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会她,只盯着哥哥的嘴。
实在是他们诸位变身成鱼之后,完全的面无表情,声音也变得怪怪的,我得认准那条鱼的身份,然后在对方说话时,死死盯着他的嘴巴,免得搞混。
“打破没错,也是唯一的办法——但,你能接受落英也同这冰山一起、一并打破?”哥哥问。
“落英如果是幻景,那么,打破就打破。”我想了一下说:“落英如果是真实,那么——”
我停顿下来,回身在水中找到已经半晕的小奈,轻轻摇晃她,大声清晰地问:“小奈!那地图你已经看过无数遍,我问你,这入口处是否有一座冰山?”
小奈奋力睁开眼,望着灵翅紫色光芒照射的冰山,非常笃定地摇了摇头。
“好,我们总要做出选择,我选择相信小奈,那么这座冰山就是幻境,落英被冰封其中,那他就是幻境的一部分,打破也就打破了——因为真实的落英还被封存在石壁里,我们一定能找到他!”我说完话的时候,已经决定了。
“什么冰山?幻境?你们在瞎扯什么呢,赶紧来救我出去。”落英站在冰层之后,甚是不悦,面色苍蓝,语气怏怏道。
“我不许!”画海将她的鱼身横在我们和冰层之间。
“我不许你们打碎——落英。”画海面无表情,声音也不是她曾经的声音。
姐姐火红的鱼身,苍白的鱼眼睛,张着鱼嘴,面色麻木。
当她化身成鱼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她少女时的明艳娇俏、傲慢灵动,她的灵魂仿佛被锁在一条鱼的身子里了。
我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惊。
如果他们,哥哥、姐姐、忘言、寄城,还有风间,从此再也变不回人身,那那怎么办?
皆是幻境,必须打破!
我伸手轻轻一拂,将面前的画海拂到一边去:“姐姐,只有打破这幻境,咱们才能进入地道,你们才能返回人身,落英才能得救。时间已经不够了,请你让开!”
说着话,我已将手举到了额头处,凝神静心。
红鱼飞身而起,朝着我的手直冲了过来。
一阵轻微刺痛,红鱼的鳍划破了我的手。
水里立刻就有了一股清甜的腥气。
一条白鱼忽一下冲到我面前,语气急促:“快点将你的伤口包住!这种深渊,不知暗中潜藏了多少异物,它们的眼睛是废的,嗅觉却出奇的灵敏,这种血腥之气会把它们引来的!”
这条白鱼是忘言。
我二话不说,撩起腰间长袍,将手裹住。
“妈呀洞口那一排是什么”另一条白鱼贴了过来,是风间颤抖变形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灵翅的紫光笼罩下,四五个黑黢黢、亮闪闪的怪物浮在水中,停在离我们不远处,一动不动,仿佛在竖着耳朵听我们的动静。
说它们是怪物,可真一点都不屈。黑黢黢的身子,嘴占了一大半;有脸没有眼,头顶上杵了一个亮闪闪的大灯泡,自带照明装置,甚是搞笑(好像我也是这样哎)。
“别发出声音。”哥哥停在水中,轻声说,尾巴极轻极缓地摆动着。
一只怪物非常警觉,只见它身子轻轻一抖,慢慢地张开大嘴,朝着哥哥刚才发出声响的位置无声地浮了过来。
游得越近,它的嘴张得越大。
我紧紧地盯着它,终于感到害怕。
那巨大的嘴,现在已经比它的身体还大,满口锋利的牙齿,仿佛全身都长着牙!
突然,我的手碰到一样光滑的东西,不是青蛇老枯蛇皮的那种、多少带一点鳞片的光滑,是一种紧致、厚重、油腻、完全没有毛孔的那种光滑,使得我心里一阵膈应,我低头一看。
天哪,不知何时,一只怪物竟然悄悄从水底潜过来,潜到了我的身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张着大嘴,直接朝着我受伤流血的那只手咬了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手包着长袍的衣角,但我仍然感到一阵钝痛,而那怪物,一咬之下,仿佛嘴巴着了火,发出“唔”的一声痛苦低鸣,松开我的手,在水里剧烈翻腾。
它的同伴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它吸引。
同伴们循着它的动静,围了上去。
它不知是皮肤撕裂,还是牙齿松动,有血从它的嘴里渗出来。
水中即刻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它的同伴,另外四只怪物,围着它跃跃欲试,没有眼睛的脸已完全被饥饿的嘴巴覆盖,但没有一个率先冲上去。
突然我眼前一花,只见四个同伴同时出击,瞬间撕咬住中间那个怪物,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怪物生生被撕成了四份!
怪物们拖着同伴的尸身,迅速沉入深深的水底,去享受自己的大餐。
留下心惊胆战的我们,浮沉在腥气扑鼻的水波里。
“快!快点!美意!还在等什么!快点打破这冰山,让我们离开这里!”寄城扭动着他的身子,冲着我一通狂叫。
“那个怪物根本就不够它们吃,它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它们还会回来的,它们肯定马上就回来了!”风间的声音,听上去哆哆嗦嗦。
我瞅了一眼姐姐,她瞪着鱼眼,看着冰山里的落英,什么都没说。
落英隔着冰层,望着我,声音已经很微弱:“美意,我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
“你要相信我,你会好好的,我保证。”我伸出手,将掌心贴在冰层上,对着冰层里的落英。
落英淡淡一笑,没有伸手与我相接。
灵翅,我要再次启动你的能力。以爱和信任的名义。
在每一次自助和助人的过程中,愿你涤尽你的邪恶,还有我的软弱。
我不再一边歧视你一边利用你,我想与你并肩,与你同在。
好了,现在就打破幻境,让我们前进。
冰山纹丝不动。
就像已长在这里千年万年。
我手扶额头,开始心慌。
难道这冰山根本就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纵然是真实存在的,以灵翅的能力,将其劈开,我觉得也并非难事。
灵翅发出的紫色光束,安静地照在冰层上。
我摸摸耳朵上的紫霞,他已经缩成了个花骨朵,自身难保。
小奈已经半天没有任何动静,生死未卜。
怀里的小呢和小幻,现在怎样了,我已经不敢去想。
忘言游过来,对着我的腰间长袍,点点他的头,说:“试试这个。”
我解下袍子,攥在手里,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这长袍来自地狱火湖,积毁销骨,不在话下。打破幻境,不知它能耐如何。美意,你试试吧,将那袍子摊平在冰层上,心随意动,等待结果。”
“好!”我应允照做。
落英在冰层之后,盯着这件淡黄色的长袍,脸上是异样的神情——惊恐、愤恨、诧异、懊恼、心疼不一而足。
这件长袍,他认识!
但我此时没功夫去分析、揣摩这其中的渊源、关系,我盯着长袍,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皆是幻境,必须打破!
然而,
冰山和长袍皆无动静。
“美意!你的手又开始流血了!”寄城慌慌张张道。
果然,松开衣袍的包裹,浸在水里,手上的伤口又开始破裂流血。
不管他了,我满脑子只想着两个字:打!破!
“美意,你要专注”哥哥的声音稍稍犹豫,低声说:“好吧,还是告诉你吧,刚才那些怪物又回来了,我们会对付,你想办法迅速打破幻境,将这冰山挪开。”
我猛一回头,那些怪物果然又回来了。
黑黢黢一片。
它们至少带了100只同伙。
第128章 打破()
要命的是,我发现我又无法呼吸了!
再无怀疑,一切的异能都来自这件堕天赠送的长袍。
当我披它在身,深渊中如履平地、自如呼吸;当它离我而去,我只能屏住呼吸、双目浑浊、忍耐着随时会将我炸开的窒息。
我看着摊平在冰层上的长袍,张开双臂,两只手按在长袍上,身子紧紧贴了上去。
我的脸压在冰层上,大口喘息。
我终于又可以呼吸了。
我对这件淡黄色长袍带来的异能,上了瘾。
冰层之后,落英的脸忽一下凑近过来。
隔着透明的冰层,他的眼睫毛像某种带翅膀的小生物,扇动着、颤抖着,探寻这个世界,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的脸像是被记忆冲刷过的草原,留下甜润的、湿漉漉的气息。
曾经那个傲慢冷淡的落英,仿佛隐身到了月亮的背面,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沉浸在回忆中、老成又深情的少年。
隔着冰层,我拍他的脸。
他一下子醒过神来,垂下睫毛,轻轻羞涩一笑。
再抬眼,突然,他眼光一变,盯着我的脑后。
我随着他的眼光,回过头去。
仅仅片刻功夫,那一百来号子暗色怪物已欺身近前,令人惊恐的是,它们竟然关掉了头顶的“大灯泡”——那对我们有益的光源,因为它们不需要,它们的听力已足以让它们判断猎物在哪里。
它们黑黢黢地攒动着,耐心地将范围越缩越小,而哥哥它们五条鱼,就被围在中间。
这是一个深深的水洞,入洞处,已被怪物占满,而这水洞的另一端、地道入口处,又堵上这样一座亦真亦幻的冰山——
——我贴在长袍上,感觉长袍之下的冰层仿佛在渐渐变软。
突然听到“呀!”的一声,依稀是画海的声音,只见一条黄鱼窜身而起,将一条红鱼撞翻在一边,与一个猛然发难的怪物正面杠在一起!
怪物张大了巨嘴,头顶的“灯泡”不受控制地又亮了,将它那嶙峋凶恶的牙齿照得闪闪发光!
那牙齿之间流着亮晶晶的黏液,在水里也显得那么恶心、狰狞。
它头顶的“灯泡”也照亮了它面前的寄城,寄城看上去一片黄澄澄。
怪物的巨嘴瞬间将寄城吞噬!
怪物头顶的“灯泡”随之黯灭下去。
“寄城!”我大喝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身子离开了贴着冰层的长袍,朝哥哥他们游了过去。
忽然一声低鸣,一条黄鱼从暗沉的水中翻身跃起,他的鱼嘴正死死咬着一个怪物的头颈!
怪物死命挣扎,“呜呜”低鸣,头顶的“灯泡”时明时灭,大嘴徒劳地一张一合,却始终无法摆脱咬着它颈部的黄鱼。
黄鱼面无表情,用嘴撕开怪物的颈部,开始吸吮从颈部渗出来的鲜血。
其他的怪物不知是听得太过入神,还是被同伴发出的痛苦嘶鸣给镇住了,居然浮在水中,一动不动!
一只手微弱地扯了扯我的胳膊,是小奈!
她勉力睁着眼,抬起手,指了指冰山。
我游窜过去——冰层已显出丝网般的裂缝!
落英垂手站立,静默不语。
我将双手按在长袍上,凝聚心神:
皆是幻境,必须打破!
手掌一阵炽热,我听到了冰层裂开时发出的“咯吱”声!
这时身后传来哥哥的大喊:“美意!如何?!”
我正要应他,只觉水波汹涌,如同乌云卷来,将我往上掀腾!
回头一望,乌压压的怪物犹如发狂,头顶“灯泡”齐亮,一个挨着一个,密不透风,张着大嘴,朝着冰层涌了过来!
哥哥他们被动荡的水波卷得摇头摆尾,失去了平衡!
我贴在长袍上,大喝一声:“这边来!冰山已经开裂!大家一起使劲,撞开它!”
话音未落,只觉后背一沉,鱼、怪物,还有水波,同时压了上来。
而我的面前,“咔嚓”一声,冰山碎裂,眼前仿佛开出一条道来。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一手攥着长袍,一手拽着小奈,朝着那道,大步跨出!
突然眼前一黑,双膝一软,我跪了下去。
什么都不知道了
“美意美意”有一个声音在冷冷地唤我。
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
谁在喊我?不像是人的声音。
“是我,我当然不是人不过,谢谢你。”那阴冷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点温度。
“紫霞!”我终于听出来了。
紫霞在我的肩头跺了两下,我彻底清醒过来。
一个奇异的、淡金色的光源,让我看清楚周遭。
那光源,来自盖在我身上的一件淡黄色长袍。
我置身在一个黑暗泥泞的地道里。
几个少年东倒西歪,在我身边。
“都活着,放心。”紫霞冷声道。
我心中大感安慰,因为我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哥哥、忘言他们。
我站起身,将长袍系在腰间。感谢神,我们终于进入了地道,哥哥他们也转换回人身。
我摸摸胸口,感受到两个小精灵的微温,还有轻缓的喘息声。
离我最近的是寄城,他一身黄衫,几乎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的身量早已恢复了正常,甚至仿佛又长高了一些。
眉头轻蹙,嘴角有一块小小的污渍。
弯下腰,我才发现,那是一块血渍——估计是刚才他咬住怪物吸血时留在嘴边的。
我伸手给他轻轻擦拭。
他忽一下睁开眼,眼神有一种意外的凶残。直到他认出是我,眼神变得柔软。
他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我,突然嘴一撇,要哭出来,仿佛委屈得无法自控。
我搂住他的肩头,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不想让它流下来,我将头转到一边。
就在我的身侧,一大面透明的墙壁嵌在地道里,墙壁的这边,是我们,墙壁的那边,是是一群被封在水里的——怪物!
我松开寄城,走到透明墙壁边,果然是那些嗜血饥饿的怪物,数十只,像是被封在了一个透明的水墙里。它们张着嘴,龇着牙,顶着“灯泡”,在有限的空间里撞来撞去。
当我站在安全的境地看它们,它们不再可怕,而是可笑又可怜。
“刚才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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