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能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万的啊。”
“我知道了。”
当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郝添颂觉得他几乎呼吸不过来了,难道真的是他错了?错了这么多年?
郑驰文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能哭的女人了,一个半个多小时过去,她声音早已经哭得沙哑艰难地发出声音,可她像是还有没有发泄出来的委屈,憋着嘴巴呜呜咽咽地,眼泪直掉。
又是二十多分钟过去,郑驰文站得脚发麻,他吞了吞口水润喉咙。用脚踢了踢蹲着发呆的女人,“你渴不渴?”
许细温摇头,她头扁在手臂上,眼睛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驰文更加尴尬,他手放在口袋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和客人打架了么,他没有给你钱吗,还是少给了……”
许细温听着那人聒噪,她抬头不耐烦地说,“你话一直这么多吗。”
“对不起,我职业问题。”郑驰文解释,想了想又问,“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倒在地上的老大爷他都敢扶起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许细温困难地站起来,她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用。”
第一次见她,她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在桥上撒钱。
第二次见她,她像是找到了全世界,眼神和眼睛里的光彩都是带着亮光的,好像什么美好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第三次见她,她像是要抛弃了全世界一样,绝望又无助地走着。
郑驰文转身往警察局方向走,他的破自行车还在里面放着。走了几步,心里不知作何想法,偏偏又回头,看着那个孤单离去的人,她耷拉着肩膀、低垂着头。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和于心不忍呢。
郑驰文脚挪了几挪,嘴唇抿了几下,下了极大的决心,朝着那个人走过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许细温径直往前走,她现在谁都不想见,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郑驰文伸手,察觉到许细温的闪躲,他没有握她的手,而是拽住她的手臂,“反正你不想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许细温甩着手臂,不肯让这个陌生人碰自己。
偏郑驰文格外执着,他拽着许细温大步往警察局走,转头,冲着许细温憨厚地笑,带着点恶作剧的狡黠,“除非你现在把钱还给我。”
算了,就跟他去看看吧,反正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郑驰文骑着他那辆二手的自行车,不知道哪里蹭着了,转轮子的时候咔嚓咔嚓地响。郑驰文骑着自行车,带着许细温,来到的地方是……医院。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许细温的脸色发白,她双手背在身后,脚往后退着。
郑驰文对她抗拒的反应有些吃惊,“不要害怕,跟着我进去。”
许细温转身往外走,“我不喜欢医院。”
郑驰文拦住她,他伸着手臂堵住她的去路,“相信我,对你会有帮助的。”
他对着许细温伸着手,许细温的双手背在身后,她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面貌普通发型老土,五官憨厚,性格朴实的男人。
可能是许细温看得太久,郑驰文脸上的笑变得不自然,可他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
“我可能随时会走。”许细温伸手,扯着他衣袖的袖口。
郑驰文咧着嘴巴,拍着心口保证,“行,你想走,我就带你走。”
许细温跟着郑驰文来的是急诊,就算是夜晚,医院仍旧是热闹非凡的地方。他们刚到,就有几张躺着满身血的病人被推进来。
医生脚步匆匆,护士呼唤着路人让路,家属跟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应该是车祸了。”郑驰文探头看几眼,回头又看许细温,故意说,“挺年轻的。”
许细温看着那行人离开的背影,点了点头。
郑驰文见她听进去了,心里一喜,“人活着的时候,就该好好活着,是吧。”
许细温疑惑地看他一眼,郑驰文还是笑,紧张的表情放松一些,握着的拳头也放开了。心头偷偷的抹把汗,他真的不擅长安慰人。
他们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凳子上,是从门口到手术室必经的路。
出车祸那个还是没有救回来,他年轻的妻子抱着幼小的儿子,坐在地上哭得形象全无,天塌了一样;还有一个执勤的公职人员,据说要截掉一条腿……
“我们走吧。”郑驰文看许细温越来越安静,他想是不是造成了反作用了,给她带来了更大的负能量。
许细温摇头,“等会儿吧。”
“等什么?”
“一个新生命。”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声啼哭,让两个小时内经历了数次死亡的路人和工作人员,终于看到点值得高兴的事情。
许细温站起来,郑驰文还正探头看热闹,许细温主动伸手拽他的手臂,“走吧。”
凌晨三点,郝添颂还没有睡,他靠坐在床头,手里捏着的照片已经带着褶皱、泛黄。
照片上的两个人长相青涩,戴着一样傻气的帽子,男孩的手臂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女孩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抿着嘴笑,男孩却一直在看她。
照片是高一暑假拍的,也是郝添颂和许细温唯一一张同框且只有两个人的照片,曾经被他当作宝贝一样珍惜着,也曾被他像垃圾一样丢过垃圾桶,可最后还是被夹在书里,落了时间的尘埃。
郝添颂知道许细温可能是喜欢他的,可这种喜欢总是带着防备和退路,在那个喝醉酒的夜晚,郝添颂凭着鲁莽,他不管不顾地亲了许细温。知道做那件事情可能会让她讨厌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嘴巴不停地许着承诺,“我肯定会娶你的,许细温,我喜欢你。”
她放不开,他何尝擅长,第一次的尝试,莽撞对上害怕,结果就是两个人都痛,可郝添颂的痛又带着些畅快,有了股终于的感悟。
怀里抱着已经累得睡着的她,只剩下傻呵呵地笑,兴奋得一晚上不敢睡,恨不得立刻跑到大路上又喊又叫:许细温终于是我的了。
那天早上很早,可能四五点,许细温就醒来,她脸色不太好应该是有些后悔了,手用力地揪着沙发上的血迹,表情懊恼带着点生气。郝添颂自知理亏,他狗皮膏药一样地贴过去,“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
“我要回家。”许细温低着头,声音哼哼一样。
郝添颂说,“旅行团行程还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玩一天,家长不会知道的。”这次出来是报了旅行团,又遇上大雨天取消行程,一行人都是同学,才来酒吧玩的。
“我要回家。”许细温拽住放在旁边的白色袋子,闷头往门外走。
郝添颂赶快跟着站起来,“这么早外面没车,我送你回去。”
到了许细温家楼下,许细温打开车门就走,头也不回,她有些闪躲郝添颂的脸。
可是郝添颂实在太高兴了,根本没发现这些细节,他扒着出租车的车窗,扬着嗓子对她叮嘱,“今天你在家休息,我明天来找你。”坐回车里前后翻着手机,得瑟地笑。
司机年龄不算大,看他的模样,笑话着说,“女朋友?”
“嗯,漂亮吧。”郝添颂止不住地炫耀,他身子往前倾,扒着司机座椅。如果那时候有炫女友狂魔,就是他那样的,“她是我们班的班花,学习特别好,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郝添颂忘记第二天他去做什么了,第三天去找许细温,她已经不在家。
郝添颂给过许细温手机,她不肯要,现在他联系不到她,只能一趟趟往许家跑。按照郝添颂的个性,他是要直接找上门的,可许细温说过父母要求严格,担心她会翻脸不搭理他,郝添颂忍着一直没上楼。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找到许细温,她的父母竟然来了家里。
“叔叔阿姨。”在外面踢球的郝添颂被郝添慨叫回家,看到坐在家里的人,个个表情严肃,他还没意识到气氛的怪异。他眼睛往四处看,笑嘻嘻地问,“许细温呢?她去哪里了?”
20。孙频频()
许妈哼了一声,“你对她做的事情,还有脸提她。”
王暮芸哪里见得了儿子被人这样说落,她站起来要说话,被坐在旁边的郝宾白压制住,“从到家里,你们一直在指责我们的儿子。现在他回来了,请你们把话说清楚一些,我的儿子对你女儿到底做什么了?”
“既然你们问得这么清楚,我就说清楚,你是不是强迫细细了?”许妈的手几乎戳到郝添颂的脸上,“年龄小小不学好,你这是强碱犯法的,我们可以告你的。”
郝添颂瞬间懵了,他急着解释,“不是,许细温是我女朋友,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没有强迫她……”
他还没说完,许妈就挥手打断他的话,“我女儿说了是你威胁她的,强迫她的,她是不愿意的……”
后来又说了什么郝添颂已经不能清楚记得,他只记得那天许妈许爸砸了家里的茶几和些郝宾白精心淘来的摆设物件,后来又留了一张纸,是许细温去医院的化验单,和要告郝添颂的扬言。
“阿颂,我们对你一向宽容,以为你做事情该有所分寸,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这是在许爸许妈离开后,王暮芸说的话。
不是那样的,他虽然开始的时候是耍无赖了,可后来许细温没有拒绝她,她叫了他的名字的,她也是喜欢他的,他没有强迫她……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在所有人眼中,郝添颂就是纨绔子弟,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了女同学。
王暮芸不准郝添颂出门,话上说由得许家告,底下已经开始找关系打理,这对郝家来说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可郝添颂不能由着事情朝着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发展,他必须见到许细温,为那晚上的行为解释。郝添颂趁着父母不注意翻墙出去,他必须见见许细温,问她是不是真的这么讨厌他。
郝添颂在许家楼下等了一个下午和整整一夜,还是没等到许细温。
后来是郝添慨打电话给他,“阿颂回来吧,不要做让我们父母更加丢脸的事情。”
“怎么了?”长时间滴水未进,郝添颂的声音沙哑干涸,他坐在马路边上,白色的衣服上一层黑乎乎的。
郝添慨说,“许细温的爸妈来了,说愿意和解,问家里要了二十万。”
“许细温来了吗?”他走火入魔一样,别的听不到,只记着她,只想见她一面。
郝添慨咬牙说,“没有,她父母把你买的手表带来了。阿颂,算了吧,她根本不喜欢你。”
郝添颂赶回家,家里只有王暮芸和郝宾白,他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宽敞的房子里叫嚣着,他砸了东西掀了桌子,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踩着满地的玻璃渣,哭得像个孩子,“谁让你们给钱的,我就是喜欢她,她要告我就去告,我去坐牢。你们凭什么替我给钱,她不是卖的,我不是买的。”
“你再敢说一句。”王暮芸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最满意的儿子,失望地看着毫无形象的儿子。
郝添颂张口就说,“我喜欢她,我不后悔……”
“啪”一声脆响,震惊了所有人,包括王暮芸。
一向温润的郝宾白扬着手,他的手颤抖着,脸色发冷,声音更冷,“她能让她的家人找上门要钱,这样的人你还敢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忘记她的父母怎么骂你的,强碱犯,她值得你去坐牢吗?就算你坐牢,她会喜欢你吗?还是慈悲地喜欢你。”
“我喜欢她。”郝添颂偏着头,还是重复这句话,“她不是这样的,她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是你们误解她了,这根本不是她的意思。”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三十五天,郝添颂被关在家里三十天,他吃得少睡得更少,谁和他说话都不搭理。许细温还是没有消息,他不能出去就托人帮忙找许细温,朋友说,“许细温去亲戚家了,没有回来。”
距离暑假结束只有两天时,终于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许细温回来了,上午刚到的。”
郝添颂瞒着家人又去了许家,他瘦了很多衣服宽大,头发长了也没剪。经过玻璃窗时看到自己的头发,又拐进饰品店买了顶帽子,许细温不喜欢长头发的人。
许细温晒黑了些,她提着篮子跟着许妈出来逛超市的。郝添颂不想让许妈看到他,一直保持着距离跟着,好不容易看到许细温单独站在一排货架前,他快走几步,想要和她说说话。
他刚走近,听到许妈说话的声音,赶快闪到一旁。
许妈说,“你回来了就好好上学,再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你了。”
“嗯。”许细温应了一声。
许妈走了两步,又说,“让我们知道你还和郝家的小子有联系,学就别上了,出去打工吧。反正我看啊,你也上不出来什么了”
“……嗯。”许细温迟疑了下,还是应了。
许妈絮絮叨叨地说,“他在那样的人家长大,心思肯定复杂,你可不能喜欢他。”又转头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
货架中间是方格的铁丝网,透过缝隙能看到这边人的部分表情,郝添颂站着等着。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不管不顾带她走,去哪里都行。
可是,许细温摇头了。慢腾腾地,像她做过的那些题,虽然慢还是给出确定的答案,正确的。
郝添颂回家,生病了一场,病好了,他也蔫了。
“爸妈,我想出国,不想再回来了。”这是郝添颂发烧一天一夜后,说的第一句话。
“……好。”父母面面相觑,还是承诺会帮他做到。
原来,从来,都是他的独角戏,她真的不喜欢他。是啊,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他,是他一直在单方面设想两个人的前景,包括去哪里上学,在哪个城市定居,他想去北方她想去南方,他因为一个人已经做好在一个阴雨绵绵又多愁善感的城市生活,她又变卦了。
关于未来,他全部的规划里都有她,她的世界从来没有留过他的痕迹。
他走的时候,不心甘,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