地!”
姚溪桐预料中的答案,为防意外发生,他虚情假意的说道:“古语有云,祸兮福所倚,公主今日的牺牲肯定能换来他日的福报,甚至还能抵消太皇太后出事儿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姚公子,你若能助我完成梦想,你会是我的好友,也会是北辽王的座上宾。”眼见萧宝儿还念念不忘宣泽,姚溪桐问:“公主,此去陈地不知多长时间才会回来,公主不担心青山君另娶?”
“他若有心,天涯不过咫尺。”
喜鹊回来的很快,拿着笔墨担心的问:“乌鸦曾临摹过太皇太后的笔记,也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不用乌鸦,这个我能行。”在喜鹊和萧宝儿的注视下,姚溪桐提笔在空白绢册上写下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躺在床上的乌鸦挣扎着看了一眼,“像,简直一模一样,公子真是齐地富农之子?”
“我是齐地富农之子,也是宝儿公主的夫婿。”
姚溪桐很聪明,富农的儿子不可能接触到太皇太后的笔记,何谈模仿?所以除了富农之子,他还加了句萧宝儿的夫婿,用这个身份隐射他与北辽关系匪浅。
话一出口,喜鹊和乌鸦都用自己的方式偷偷打量着萧宝儿,惊觉选夫这事儿果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姚溪桐趁热打铁道:“宫变太过突然,想起早上险些被天子近侍所杀,我怀疑娉婷公主已和天子结成同盟。如此一来,两位的处境十分凶险,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等皆是天子臣民,太皇太后也是!”
乌鸦不信,“太子年幼,怎会有这等心机和手段,这一定是娉婷公主所为。”
“真是这样?娉婷公主岂不是要收买很多人,天子近侍,前来驿馆宣召的公公……太皇太后对她这些行为一无所知?”
乌鸦沉默。
喜鹊问:“姚公子想说什么?”
“两位既受命保护公主,不如将公主当成你们的新主子,随我们离开此地暂避一些时日。不管谁是幕后之人,时间都会让真相浮出水面,你们以为如何?”
一直沉默的萧宝儿终于说话了,“我会武功,不需要他们保护!”
“公主,请受属下一拜!”喜鹊扑通跪在了萧宝儿面前。姚溪桐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公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幸得两位解围我们才从刺客追击中逃走。此去陈地千里迢迢,能的他们相助最好不过!”
“行吧!”
萧宝儿一脸不情愿的接受了喜鹊和乌鸦。
午时,两人一起跪在天子行营前等待召见。行营周围的大小营帐中,前来狩猎的贵族正准备用膳,他们早已耳闻萧宝儿与探花郎在草棚里的香~艳事儿,此刻正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成了众人讨论的对象!”
“公主,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讨论我的脸?”
“肯定不是,宫中挨过打的人很多,他们都习惯了!”
姚溪桐惊诧的瞥了一眼萧宝儿,很好奇她动手打过些什么人。
“公主,趁着天子还未召见,溪桐想问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一旦你将手中的懿旨交给天子,你将会从天上的凤凰落为地上的凡鸟,这等变化你真的能接受?”
“姚溪桐,是你说的我们之间并没有夫妻缘分,你也知道我要的什么。我想知道你真的有能力算出一切并改变吗?”
“公主,出了这皇城,你只需事事听命于我,你的命格自然会有所改变。但请公主谨记,若你依旧用现在这种桀骜刁蛮的态度处事,溪桐纵有通天之能也不愿帮公主改命,到那时,公主大可杀了溪桐泄愤。”
“那我们说好了,你帮忙改命,我乖乖听话,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姚溪桐不过稍微暗示说算命和改命紧密相连,萧宝儿便立下重誓自愿听他指挥,严肃认真的态度令他颇为愉悦。忍不住嘴贱的问:“公主言重了,溪桐对命理只是略知一二,要是不小心提出会伤害公主的建议,还请公主慎思。”
“只要能改命,哪怕要我去死,理由得当的话,我保准眉头都不皱一下。”
“公主,不过改命而已,在下定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你若抱着赴死的心态又何须改命?”
萧宝儿没有解释,按中原人的说法,她现在就是拿着死马当活马医,明知事情无可挽回仍愿意抱着积极的态度努力尝试改变。选夫那日,她以为不嫁宣泽就能改变一切。宫变击碎了她的天真,除了没有嫁给宣泽,该发生的事情正和梦中一样有条不紊的上演着。
她想改命,不仅仅是改变自己的命,更多地是改变身边人的命,不想亲人再次因她而死。
天子召见,姚溪桐乌青的眼眶让年幼的天子忍不住侧首一笑。得知太皇太后有懿旨让姚溪桐去陈地为官,萧宝儿着急赶来猎场就为告知此事,天子把手中的懿旨递给随侍一旁的宣泽,“青山君,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宣泽扫了一眼懿旨,轻声说,“太皇太后既已帮探花郎安排了那么一个好去处,陛下自当遵从太皇太后的懿旨。”
如此识大体的话语让天子非常欣慰,萧宝儿的事情上他没有帮到宣泽,以后一定要用其他事情弥补这次遗憾。这样想着,他道:“皇祖母允了你们的婚事,但在礼成之前,你们并非夫妇,绝不能再发生今日之事。遵照皇祖母的意愿,朕明日为你们主婚……”
驿馆,姚溪桐仰头躺在一张美人榻上,何伯正用熟鸡蛋轻轻地滚过他眼眶,“公子,明日大婚的吉服试了没?”
“穿一天就压箱底的东西有什么好试的?”
“话不能这么说,那么苛刻的条件公主都肯嫁,今日又冒险救了公子,我瞧你们也是有缘。”
姚溪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孽缘也叫缘?你看看我的脸,眼眶青成这样,明天穿什么都是笑话!”
越是漂亮的人,脸上越发容不得瑕疵。萧宝儿一拳把姚溪桐精致的脸蛋打得又红又青,他能高兴才怪。
何伯默默地滚着鸡蛋,心里暗自为萧宝儿祈祷。姚溪桐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长那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这次不但被打,还被女人打脸,多大的仇啊!
“何伯,乌鸦是你救的吧?为何救人之后迟迟不来找我?”
“老奴回到宫中并未找到公主,一番打探才知公主擅离皇宫私自跑到了狩猎场。前往狩猎场途中,老奴看见太皇太后安排在公主身边的暗卫被人追杀……之后担心淳王爷,老奴再次折返回宫。”
姚溪桐凤眼一挑,拍掉脸上的鸡蛋,“照这么说,淳王爷才是你的主子?”
“老奴不敢,”何伯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公子,你可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啊!”
“正因如此我才伤心,今早若非那个刁蛮公主舍身相救,只怕我早已沉尸湖底。”
“可是……”何伯张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姚溪桐那么聪明,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淳王怎样?”
“老奴不曾进入飞花殿,但看殿外防守,淳王应该无恙!公子,此次宫变太过突然,你可知为何?”
姚溪桐早已想过这个问题,以及因其衍生出的无数问题。宫变的幕后黑手是谁?太皇太后薨逝的得益者又是谁?他们会如何掌控朝政,又会如何处置淳王……
十三、刁蛮()
公主大婚,用于接待礼宾的驿馆被内监装饰一新,里里外外都笼罩在一片大红之中。
姚溪桐推开窗凝视着院中的大红灯笼,白皙的面庞在灯光下看起来有几分妖异,“何伯,宫变的事儿暂时不要告诉那边。”
“这是为何?我们既已抢得先机,为什么不能让主子早做准备?”
“太皇太后有替身,此人的模样、举止,乃至笔迹都和太皇太后相仿,你如何证明太皇太后已死?”
何伯愣了片刻才悟出姚溪桐的言下之意。太皇太后是死是活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春日祭祖,谁敢质疑太皇太后的真假!四方诸侯称霸多年,每个诸侯都有一统天下将大夏取而代之的野心。太皇太后知道并利用这一点,多年来一直干着挑拨,干涉、调停,牵制四个诸侯国之间的事情。
宋地紧邻大都,钱多兵少,一言一行都在大夏眼皮子下面,无力谋反;陈地与北辽接壤,是异族攻入大夏的第一道防线。陈地屯兵数十万,只是地广人稀,物产贫瘠,粮食储备全靠大夏供给;梁地临海,四霸中最有条件独立。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历代帝王用了无数计谋,一言以蔽之,梁地最大的矛盾来自内部斗争;齐地最小,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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