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斗一会,莫媞拉忽然对黄裳刺向胸口的一剑不理不顾,反而舍身前冲,要拼着硬吃木剑一记,也要把武器抢回来。
黄裳亦吃了一惊,立刻趁机使出模仿自维西的“三星夜照”,迅捷连出三剑,前两剑较重,点中少女胸口,生生阻住她的去势,第三剑很轻,停在她的喉咙上,直视莫媞拉的眼睛,急速喘了几口气,才发觉体力又将见底,说道:“抱歉,你败了!”
不知为何,莫媞拉的脸色非常难看,咬着唇,瞪着黄裳,很是不甘愤怒的样子,似乎并非是仅仅因为失去了争夺天启果的可能。
“顾胜出,晋级下轮。”斯隆教官环抱着双手走过来,宣布了结果。
莫媞拉忽然低下头,哭了起来。
学徒们纷纷对黄裳怒目而视,有几个白人少年更直接趁机凑到莫媞拉身边,安慰起来。
黄裳体力大耗,又喘了几口气,不理这些人,绕过他们,来到树下,对维西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结束的?”
“差不多半刻以前吧!”维西说着,一指慢慢离开的莫媞拉,笑问:“那样漂亮的小姐,你都不舍得下手轻点么?”
黄裳摇头道:“对对手手下留情,我还没那么强。”
维西笑了起来,有些开心的样子。
第十四章 愚蠢与坚持()
“你笑什么?”黄裳问道。
“我读汉书,发觉东方士人大都讲究内圣外王,对敌仁慈,这很伟大,也很迂腐。顾若是这样的人,就太没意思啦!”
维西说着,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赛前我本来是不看好你的,听说那个莫媞拉在印度时常年修习一种卡鲁图娅战舞,身手好得很,你是怎么打败她的?”
“你没看吗?”
“那么多人,我才懒得挤呢!”
黄裳一摊手:“你在汉书里读到过空明这个词吗?”
维西抚摸着下巴,湛蓝的大眼睛里闪着光,和那天听到黄裳阐述原子结构时像极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读是读过,但还没法理解透彻。是身心完全放松,从而达到一种知晓万物的神奇境界吗?”
境界一词是汉语发音。
黄裳不得不再次感叹他的聪明,一竖大拇指:“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不知怎么地,我和她打时忽然就进入了那种状态,天神附体一样,反应快的得,就赢啦!”
“这么神奇?”维西跳起来,“现在你能进入那种状态吗?”
“不能。”黄裳苦笑道,“可能是修炼不够,只能突然来一下,还没法自行控制,也累的很,那短短一会,就累的要死。”
“这样啊”
维西失望地坐倒,默默出神。
“在想什么呢?”黄裳调匀着呼吸,问道。
“顾,你能一夜不睡吗?”
“可以吧,怎么?”
“我突然对你有信心了算了,先不说这个,顾,你想完全学会三星夜照吗?”
“想啊,你教我?”
“嗯,我教你。”
“那太好了!”
选出六名优胜者后,今天的两轮比赛已全部结束,学徒们又逗留议论了会,逐渐走光了。
太阳渐渐落山,光线渐渐黯淡,晚风渐渐清冷,两人回到黄裳的石屋,用过蕾姆带来的晚餐,维西看着地下的三个木盒,转着眼珠,趁着黄裳去浴室,偷偷打开一瞧,全是肉,面包,和水果,奇怪地向着蕾姆问道:“这些食物,是顾特意让你带来的么?”
蕾姆答道:“是的。”
“嗯有多久了?”
“十九天。”
“每天这么多,他都吃完了?”
“是的。”
维西有些沉默,合上了木盒。
夜色渐重,蕾姆拎着盒子退下,黄裳佩着她昨晚新带来的长剑,和维西来到屋前的空地上。
天无月,星点繁。
门没有关,窗也大开着,屋里的灯光透出来,照亮了这一小片草地。
右侧不远处,余图南的石屋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夜风中,维西的金发飘舞着,点点火光似的,说道:“顾,你使一遍三星夜照。”
黄裳抽出剑,唰唰唰连发三着。
维西点点头,又摇摇头:“模样很像,发力却完全不是一回事,空隙也很大。这招的要领在于腰腹臂腕同时发力,三剑务必要一气呵成,没有间隙,不能让敌人抓住破绽你看。”
维西连出三剑,行云流水一般,浑然天成。
黄裳闭上眼想了会,握剑向维西攻去,三剑连发,一气呵成。
维西眼睛亮了起来,眼见侧步不及,举剑上封,高兴叫道:“顾,你可真厉害!”
黄裳收剑问:“成了吗?”
维西跑过来,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兴奋道:“成了!这世上居然真有这样的天才,和我一样!”
“你可真自恋。”黄裳摇头笑着,“咱们来打一架?”
“来吧!你可别哭。”
黄裳没有哭,但被打的很惨,身上倒没什么伤,是心里的挫败感。
维西的剑术迅捷,灵活而精确,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将黄裳整个淹没掉,第二次体验到了绝望。
攻,攻不进,守,守不住,黄裳使尽浑身解数,累得跟狗一样,也没能摸到维西的半根毫毛。
“不打了,饿死了,吃东西先”
黄裳饿的眼冒金星,一阵发花,险些摔倒,撤剑回屋,搬出食物,丢过去一块面包:“来,吃!”
“你真拼命”
维西也有些饿了,咕哝着接过,又拿了一个白梨,两人大口吃完,摸着肚皮,相视一笑,躺在草地上,四肢伸开,望着满天繁星,一时出神。
“顾的剑术有点奇怪。”维西忽然说道。
“怎么了?”
“你明明很有天赋,这套基础剑术使得却不如我想的那样好,总给我一种不趁手,不情愿的感觉,好像好像你心里并不认同这套剑术,只把它当成一个工具,不是手脚那样,是身体的一部分。”
黄裳沉默一会,笑道:“或许是我练的时间太短,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呢?”
“不,你能一下学会三连击,和我当年差不多。而我学这套剑术基础一个月后,已经可以轻松打败今天的莫媞拉顾,你在抗拒它!”
黄裳承认,维西说中了自己的心事,沉默良久,吐了口气,慢慢道:“我不想把它当成自己的根基。”
又很快说道:“如果我本身有了一定的东方根底,将这剑术基础化为已用,不是问题,但作为根基,我发现自己做不到。”
“顾可真矫情”维西喃喃着,“有力量却抗拒它,已经不是矫情,是愚蠢了!”
黄裳同意:“嗯,是很愚蠢。”
说完,黄裳已经做好维西拂袖而去的心理准备。
这些天的相处中,黄裳发现,少年维西聪明,善良,却也非常骄傲,对同班的学徒们基本是不屑一顾的:一群庸人,只会拉低我的思想!
现在,黄裳自觉自己已经到了愚蠢的程度,维西不会再承认他这个朋友吧?
“顾现在以为我会走掉吧?”
“难道不是吗?”
维西忽然伸过手来,拍着他的胸膛,大笑道:“比聪明更难得的,是坚持啊!”
“顾既聪明,又能坚持信念,我为什么要走呢?”
“你是想着,向余小姐学习东方武学吧!”
黄裳向左滚了一圈,甩开他的手:“你拍的我好痛!”
维西在草地上反向滚了一圈,说道:“余小姐很厉害,顾,向她学习吧。希望到明年九月时,你能和她一样强。”
“明年九月?”
第十五章 传剑()
“明年九月。”
维西仰望星空,只解释了一句,“那时有成为最强骑士的机会!”
“来继续练习吧!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吃掉九个天启之果。”
“九颗?”
“对,第一个对体质改善最大,此后逐渐递减,九个后人体渐至极限,就没什么用了。”
“你吃了几颗?”
“不记得了。”
“”
一直对练到天明,黄裳感觉自己从维西的剑下死过来,又重生了,对着晨曦大吼一声,用完早餐,上过文化课。
下午,优胜六人摇轮。
黄裳是唯一的异色人,摇到了49,对手是康纳,第一天差点捏废他左手的那个白人少年。
“嘿!我可真不相信,一个黄皮猴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帝国的勇士都死完了吗?”康纳看着黄裳,满脸嘲弄。
黄裳没有说话,安静摆出悬垂式,打量着对手的眼睛,肩膀,手臂。
“哦,还真是有模有样啊,能抵挡一阵风吗?东方人全是这样瘦小不堪的病夫吗”
康纳继续滔滔不绝地嘲讽着。
黄裳像块石头,沉默着,没有反应。
“开始!”斯隆教官下令。
命令开始的瞬间,康纳蓦然停止啰嗦,暴起前冲,手中木剑直刺而来。
他的前冲很快,直刺速度亦非常之快,隐隐可以听到尖锐的破空风声。
比昨天的莫媞拉要快。
但和相对维西,还差的远。
黄裳全神贯注,握剑下劈,继而左右一转,绞开康纳变向的木剑,康纳大喝一声,旋身转步,疾斩黄裳左臂。
黄裳微向右撤,截剑点崩,与康纳斗在一起,将昨夜特训的成果一一展现出来。
“这不是你的剑术!”
康纳大叫着,感觉自己像在浸在冰冷的湖水里,慢慢下沉,被连接攻过来的三剑击飞了手中的武器,指在喉咙前。
“现在是了。”黄裳平静说道。
斯隆教官面无表情走过来,宣布道:“顾胜出,晋级下轮。”
维西早已结束了自己的战斗,举杯祝贺。
很快,第三名胜者产生了,是拉斯特。
三人站在最前面,斯隆教官一一看过,说道:“你们,三人摇轮,差值小的二人对战,最后一人轮空,直接进入决赛。”
维西举手,微笑道:“我请求最后一个。”
斯隆教官神情有些冷峻,盯着他看了许久,同意了。
黄裳明白维西的打算了,默默上前,握上摇柄,转动。
指针停下,13。
拉斯拉上前,15。
维西出手,16。
半决赛开始,拉斯特瞪着维西,神情有些悲愤。
像看变心的情人。
维西神色轻松,像要进行一场愉快的茶会。
“维西,我们一块长大,现在你你竟然为了那个东方小子对我出手!”拉斯特大叫道。
维西耸肩道:“拉斯特,你这白痴,我们什么时候一块长大,快投降!”
拉斯特脸涨的发红:“七年前父亲带我拜见大人时,我们明明见过一面的!”
他在说那个名字时,斯隆教官忽然出手划了个圈,学徒们全都没能听到那位大人的名号。
“开始。”教官发令。
维西拔出剑来,两人斗成一团,啪啪作响,有来有往,有模有样,有声有色。
黄裳有些奇怪,拉斯特虽然厉害,尚在自己之上,但以维西的剑术,击败他用不了十招,何以打成这样?
很快,黄裳想明白了。
维西终究没有兴趣再玩下去,在三十二招上,击落了拉斯特的剑,点中他的咽喉。
“维西胜出,进入决战。”
二人面向而立,维西俏皮地眨了眨眼,黄裳有些无奈,有些好笑,没有推却他的好意。
剑来剑往,五十招后,维西一个踉跄,被黄裳指在心口前,微微一笑,弃剑认输。
一个黄种人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全场寂静,随后大哗。
斯隆教官面无表情,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展示,一颗天启之果。
“东方的顾,它是你的了。”
在一众学徒要杀人的目光中,黄裳接过盒子。
谢过维西,又和他说明了用途,回到石屋,没有服用。
持续几天的行踪不定,四天后,余图南回来了。
当夜,黄裳第一次敲响了她的屋门。
过了一会儿,余图南才打开门,看着他:“什么事?”
黄裳捧上天启之果,道:“多谢余学姐替我交纳月差,但这并非长久之事,我想跟你修习东方武学,好早日自力更生。”
余图南微微一怔,沉默着,陷入一个长久的挣扎,忆起面前少年不放弃的坚持与聪慧,终于反手掩上门,淡淡道:“剑术基础,练来我看。”
黄裳放下盒子,后退数步,抽出长剑,演练了一遍。
余图南罕见的没有站直,半倚着门,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光,走下来,说道:“教你一式,三天后给我看。”
她拔出自己的中式长剑,挥洒开来,但见星辉下一团雪光闪烁着,滚来滚去,繁琐而多变,像惊涛拍在怪石森立的河岸上,炸裂成千万朵细雪。
黄裳瞬也不瞬地盯着,眼睛发亮。
余图南收剑,走回石屋。
“学姐,请等一下。”黄裳叫住她。
余图南转身,脸上现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黄裳道:“请借剑一用。”
相识以来,黄裳终于在她的一贯平淡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情,她只顿了一瞬间,问道:“一次机会,你确定?”
“我确定。”
余图南解下剑,抛过来。
黄裳立定,拔剑,舞了个剑花,感受着这柄剑,然后开始挥动,雪光渐渐重现,繁琐而多变,如同千堆雪。
余图南定定看着他,看着剑光,神情有些微妙。
舞毕,黄裳收剑看着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送到这儿呢?”
余图南叹惜着,接过长剑,道:“明晚过来,我传你剑法。”
“是,学姐。”黄裳转身步回。
余图南怔了一会,亦回屋了。
日月轮回,黑夜重至,黄裳依言前来。
“向北方三拜三叩。”余图南道。
黄裳面向北方,恭恭敬敬三拜三叩。
星光忽然黯淡下来,余图南讶然转身望去,七星不知何时隐去,斗柄尽头的紫薇极星亦被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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