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未跟在后面,从袖筒中掏出匕首,蹲下割伤了自己的脚踝,她收起匕首,吃痛地叫道,“嘶……郡主……”
看见桑未衣裙上渗出血来,琉璃忙跑过来,“怎么了?”
桑未皱眉道,“大概,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被树枝什么的划伤了腿……”她紧咬着下唇。
琉璃当机立断,“香雪,你快去通知左相和右相,我和你家小姐马上就去正厅。”香雪听命赶去找人,琉璃搀扶着桑未慢慢回到正厅。
“桑未,这是怎么回事?”褚绅早已等在正厅,这话并不是关心,而是厌恶这丫头一来就惹出许多事。
“我和桑未去散步,她被树枝划伤了。”琉璃急忙解释。
六王妃看着桑未流了满身血,心疼道,“出什么事都别管了,左相,快去请府医看看吧。”
秦衍看桑未的眼神复杂,蹲下看看桑未的伤势,二话不说把桑未打横抱起,“去芙蓉卧吧,那是我休养的地方。”
一行人随着左相浩浩荡荡来到芙蓉卧,这都因为一个小小的庶女,想来竟有些讽刺。
两个婢女打着灯笼先进了芙蓉卧,大叫一声,面红耳赤地跑出来。
秦衍有些不耐,他怀里的桑未眼中闪现狠毒的光芒。
琉璃胆大,先跑了进去,也是大叫一声,剩下的人急忙跟进去。
漆黑的房间顿时被照亮,两个衣衫半褪、面带可疑红晕的人在榻上缠绵地抱在一起,被光晃了一下,两人反射性地松开手,各自慌张地后退。
“知槿?你怎么?怎么?”周茗箬不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她赶忙把褚知槿的衣服拉好,搂在怀里。
“邱安睿!你竟敢欺负到我右相府头上来!”褚绅动了怒,冲到邱安睿面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生生打掉了邱安睿一颗牙。
褚知槿委屈地哭泣着,眼神之中充满惊惧,明明下午换衣服时,听到窗外相府的婢女说,“芙蓉卧是左相和女子欢乐的地方,左相怪癖真多,他喜欢让女子悄悄溜进去,和女子那个时,不喜欢点灯,也讨厌女子说话。”
褚知槿是想碰碰运气,好不容易找到芙蓉卧,一进去就有个人抱住自己,她以为是,以为是……怎么会是邱安睿!
秦衍没工夫掺和这些麻烦事,他自顾自地把桑未放在椅子上,微微撩起她的裙子,就开始处理脚踝上的伤口。
褚知槿抬起泪眼看了看秦衍蹲下的背影,却发现桑未的双手搭在秦衍肩膀上,带着些许挑衅的笑容。
秦衍低声一笑,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一定是个狠毒的人,对自己下手也能这么狠。”
桑未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秦衍的手已经触碰到脚踝上的皮肤时,突然感觉脸上像火烧似的,她想抽回,秦衍紧紧抓住,一脸促狭地笑着。
那边褚绅已经火冒三丈,“左相,借你的人一用!来人,把邱安睿绑起来,打五十棍!兵部尚书那里本相担待!”
邱安睿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去痛打,惨叫声不断。
周茗箬带着知槿回到客房,一屋子人看完热闹都散了。
琉璃退到桑未身后,掐了她一把,瞪大眼睛,似乎在质问她邱安睿怎么回事。
桑未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又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一笑。
琉璃心里大呼完蛋了,不知道被打的那个是哪个倒霉蛋,万一是什么大官……不会的,不会的……她不知所措地和六王妃离开了。
秦衍看着她们之间无声的交流,想到刚才下人来通报,大皇子鼻青脸肿先行离开一事,心中倒是明白了几分,他抬眸,“大皇子先走了,身上,有伤……”
秦衍分明看到桑未眼中恨意转瞬即逝,就见桑未不在意一笑,“是吗?兴许是掉到美人堆里,误伤的吧。”
她才不会告诉秦衍,这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一连串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
她看出孟之吾对褚知槿有意,就模仿褚知槿的笔迹写了“入夜,书意亭,等君来。知槿”这样一张字条。
孟之吾好色风流,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放过,桑未为了让这条大鱼上钩,就故意把酒倒在褚知槿身上,让她换下衣服,香雪拿了衣服给稻草人穿上,借此引诱孟之吾。
桑未还让香雪买通了两个丫鬟,故意把左相在芙蓉卧的事说给褚知槿听,褚知瑾丢了名声和清白,邱安睿也讨了一顿毒打。
由此,一箭三雕,接下来该如何呢?桑未不由得出了神。
秦衍捏了一把桑未的伤处,桑未哎呦叫了一声,吃痛地盯着他,“我和大人无冤无仇。”
秦衍眨眼一笑,“和桑未小姐结仇可是自寻死路。”
桑未眼中的痛化成一抹妖媚,她悠然道,“那左相大人千万不要招惹桑未,有瘾的。”
左相府宴饮后,褚知槿名媛淑女的名衔算是丢了,周茗箬的想法是让褚知槿好好呆在相府,时间久了人们就会忘记那些不堪的事。
虽然桑未的那一曲流水剑舞,极力衬托了琉璃的美,可桑未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庶女了。
桑未在未然院过得自在,可她心里没有一刻能忘记复仇大计,她如履薄冰,重生的幸运只有一次,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三小姐,柳姨娘带着知柏少爷来了。”香雪跑进来通报。
桑未低垂眼皮,抿笑,想什么来什么,她见门口人影攒动,便起身去迎接,“柳姨娘,您可是稀客,快请进来坐。”
那柳姨娘丰腴,桑未可记得这笑里藏刀的女人,前世她就是太过信任这个看似心善的柳风荷,吃下了柳风荷送来的羹汤,这才流掉了第一个孩子。
柳风荷拉着五岁的褚知柏进来,随着桑未坐下,她环顾屋子,笑道,“三小姐,看来如今的你是个名副其实的相府小姐了,这吃穿用度,和大小姐二小姐错不多呢。”
桑未摸了摸知柏的小脸,故作惋惜,“弟弟一直都是名副其实的相府大少爷,柳姨娘却只是个姨娘,真可惜……”
柳风荷倒也镇定,早就听说桑未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丫头了,她拿出食盒,将甜点一一端到桑未面前,笑道,“这是姨娘特地做的糕点,知柏说好吃,我就做了给各院送去了,尝尝。”
桑未捻起一块梨花酥,闻了闻,淡淡一笑,便要送到嘴里,就听柳姨娘吩咐下人,“都下去吧,我还要和三小姐说些体己话。”
柳风荷带来的下人都离开了,香雨香雪留了下来,柳姨娘也知道这是桑未的人,就没有多说,她截下桑未的糕点,从头上取下一支银簪,在所有点心上都划过,簪子变黑。
桑未也没有讶异,就在一旁看着。
柳风荷看着桑未稳坐泰山的模样,她自己倒有些不镇定了,还是强笑道,“三小姐,我可以实话实说,这是大夫人指使我来的。”
“哦?那姨娘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呢?”桑未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
柳风荷握住桑未的手,笑容带着几分真诚,“我只是个永无出头之日的低微姨娘,投靠大夫人也是为了知柏的前途……三小姐,您神通广大,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
“您想,做大夫人,让知柏成为嫡出大少爷,赶走蒋姨娘,”桑未抽出手,淡然笑道,“柳姨娘,您抬举桑未了……”
柳风荷一怔,她唇边笑意化开,拔下头上一支名贵的攒金花金簪,起身为桑未别上,她站在桑未身后,笑着说,“这是我最贵重的一件嫁妆,若我能成为大夫人,那嫡女褚桑未的嫁妆必定比这个丰厚百倍。”
桑未转头,面带惊喜,“嫡女?真的?”
看见桑未的反应,柳风荷笑容渐渐得意,她诱导道,“只要你我联手,就算她周茗箬是皇后一族的人能怎样?毕竟这是深宅内院。”
桑未煞有介事地望了眼窗外,这才亲热地握住柳风荷的手,“姨娘,方才窗下有人偷听,我不得不……就是那婢女小蝉,她是大夫人送来的人,香雨已经瞧见过她手脚不干净了,姨娘有事找我,可万万不能经过她的手。”
柳风荷将信将疑走到窗边,看见窗外一个瘦削的人影才离去,她气得揪下一朵牡丹扔到地上,“周茗箬的手伸的够长,”她转头宽慰道,“桑未,别怕,以后姨娘会帮你的。”
桑未感激一笑。
柳风荷这一趟可是趁了心,她前脚一出门,桑未就吩咐香雪,“把那盆牡丹换了吧。”
香雪看看那掉了一朵花的牡丹,很是可惜,“小姐,只是被柳姨娘掐掉了一枝罢了……”
桑未眼皮也不抬,“上面有失心散,无色无味,和花粉洒在一起,人会变痴傻的。”
香雪吃了一惊,赶忙把花埋到后院。
前世,桑未和孟之吾住在太子宫时,不知用了多少种毒药,让太子宫的妻妾死的死,疯的疯,失心散只是最下等的慢性毒药,怎么能骗得过她的眼?
柳姨娘很精明,她不会完全信任桑未,还为自己留了后路,万一桑未想要供出她,那时桑未早就毒发痴傻。
桑未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对香雨道,“你去给蒋姨娘捎个口信,让她去求父亲把知柏过继给她,身边有孩子,送子观音才会显灵,求男得男,父亲疼她,一定会准的。”
香雨领命去了。
翌日午后,桑未正用膳,香雨兴冲冲地跑进屋里,“三小姐,知柏少爷竟然留在了大夫人那里养着。”
原来蒋青墨听了桑未的话,在床榻之上讨得褚绅欢心,褚绅就答应了把褚知柏过继给蒋青墨,柳风荷哪能愿意?蒋青墨坚持有子才能添子,两人相持不下,褚绅不耐烦,就把知柏先暂时寄养在周茗箬那里。
蒋青墨倒也没再多说,柳风荷还是不满,可她也闭嘴了,那毕竟是周茗箬。
桑未顿住筷子,微微一笑,像是早就洞悉一切。
香雨又道,“府里来了一个道士,姓张,是大夫人请来的,说是大小姐连日霉运不断,要让道士做法驱邪,那道士一进来,就指着未然院的方向,说,说……”
桑未听着正兴起,可香雨却犹豫不敢再说下去,桑未吃了口饭,淡道,“说我天生煞气,将霉气过给了大小姐是吗?”
香雨诧异抬头,忿忿不平,“听说那臭道士是个酒鬼,每晚喝得烂醉,白天到处做法骗钱,他肯定是胡说八道!”
桑未放下碗筷,抬头问道,“昨天让你向蒋姨娘要的南海水晶珠,放哪了?”
“我收起来了,”香雨从梳妆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桑未,“这是十颗,很珍贵的,看来蒋姨娘真心待小姐。”
桑未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已是晌午,她道,“去把小蝉叫进来。”
小蝉知道桑未介意自己是大夫人派来的,她从没能进得了房间,每次大夫人叫她去问话,都会被骂无用。
小蝉畏首畏尾地进来,“三,三小姐。”
“小蝉,来,”桑未一笑,“母亲请了道士做法,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天生煞气的不祥人,这几天我就不出门走动了。”
“小姐,您别这么说……”小蝉急忙道。
桑未把那盒子放到她手里,笑道,“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给知柏小少爷玩,这是我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你是从母亲房里出来的,熟悉些。对了,可不要偷看。”
“是,小姐。”小蝉并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拿了盒子去了。
目送小蝉离开,桑未盯着香雨香雪,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今晚敢不敢和我做一件大事?”
第367章()
夕阳西下,天阴沉了下来。
“已经向正厅那里回话了吧?”桑未站在门口,问着香雨。
香雨嘴快,“嗯,老爷问起原因,我就说,小姐生怕自己天生煞气冲撞了大小姐,这几日就在未然院不出来走动,让道士先作法解了大小姐的霉运吧。当时老爷听了这些无稽之谈,快气炸了,对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桑未道,“你这机灵鬼,还有什么消息吗?”
“是,香雪下午偷偷跟着小蝉来着,小蝉把水晶珠给了小少爷玩就走了,柳姨娘每到晌午就躲在廊柱后面看小少爷,正巧看到小蝉离开,二小姐一见小少爷拿着水晶珠玩,抬手就打,说小少爷偷了她的水晶珠,柳姨娘立刻冲出来和二小姐闹得不可开交,大夫人出面才将这事压下来。”香雨绘声绘色。
桑未点点头,那水晶珠稀奇,除了大夫人房里有,褚绅还给了蒋青墨一些,这次被桑未用的巧。
“小姐,您做这些,有什么用呢……”香雨机灵,但她看不透桑未。
桑未没来得及回答,香雪已经在门外嚷着,“蒋姨娘来啦。”
桑未赶忙用帕子沾了滚烫的热水,往额头上敷了一会就扔掉帕子,上床盖着被子躺下,让香雨把水从后窗倒了出去。
“桑未,发烧了怎么也没请大夫来?我看看。”蒋青墨焦急地来看桑未,一摸额头竟然滚烫滚烫的。
桑未虚弱地说,“青墨姨娘,我,我吃过药了,我就是想有人能陪我,想有娘陪着我……”
蒋青墨的眼泪唰的滚落,给桑未盖紧了被子,“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可怜的孩子……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好好睡……”
桑未鼻尖一酸,喉咙哽咽,便重重点头,闭上眼睛,“陪着桑未……别走……”
蒋青墨守在桑未床边,心疼地看着熟睡的桑未,可不知怎么的,眼皮沉重,头一栽睡了过去。
桑未缓缓睁眼,香雨和香雪在一旁等候,她坐起身来,“香雨,你在这儿守着姨娘,若是有人来就拦住,你装成我的样子就好。香雪,你稳重些,跟我走。”
“哎,好。”香雨香雪心中忐忑不安,可依然遵从。
桑未和香雨换了衣服,装了些东西就和香雪从后窗离开,后窗是小树林,是巡夜的漏洞,也是她逃离众人视线的路线。
“你们打听好了,那道士会从这条路回住处吗?”桑未低声问道,她正和香雪躲在相府小路旁的石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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