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侍卫稍一踌躇,方恭敬回答:“仙后并没有禁止我等跟姑娘说话,这些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况且璨太子对我等向来亲厚,瑧王子更与我等兄弟相称,既然他两位对姑娘如此厚待,我等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姑娘!”
水叮咚这才安心。想着胡力瑧被孤零零禁锢在锁灵洞里,难免心里一阵难受,但终究还是更加挂念璨太子。
不久上到山顶,四个侍卫引着水叮咚从玉霞宫侧门进入。水叮咚眼瞅着玉霞宫中器物摆设并无多大变化,想起上次来的时候,璨太子安逸闲雅,丰神如玉,如今却已命在垂危,不由得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走过一道回廊,进入一间宽大的卧室。玉质的房顶墙壁,挥洒着温润的光泽。一张同样玉质大床上,一个男子仰身而卧,身上盖着一袭雪白的毯子。他一头长发,竟跟那白毯一个颜色。
两个侍女守在床前,看见水叮咚进来,忙静悄悄地退开到一边。
水叮咚先见那一头白发,已经忍不住泪落纷纷。再见雪白的长枕上,璨太子那张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俊美脸庞,虽不至于皱纹满布,但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衬着那雪白的长发,雪白的长枕,就像一尊冰雕雪塑,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空气里。
水叮咚哽咽难忍,慢慢跪在床前,伸手轻轻抚上璨太子那苍白、却俊美的脸颊,心中有一种强烈到难以抑制的渴望,想将她自己的生命,倾注到这个男人身体里。
她的哽咽与触摸,让璨太子缓缓睁开眼睛。水叮咚发现连他的眼珠都不再是黑色,而变成了近乎透明一般,那更令她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璨太子转过眼光,慢慢凝聚在水叮咚的脸上,那几近透明的眼珠,终于有了一点亮亮的光彩。
“你来啦!”他喟然轻叹,嘴角现出一抹美到绝致的笑意,“我就知道,我娘肯定要以我为饵,诱你自投罗网。你真的不该来的,我娘现在已不敢随便出谷,以瑄王弟如今的本事,该当可以维护你的周全。”
“我知道,可是,我怎能不来?”水叮咚哽咽着,泪水纷落如雨,润湿了脸颊,又一滴一滴淋湿了衣襟,“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了我,你值得吗?”
“傻孩子,我并不完全是为了你!”
璨太子伸出手来,轻抚着她泪湿的脸蛋,水叮咚感觉他手心异常冰凉,心中更如刀割一样,只能用手捧着他手,并侧过脸来,将脸颊整个放在他的手心。
“你体内……有天香丹的能量,万一……你化身为嗜血狂魔,再将这股能量激活,到时候……只怕会比我娘更加可怕!所以,你不必为我伤心,更不用因此歉疚,我只是在补我之前思虑不周的罪过而已。”
水叮咚自然明白他所言“思虑不周”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摇着头,仍旧掩饰不住满腹伤心。
“我不管,总之,是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好起来?能不能……把我身体里的这股能量给你?甚至于,把我的性命给你?”
“又说傻话!”
璨太子大概气力不济,只不过微微一笑,便有些喘不上气来。水叮咚赶忙起身,帮他轻揉着胸脯,璨太子这才接着把话说完。
“那股能量,连我娘尚且没有把握汲取出来,你又怎能给我?至于你的性命,你已经为我丧失了一次,这一次,我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再有负疚!”
“可是,你这个样子,却又让我怎能安心?我真宁愿……躺在这里的是我!”水叮咚呜咽不止。
“我知道,我都知道!”璨太子再次展脸笑了起来,而且这一次,笑得十分舒畅,“你对我的心,我当然知道,纵然这辈子,你已经记不得我,但是我相信,为了我,你仍然愿意付出生命!”
“我当然愿意!”水叮咚连连点头,泪水飞溅而出,竟落在了璨太子脸上,“可是,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谁说你什么都不能为我做?你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意义!不仅是你的上一辈子,这一辈子依然如此!”
水叮咚似懂非懂,除了泪落难止,根本已经无话可说。璨太子轻声一叹,吩咐旁边的侍女:“你们去把我娘请过来,就说我时间不多,有话跟她说。”
那侍女赶忙轻声一应,退了出去。璨太子重新转过眼光,静静凝注着水叮咚的泪脸。
“你别怕,这几日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我娘,她根本不可能伤得到你!”
“啊?”水叮咚泪眼朦胧愣愣看他。
璨太子展脸一笑,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轻扬眉梢,卖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以后你自然知晓!”
水叮咚想笑,却哪里笑得出来。只听侍女报道:“仙后来了!”
水叮咚回过脸,只见仙后依旧是一袭白衣,冷凝着一张美绝天地的脸蛋,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或许是心伤爱子时间不多,她一步一步居然有些踉跄之态。
水叮咚默默站起,退到一边。仙后走至床前,却不蹲下,只是居高凝望着璨太子。
“你一心只为这凡间女子,一再忤逆为娘,到如今……却有何话要说?”
明明伤心难过,仙后说出话来,却冰冷坚硬,可见胸中恼怒,并未尽消。
“娘,我何尝想要忤逆你,只是不想你堕入魔障而已!”璨太子说,声音细弱,但却无比诚恳。
仙后始终面罩寒霜,仿佛没有听见儿子说话。
“娘,我这几日……命在垂危,但是突然,我想明白了好些事情。”
璨太子气力虚弱,说两句话,就要歇一歇,才能继续往下说。
“娘跟我说过,那天香丹……乃是仙师一再交代,唯有在仙苑谷面临生死存亡之时,方可动用。娘,你难道还不明白,如今……正是到了仙苑谷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啊!”
仙后眉梢微扬,依旧不言不语。水叮咚却被璨太子的话说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娘,你一定要相信我,为了仙苑谷,也为了你自己,放水姑娘离开吧!倘若……你硬要将她体内天香丹的能量剥夺出来,最后必定……反噬自身,难有善果!”
“你休要危言耸听,到了这个时候,你依旧一心维护这凡间的小贱人,你想让我放过她,除非……”
她的话未能说完,水叮咚看见她面色一变,忽然弯下腰来,伸手按在了璨太子的胸口。
(请看第一九六章《天道循环与万载不死》)(。)
第一九六章 天道循环与万载不死()
水叮咚一见仙后动作,惊得忙也挨近病床,却见璨太子微微喘息着,已经合拢的双眼,又缓缓张开,向着仙后惨然一笑。
“娘,你不用费心了,这几天,你为了延续我的生命,已经大耗灵力!但是娘,为什么你就不肯听我一句话,不要妄想金刚不死万载长存,那只会让你……坠入魔障,万劫不复!娘,听我一句话,放水姑娘……离开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渐渐合拢。然而不知怎么的,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仿似无比欢畅的笑意,并且畅畅快快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而那最后的一口气,竟如麝脑龙涎。宽大的卧房里,瞬时间仿佛百花盛开,异香扑鼻。
“太子!娘娘你看太子!”侍女一声惊呼。
水叮咚的眼光一直都在璨太子身上,她清清楚楚看见,璨太子那本来就白如冰雪的容颜,居然在满室异香中慢慢变得透明,真的便像冰雪一样,终至融化不见。
水叮咚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此刻她心如刀剜,根本已经难以思考。
只是在那一瞬之间,她忽然意识到,璨太子对她是多么重要,重要到眼睁睁看着璨太子消失不见,她也想拔出短剑,自刎在璨太子床前。
仙后本来弯腰伸手按着璨太子的胸脯,但随着璨太子的身体消失不见,她脸上同样显出惊诧之色,居然伸手一把,掀开了本来盖在璨太子身上的锦被。
但被子下边空无一物,璨太子确确实实化为空气,连遗体都未曾留下。
白仙后缓缓缓缓站直身体,久久久久一动不动,就好像变成了一尊化石。
侍女们也都默默垂泪,但谁也不敢哭出声来。唯有水叮咚急促的哽咽声,终于引得仙后慢慢慢慢转过眼光,凝注在了水叮咚脸上。
她眼中怨毒之意,连旁边的侍女看着都不寒而栗。但水叮咚只顾着伤心难过,完全没有向她瞥看一眼。
直到仙后忽然爆发出一阵长啸,那啸声如千万根尖利木刺,从水叮咚耳中直扎进去。水叮咚瞬时之间只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想要伸手捂住耳朵,浑身已经动弹不了。
也就在她感觉将要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一声男人的断喝,打断了仙后厉啸。
恍惚之间,水叮咚看见胡力瑄莫名其妙现身出来,双手齐出,卷起一股劲风,向着仙后后背推了上去。
仙后一声轻叱,大袖轻抚。水叮咚但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仙后身上汹涌而出,虽然并非针对她所发,水叮咚以及房中两个侍女,仍不由自主各自向旁跌了出去。
胡力瑄仿佛早就料到了仙后这一着,颀长的身体斜刺里激射而至,不仅避过了仙后灵力所指,而且一把将水叮咚抱在了怀里。
仙后大怒,双袖向前同时挥出。
她本来心伤爱子之逝,满腹的愤怒正要发泄出来。偏偏胡力瑄正便是承续了璨太子灵力的那一个,换句话说,璨太子的一条性命,等于是转移给了胡力瑄。
她先前反击胡力瑄,不过是借力打力,并未使出绝手杀招。但一眼看清胡力瑄,仙后立刻怒火狂炽,一时间连水叮咚的性命也顾不得了,这双袖一挥,几乎出尽全力。
若是搁在从前,胡力瑄在仙后全力一击之下,就算不当场毙命,只怕也要身受重伤。但此时胡力瑄承接了璨太子的全部灵力,虽然比之仙后仍然远远不如,但只要不是正面对阵,仙后要想伤他,却也不易。
反而借着仙后全力一击,胡力瑄楼抱着水叮咚,宛如流星赶月,“嗖”地从卧室一侧敞开着的一扇窗户中飞穿出去。
可是他快,仙后更快。胡力瑄搂着水叮咚尚未着地,一股暗流,又从背后汹涌而至。
胡力瑄手上抱着水叮咚,根本难以回身挡架。幸好两边呼喝声起,从两旁涌来两股力道,跟仙后那股力道三下里撞在一起。
胡力瑄借势向前飘飞两丈,这才搂抱着水叮咚落下地来。
水叮咚晕头涨脑转目去看,只见仙后面色阴森立在对面。而在她跟胡力瑄身前,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看穿着打扮,正是赤王夫妇。
原来那日水叮咚坚持要跟胡丽娉进仙苑谷见璨太子最后一面,胡力瑄明知很难阻拦水叮咚,况且璨太子性命垂危,胡力瑄事实上也不忍心阻拦。
因之任由水叮咚随胡丽娉而去,他却留下了胡丽婷。等水叮咚胡丽娉刚一走,胡力瑄立刻将心中念头跟胡丽婷一说,胡丽婷对他一往情深,自然有求必应。
胡丽婷修行尚浅,尚未经历过显形潭的洗沐考验,这次之所以能随胡丽娉一同出谷,其实并非胡丽娉所言四大长老全都出谷捕拿水叮咚,以至仙苑谷进出口无人看守。最重要的原因,是仙后授意胡丽娉带上胡丽婷,以对胡力瑄形成牵制。
胡丽婷身上本来狐性未尽,到凡间走此一遭,更难免沾染上凡尘俗世之气。胡力瑄用尽灵力,将自己隐在胡丽婷身上,就如同之前水叮咚跟胡力瑧合二为一是一个道理。
结果进入仙苑谷,看守谷口的大长老已经被狼娃击毙,三长老身受重伤,剩下二长老四长老比之胡力瑄此刻的本领远远不及,还以为胡丽婷身上混沌之气,是因为她修行不到的缘故,竟而将她放进谷里。
但胡力瑄明知以仙后本事,一旦胡丽婷距离太近,仙后还是能够立刻察知胡丽婷身上有异,因之胡丽婷一进仙苑谷,立刻先去了一趟火云轩。
之后赤王夫妇伴着胡丽婷,一同来到玉霞宫外璨太子卧室一侧。
仙后自然感应到赤王夫妇到了玉霞宫外,但她怎么也没料到赤王夫妇怀有异心,还以为赤王夫妇此时到来,亦是因为璨太子随时可能离世的缘故。
况且赤王夫妇身上伤势并未痊愈,两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仙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结果胡力瑄一听见仙后厉啸之声,明知水叮咚抵挡不住,立刻现身出来,从窗户中飞穿而入,出其不意向仙后发起进攻。
仙后料不到胡力瑄还敢回来仙苑谷,虽然仓促应对,但她的本事比胡力瑄高出太多,虽然胡力瑄搂抱着水叮咚穿窗逃脱,她却也紧随其后,再发一击。
幸好候在窗外的赤王夫妇见势不妙,立刻并肩上前,挡住了仙后攻势。仙后愤怒至极,两眼冷森森地盯住了赤王夫妇,说道:“你们两个,也想造反不成?”
“我夫妇何敢造反!”赤王恭恭敬敬接住话头,“但这女子乃是我儿心爱之人,那日在天光洞中,我夫妇已经承认她是我们的儿媳妇。正所谓一诺千金,还望仙后留她一条性命!”
“儿媳?”仙后嗓音尖利,一声冷笑,“我不管你们在天光洞说了什么,可是,你们难道想破坏仙凡之别?”
“什么叫仙凡之别?”赤王坦然反问,“我们原是狐类,若非天师宽容,让我们居留此地,又比人类高贵在哪里?更何况,仙后若非执着于仙凡之别,又怎么会导致璨太子与仙后母子间横生芥蒂,以致发展到今日之祸?”
“你是在教训我?”仙后双眼眯起,冷冷一斥。
“我怎么敢教训仙后,我只是想提醒仙后,仙师既然能够允许我们居留仙苑谷,也能随时令我们离开。仙后若是不肯顺应天道循环,妄想逆天而行活命万载,只怕整个仙狐族类,也将大祸临头!”
“好一个逆天而行!慢说我不信什么天道循环,即便真有天道循环,仙师既然可以活命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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