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为了你而已。我并非责备你,也并非又何其他念想,只不过是想知道,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之人,正想做些什么。我也只有知道你在做什么,才能帮你不是吗?”
“平儿。”苏岚缓缓坐起身,眸光之中,闪过一片厉色,平月推开门时,恰看见她唇边轻浮起的那一片冷色,叹了口气,她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主子。”平月低声道。
“告诉郦青,让他去转告王愫,就说,我见。”苏岚微微的笑着,往日和煦温柔的眼里,这一回却只有冷冷的深沉,让人望不到半分她的情绪,可平月清楚地很,那里面,酝酿的从不是平静与温柔。
“主子,这节骨眼上,您昨夜同王公子醉这一场,陛下那?”平月给她梳着头发,不放心地问。
“怕什么。”苏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这节骨眼上,苏岚才得像苏岚,我若真是不见王愫一面,那面才不放心呢。再说,有人帮衬着咱们,这事,会圆的很好的。”
平月叹了口气,道:“主子一天天过的提心吊胆,比起人家权重一方的,怎的如此的辛劳。”
“我今儿个这看似权位贵重,其实,不过是空有其表。”苏岚叹了口气,“所以,半分错处都不能有。却还得把自己的把柄递出去,叫人握着,这样才能不被怀疑。”
平月不再言语,只把她的发盘在头顶,用玉簪束好,因她尚未行冠礼,所以这样的打扮,就是贵族少年最是常见的了。可只是普普通通的装束,这镜里的人,也美得格外,平月暗暗出神,回想着,她十四岁那一年,一袭紫衣,惊艳了一座城池的美。四年时光洗练,她比那时少了几分纯真,少了几分稚嫩,却生生地逼出了那冷到了极致的艳,似是浸着冰水,冷的透彻,却也清的妖媚,这一点介于男女之间的风情,淬炼的如此蛊惑人心。
苏岚换好官服,从三品的暗色,在身上,却不显得半分的老气。先向爷爷苏晋问了安,恭谨地退到一侧,等着家里其他上朝的人。不多时,苏峻也缓缓而来,三品侍郎的袍子穿的得体庄重,和他的父亲极是相像。最后,苏岚那庶出的二叔也到了,从三品的衣裳显得老气的很。苏岚一向不喜他,只因他不喜自己和大哥一家,这人一直觉着若不是这以为永不会回来的嫡系一脉,抢了这地位,这苏家早晚便是自个的。可他不知道,苏晋即使是毁了苏家,或是将权力交给二房那一支,也断不会把苏家给他。
百官鱼贯而入,空旷的宣室殿,才显出了些人气,苏岚静静地站在郑彧的身旁,眼观鼻鼻观口,在这大殿之上,她一向信奉父亲的生存法则,万事万行,不如一默。想到这,她忽的想起了王愫的话来,那样深沉而又睿智的父亲,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这事情,真的不简单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贵妃()
【题目。。。。和内容似乎不搭。。。。因为这章整体都改了一次。。。。】
靛蓝色的马车,虽是四角都垂挂着昏黄灯盏,可在这雨夜里,也毫不引人注意。
“吁”的一声,郦远收紧缰绳,那马车便缓缓停住。后头闭目养神的苏岚,伸出一双素手,挑起同样是靛蓝色的车帘,问道:“可到了?”
“正是。”郦远点了点头,已是跳下马车,给苏岚撑起了伞,“主子,夜长梦多,您还是要快些动作才是。”
苏岚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车,一袭锦缎衣裳仍是未干,她却是毫不在意。
只瞧了瞧这幽深小巷,眼中倒是升腾起些微笑意,只对着郦远道:”这便走吧。“便直接推开了那马车正对着的角门,走了进去。
此时雨下的愈发大,拍在天青色的油纸伞伞面上,发出急促的响声,将踩在木质回廊的“嘎吱”声响,也全数淹没其中。
郦远护着苏岚,快速穿过这空气中,都浸染着松香气味的院落,在回廊尽头,才拐了个弯,那空气的味道便神奇的倏地一变,甜腻的脂粉香气霎时便压住了泥土的气息。
“那位已经恭候多时了。”眼前也亮了起来,数盏高挂的红色灯笼,在雨夜中也显出晦淡。穿着一身黑衣的下人,执着琉璃宫灯,恭谦地在苏岚前头引着路,登上二楼,便在听不见那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只剩下那雨滴砸落地面的铿锵。
“这样的夜里,哪能歌春日宴,需得寻一中气十足的大汉,要么唱段关西行板,要么吗,便吼上嗓秦腔。”那引路的下人,一路将苏岚送入二楼深处的包厢,才恭谨地给她开了门,正是躬身行礼,便听见她语带几分愉悦地与身边的郦远说话。
“今日可是您回京第一日,便要夜不归宿?您得想想,老爷子知道了得有多生气,还不得叫您去跪祖宗牌位。”
“世人最怕的便是你这等不解风情之人。”苏岚嘟哝一句,也不理郦远,便又是挂上那副笑吟吟的神情,自个走了进去。
这间隐没小楼深处的房间,装饰皆无,瞧着便只有质朴二字。甭说那粉缎软玉,红烛暖香皆无,便是多宝格上,也只有个青瓷瓶子,插着几支菖蒲罢了。
苏岚推门进去,已是瞧见那个背对着自个端坐的人,他发丝束的一丝不苟,背影清瘦却又挺拔,倒是和这个质朴的近乎萧索的房间惊人的合衬。
苏岚清清浅浅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却将这一室静谧刹那划破。李由听见背后的声响,却也从容不迫。
李由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倒也有几分低沉,只是听着和他往日到底有些不同了:“苏大人一路回京,这雨夜里头还没歇息,便被拉出来见我,辛苦了。”
“李公。”苏岚笑的无声,李由也瞧不见,却仍是从她语气中听出那隐隐含着的笑意。这一声李公唤过,苏岚便坐到了李由的面前。
眼前的人如今虽是白身,却也身份高贵。称大人不妥,称伯父未免又太亲厚了些,称爵位便更像是讽刺,如此,称李公却是再合适不过。
李由见她,衣裳素净,面色如瓷,发上亦是只有一支乌木簪子束着,倒真不像是这第一等的勋贵公子,更像是书院里头的寻常书生罢了。
“李公?”李由倒是低低一笑,自己不过四旬出头的年纪,到了她口中,便成了“李公”,倒是生生提了一个辈分。
苏岚却是笑着并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待李由接过去了,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摇了摇桌上的铜铃。
正在看信的李由,倒是抬头瞧了她一眼。苏岚的头发方才来时,亦被打湿,贴在额角,她却也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展颜一笑,道:“不瞒您说,我回了京城到现在,足有五六个时辰,可连顿饭都还没吃上呢。”
李由听了她这话,却复又低下头去,继续瞧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侍从鱼贯而入,布了六道菜色,又一言不发,退了出去。苏岚气定神闲地饮茶,目光就落在对面的李由身上,动也不动,丝毫瞧不出半分奔波之后的憔悴样子。
待他将信笺放下时,对面的苏岚已是挑起盘中桂花糖藕,正吃得有味。
“苏大人这是何意?”
“李公不妨称我为隐之吧,我年岁较您小了不少,这大人二字,倒是担当不起。”苏岚倒是微微一笑,看着李由眉宇间的神色。他眉头之间,有几分不解,甚至隐隐含忧,可却是一丝一毫的怒意或是焦躁都找寻不到。
不是他忍耐的功力强了,便是做戏的功力强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强了,说到底也与自己无关,相反,苏岚更是乐见其成。
“至于这封书信,本来应该到您的手上才是。至于岚得到它,也是旁人转交的。”苏岚又夹起一块鳜鱼来,用筷子挑去了上头挂着的姜丝,缓缓道,“这书信,若当真被他人截下,未曾到我手中,只怕这一回,李府上下,便真要……”
李由心中倒是黯淡几分,这封信,是他与陇西陈氏的通信。见得陈氏近来态度动摇,他信中言辞,便也更是露骨了几分,若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这本就是只剩下个架子风中飘摇的李家,会发生什么,他不必细想便觉恐怖。
只是苏岚如今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好像是忘记了,韬光养晦伏低做小的李家,是因为什么,才卷入了她与陇西的争斗之中。
思及此处,李由姿态倒也不曾放下,只缓缓道:“敢问苏侯,这封书信,是何人截下的?”
“您不必担心,这封书信,还是会被送到陈大人手中。可巧,便是您信中提及的人,亲自去送。”苏岚倒是笑了笑,“至于咱们,在这京城之中,局势瞬息万变,能干预多少呢?”
“如今谢眺已经死了,你就没想过李江沅下一步会做什么?”
“李江沅的性情,隐忍有之,可残酷也有之。既然他动了手,我们就不能让他再缩回去。至于怎么叫他不缩回去,还得请您,再加上一把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见李由()
李由才将一块樱桃肉送入口中,本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此时化在口中,倒是叫人觉着有几分苦涩。
他吞咽的动作,倒是慢条斯理又斯文,待得将口中食物,全部咽下之后,才放下了筷子,皱着眉头道:“我与李江沅虽是同姓,却无半点交情。这个加一把火,倒是叫我为难。”
“陇西以四姓为大,四姓之中,以李氏为先。”苏岚倒是仍旧笑着,可唇边的弧度,瞧着倒是褪去温润,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模样,“可即便是李氏为先,也不能不顾及旁的三家。若是其他三家合着发难,您以为归远侯会如何作为?或者说,惠安夫人会希望他如何作为?”
“况且,您在陇西影响甚深,可您同辈之中,还有一位,影响并不逊色于您。如今他长子在陇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您以为,他会如何反应?”
“不会苏家,是要用玄汐来做诱饵吧?”李由才夹起的那块鳜鱼,随着他手臂一抖,也落回盘中,足见他此时的震惊。
“玄郎何等人物,哪里能容得苏家任意摆布?您说笑了。”苏岚倒是摇了摇头,“只是,若是局中人,自然也就有局中作为。”
“所以你的意思是?”
“李邢陈刘,三家都已粉墨登场,刘家岂能落后?”苏岚低低一笑,却是说不出的狡猾,“我隐约记着,似乎,刘家主母与您,还沾亲带故。”
李由苦笑一声,看着苏岚,倒是他今晚露出的第一个真挚的表情。
“你们这些小孩子,总喜欢把底牌早早亮出来。”
“摊开了说亮话,您不觉着更舒坦些。”
“你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想必也已经查探清楚,我与刘家的关系如何。”李由语速仍是低缓,看着眼前这素衣仍旧不掩风华的少年,语气温和许多,“所以,先得叫你知道,刘氏我可以去劝说,可未必说得动。”
“说动如何?说不动又如何?左不过,这一局的关键,仍旧在李江沅的身上。只要他动了,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
“方才你有句话说得对,这局棋,最大的变数,是惠安夫人苏氏。”
“我的这位庶姑母,确实是个叫人拿捏不住的女子。世间男子,少有能招架得住她这般尤、物的。”
这可惜,我是个女子。
李由倒是一愣,没想到苏岚竟然会如此评价自己的这位姑母,言语间不似谈及长辈,倒像是在,品评同辈女子。
苏岚瞧见他这般神色,倒也不过是一笑。她方才,言辞确实是有几分轻佻,说穿了,也不过是心中当真没把苏阮视作自个的长辈,说她势力也罢,说她狭隘也好,只是,在她心中,嫡庶之分的分量兴许比大多数这个世界的土著都来得深刻。
“你可知道,这位惠安夫人,原先是要许配给谁的?”正在苏岚以为李由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我料想你的情报再是详尽,也不大会清楚到,这老一辈的事情。”
“您说的正是。”苏岚倒是不理会他言语中的机锋,只点了点头道,却真是被他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岚,洗耳恭听。”
“郑铎。”
“什么?郑伯父?”苏岚倒真是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苏阮竟然是要许给郑铎的。
“你这般惊诧,想来苏家倒是真没有人提起过这一茬的。”李由瞧见她这般神色,心中倒是暗暗发笑,只觉着方才被她压制许久,此时才出了口气似的,“若不是阴差阳错,此时,郑铎也算是你半个姑父了。”
“那还,真是可惜。”
“至于她为什么没嫁给郑铎,这中间的官司,兴许只有你爹知道了。”
“我爹?”苏岚又是一愣,李由的神情分明在说,是她的父亲苏胤坏了苏阮的姻缘,苏阮此前二十年所受的苦,亦是因她父亲而起。
李由说到此时,却是摇了摇头,示意苏岚,他亦是不知更深的内情。
“只是,今上可知道这件事情?”苏岚略略迟疑一下,便露出个笑容,缓缓道,一张脸上狡黠之色,却是生动而分明。
李由亦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知道苏岚并不需要答案,而他其实也给不出任何的答案。只是,今上知道与否又能怎样?
“你这般问我,倒不如去问问,惠安夫人是否知道,当年她本可以做郑氏的主母?”
“李公这般,心思便是毒辣了。”苏岚倒是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诚不欺我。”
“苏阮知不知道,我不好说。可我猜想,十有八、九李江沅是不知道的。”
“如此吗?甚好。”
*
第二日便是月中望日,乃是朝廷的休沐之日。下了一夜的雨,已是停了,辰光熹微的时候,天色泛青,勾出那清丽的雨过天青之色。
苏岚勾了勾手,郦青便轻点足尖,将那置于荷花花碗中的茶包取出,又干脆利落地一个旋身,便落回苏岚身边。
苏岚从一旁的青瓷瓮中,舀出一勺水,倒入那红泥炉上架着的茶壶之内,又取了一钱茶叶,便煮起了茶水。
不过刹那,清冽又隐秘的荷香,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