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与谋士在天平面前苦思片刻,实在猜不出司马孝想要什么答案。也有人看了石柱上的图案,猜测天平上需要摆放祭品,却说不出该摆什么合适。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所有人都等着宋主定夺。他想了一会儿,将手中密旨摆在天平上,似乎想说此行乃受皇命而来,并非为了一己之私。
宋主的行为十分冒险,大家屏息以待。当看到密旨与石刻书卷等重,并听到有门开启时,各种恭贺声不断传出,众人随声去到了天平上摆放玉玺的那扇门。
石门只开启了三分之一,宋主看了看石制玉玺及一侧空着的托盘,又看看石门开启的高度,直接命人钻入门内打探大殿是否安全。
几个侍卫领命而入,片刻出。回禀道:大殿内并无机关,黑乎乎的缺少照明,初步查看并没有其他人……
宋主看看天色,时辰还早,他让人往大殿送入火烛等照明工具。等里面准备妥当,才与贴身侍卫一起钻入了大殿。
有幸进入大殿的人并不多,都是宋地百里挑一的聪明人。宋主想要的可不只是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水底绿船不止一层,能令人长生不老的药物藏在大殿最下面那层。
聪明人随着宋主走了,广场上留着一些忠诚却不太聪明的人。
海面起风时,宋主放在天平上的密旨被吹得飘飘欲飞。一人问同伴,“要不要把密旨收起来,一会儿吹飞了可不好!”同伴觉得这提议不错,跑去问了长官。
长官守在开启的石门旁边,为保证石门不会突然闭合,他让人从船上拿了好几块压舱石垫在门下。听了属下的问话,其毫不犹豫地回答,“赶紧的,那可是先帝的密旨,天下就一份!”
属下怀着立功的心情拿走了托盘中的密旨,平衡的天平开始倾斜。只听“轰”地一声,大殿四周的石板开始凹陷,整个岛屿摇晃着开始往海底下沉。
朱志高跑得极快,一边跑一边招呼大家快走。众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自本能跟着他跃入海中,努力朝远处的船只游去。也有人跑出一段就发现不对,宝船就停泊在岛旁,为何要舍近求远跳海逃生?
事实证明他很有远见,宋主的船怎么能在宋主没有逃出来的情况下擅自离开?所有跑上宝船的人都因船长不肯开船随着岛屿一同坠入了海底。
岛屿下沉,海面产生巨大了漩涡。朱志高感觉像被人拽住了双脚,怎么游都无法游远。眼见同他一起逃走的人很多因为不善泳被卷入漩涡,他只能绝望的往前,再往前。
就在这时,那条发胀到极致的死鱼也被卷到了漩涡边缘。
秦冒命人朝死鱼射箭,冒着射中朱志高的风险也要射破那条鱼,让其自爆。
死鱼爆了,朱志高与一些人被其爆炸的力量推出漩涡,最终获救。在他们身后,岛屿下沉,转瞬就被海水吞没。
夕阳坠海,火红的霞光让大海看起来美丽至极。
朱志高心有余悸的看着海面,问:“下月十五,它还会出现吗?”
秦冒摇头表示不知,反问朱志高,“你希望他们出现吗?”
朱志高道:“无论我们怎么想,她一定会出现,我觉得这天下欠她一个席位,你以为呢?”
秦冒忽然想起了宋主临行之前那番话:少与那个异族公主胡混,她迟早会踏破大夏山河。他道:“是啊,这天下终将有她一席。”
船舷另一侧,苏苏恳求睚眦,“你代表淳王,一定能说服冒将军留在附近海域等他们回来,你去求求他好吗?”
“苏苏,你没有想过借此机会嫁给我为妻,彻底忘了从前那屈辱的生活吗?”
苏苏惊讶地看着睚眦,“我不觉得从前的生活屈辱,你认为我的生活屈辱?”
“你本是官家小姐,因祸沦为婢女……为达成主子心愿不惜出卖色相,这还不是屈辱?”
苏苏从未以这个角度考虑过从前所做的一切,她是沦为了婢女,但宣泽待她不错,教会她很多东西。她也确实靠色相去吸引耶律宗源,后者为救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所有一切都是她的人生,她不觉得屈辱,睚眦凭什么以为她屈辱?
“对不起,我想你从未了解过我,看到的也只是你想象中的苏苏,并不是真实的我。”
“什么意思?”
“我从来不是乖乖待在家中等待郎君回来的女子,我喜欢冒险的生活,享受这种生活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即便是死亡!”
睚眦不信,“姐夫眼中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苏知道他在说冯遗,那时候她确实不是这样的人。刚从宣泽身边离开,她找不到方向,没有梦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到萧宝儿一次又一次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不断反省,最终意识到什么是想要的生活。
“时移世易,人总是会改变的,你说呢?”
睚眦抚摸了一下苏苏的秀发,只见乌黑的发间忽然多了朵鲜红的蔷薇。
他道:“没有恢复身份之前,我会等你。”
一旦淳王事成,睚眦不但可以恢复前礼部侍郎之子的身份,还能因从龙之功走的更远。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姻缘只会是交易,而非爱情!
苏苏心里明白,口中却问:“你的感情居然有期限?”
“任何美丽的东西都有期限,好比你发间的鲜花,时间不等人。”
苏苏掩饰住心底巨大的失落,轻声说,“我知道了。”
睚眦轻叹一声,对藏在桅杆后的人影说,“我会去找冒将军商量事情,你们慢聊。”
苏苏不会武,没发现有人藏在附近。听了睚眦的话,她抬眼朝桅杆那儿看去,就见朱志高十分不好意思的走了出去,“我找苏苏姑娘有事,刚来不久。”
“你有什么事?”
“姑娘不想等他们回来?”
“你认为他们还活着?”
朱志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苏苏笑。一段时间后,苏苏也笑了,“我们是不是特别傻,总觉得那个人不会这样死去?”
“人活着就该有希望,你说呢?”
“需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姑娘以公主的名义让船上的厨师拿银子出来再组建一支海上商队。”
苏苏一点就透,怎么就忘了萧宝儿是包子铺的大掌柜。她可以假借萧宝儿的名义从二二那儿讨要一笔银子,让朱志高重新组建商队,继续在附近海域搜寻两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就去办。”
漆黑的房间里,萧宝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拽着姚溪桐的衣角不放手,“死乌龟,馍饼在哪儿,给我一个好不好?”
“让我亲一下。”
“不要,你昨天就用这招骗了我一次,嘴肿了都没吃到馍饼,不划算!”
“那你饿着吧。”
一百七十五、第七日()
萧宝儿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被困五日,她只吃过两个馍饼,一块肉干。
水喝的更少,第一日差点被海水没顶。亏得老天爷保佑,两人差点溺亡的时候,屋顶被黑猫蹬出来一个洞,把他们给救了。
第二日,房间里的水渐渐退去。她发现门打不开,正打算动武,姚溪桐却说算了。门外肯定还有水,压力太大才会打不开房门。
第三日,姚溪桐用衣服和房间里的花盆尝试将海水变淡。方法挺简单,煮水,将煮水产生的水蒸气通过衣服收集,之后倒入可以盛水的器皿,反复几次之后就是淡水。
两人有火没柴,此法作罢,唯一行得通就是节约用水,每日抿一口随身带着的清水。
眼见五日有余,房门依旧打不开,她也只能困在房间里继续仇恨姚溪桐。
嘴唇舔了就干,干了又舔。不想把食物便宜姚溪桐,她嘟着嘴,大义凛然的说,“亲吧,记得给我吃馍饼。”
姚溪桐吻得很用心,比初次吻她还用心。可惜她没有心情感受,满心埋怨进水那日太过慌张,都不知道这厮把食物藏在何处。
之后几日也找过,怎么都找不到,只能日日被其拿捏,又搂又抱,便宜都被占光了。偶尔骂其不要脸,这厮振振有词的说两人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怎么会不要脸……
亲吻过后,她如愿的拿到了馍饼,三五下就塞到肚中。不吃还好,越吃越饿,感觉日子愈发难熬了!
入夜,她饿得双眼发蓝,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正思忖着要不要再去讨个馍饼,却听见姚溪桐那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吃东西不喊我,”她大呼着扑了过去,两人挨得挺近,其实也就移动了一下身体。
姚溪桐显然以为她睡了,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嘴角边全都黑乎乎的泥巴。
“你怎么吃这个?”眼见被识破,姚溪桐也懒得装伟人,坦然的说,“都吃六日了,你才发现。”
“馍饼有几个?”
“先前已经把最后一个给了你。”
萧宝儿刚想开口指责,又觉得此举实在无聊。登岛的时候就知道岛屿当夜会沉入海底,他们只打算白日逗留,姚溪桐能想到带食物已经不错了,何况她还将三个馍饼放在了天平上面。
一年之前,两人曾被困沙漠。姚溪桐是那个抢了水一口喝下,根本不管她死活的人。现如今自己吃土,也要把仅存的食物给她,这变化还真大。
“土好吃吗?”
姚溪桐从身后藏着的花盆里抓了点给东西她,“我没有吃土,是吃那些枯死的植物。也不知种得是什么,和吃纸差不多的感觉,许是泡过水有些绵软。若一直是干枯的,放点盐和芝麻,口感应该不错!”
萧宝儿接过已成碎末的干枯植物,想吃又感觉咽不下去,“你喂我吧,这样感觉会好些。”
“吃草还要人喂,你真难伺候,多亏嫁了我,否则没人要你!”
萧宝儿抿抿口中的植物,这哪儿是吃纸,这是吃树皮,最干燥的那种树皮。不过一点点,她的舌尖就已经被刺啦的发痛,若用这个果腹,光想想就很痛苦。
姚溪桐担心的问:“你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黑猫起了念头?”
“第二天,瞧你把肉干喂了它,我当时就想把它吃了。”
“难怪它一直躲在破洞里不肯出来。”
“你呢,什么时候想到要吃猫?”
萧宝儿舔了一下嘴唇,“现在,反正不是它吃我们,就是我们吃它。”
“再等等吧,好歹是秦家的圣物,被我们拿来果腹也太残忍了一些。”
“我怕你饿死!”
姚溪桐抓住萧宝儿的手,“不着急,若是我推测有误,把猫吃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行善积德留它一命。”
整日腻在一起,萧宝儿从未细细看过姚溪桐。现如今被抓着手,才猛然发现姚溪桐瘦了很多,修长的手指只剩骨节,她抽出手就往其身上摸去。
姚溪桐道:“前几日怎么没那么热情,如今我饿得头晕眼花实在消受不了。你先忍忍,等出去了好好补偿你。”
“尽说混话,谁要你补偿,整日同我吃的一样也不知肉长哪儿去了。”
“再摸摸,也许是你想不到的地方。”
“少来,你吃进去的山珍海味全都长心眼去了,难怪比我聪明。”
姚溪桐轻笑一声不再言语,他已经尽力了,可这缺水少粮又不能出去,能撑到今日已是极限。他闭上眼回味着亲吻萧宝儿的美好感觉,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放弃生命的感觉。
萧宝儿把姚溪桐挪到自己膝上躺着,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人出神。姚溪桐觉得很困,可怎么都睡不着,忍不住问:“我若死在这儿,你会不会哭泣?”
“不会,我会改嫁,然后拿着你的钱坐在你的坟头大口吃肉。”
这确实是萧宝儿会干的事情。姚溪桐笑了,“挺好,你会嫁个什么人?”
“有趣的人。”
“不要真心对你好的了?”
“偶尔换换口味。”
“我难道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不是,满脑子钻营,无聊得很。”
姚溪桐苦笑,忙碌那么多年除了个坏名声,他似乎什么都没得到。好在这一刻有最喜欢的女子在身边,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能这样也满足了。
他道:“答应我,出去之后不要着急改嫁。”
萧宝儿笑了,“你管的真宽,都死了还管我改不改嫁?不至于要等着你投胎吧?”
姚溪桐想让她慎重考虑,以免被人骗,她却想到了转世投胎,这脑子怎么长的!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无赖?”
“那我们先说好,大家各死各的,千万别拖累我。”
姚溪桐用尽气力抱着萧宝儿,“不要,就要赖着你!我是你的人,你要对我负责。”
“好啊,我们一定能出去!”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靠聊天打发时间,这已经是他们在这儿的第七日。
姚溪桐旧伤未愈,又没吃食物,若不是贪恋与萧宝儿相处的时光,他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着忍受饥饿这种磨人的痛苦。
胃部一直在痉挛,每抽搐一次感觉牵动了所有内脏陪它一起。除了饿,还有渴,喉咙早已干得冒烟,整个口腔都好似露在风沙之中。即使这样,还得陪萧宝儿说话,担心自己撑不住会影响萧宝儿的情绪。
稍晚些时候,姚溪桐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萧宝儿一直同他说话,以为说着话他就会没事,根本不晓得说话会让本身饥渴难受的人愈发难受。眼见他渐渐没有声音,怎么喊都不回答,萧宝儿手足无措的抱着他不断自语:这该怎么办?我不会看病,也找不到食水啊!
房间同往日一样安静到了极致,萧宝儿放弃了挣扎,继续自语道:梦境里我二十岁才死,原以为还能多活几年,岂料什么都提前了。我今年才十六,真不想死。
沉吟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自语:你们中原人喜欢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怎么就和你死到了一块?也好,免得以后要亲口告诉你,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所有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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