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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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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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骢哥哥,”她问他,“是不是要带银耳出来,遇到些麻烦?”

    马骢没有答话。

    李慕儿冲他笑笑,“再给我十天吧。十天后,若是还没有结果,即便银耳出不来,我也会离开这里,随你去任何地方。”

    马骢低头看着她,其实很想告诉她若不愿意走便依她,无论她做何事,在何地,或心为何人,他都依她,只要她开心。

    可是出口却成了:“好,你不过是想我再给你十天时间任你疯,任你傻,我答应你。可是十天后,我便备下车马,带你远去,再没有机会反悔。”

    。。。

第三十章:镜花水月() 
紫禁城,文华殿。

    近日雨水颇大,免了好几日的朝。朱祐樘便叫心腹大臣到文华殿议政,共同处理奏章。

    这一天事毕,何乔新却迟迟未走。

    朱祐樘亦然。

    “何爱卿,咳咳,”他似乎有些着凉,恹恹带着丝病容,“还有何事要奏?”

    何乔新担忧望了眼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皇上,此事老臣思前想后,还是要报。若再不报,老臣府上的人,怕是都要违逆老臣了。”

    朱祐樘闻言淡淡笑了笑,好奇问道:“爱卿此话怎讲?”

    “皇上,”何乔新撩衣跪下回话,“皇上放女学士自由,臣也答应。皇上为保她,不准她再回宫,臣自然同意得很。只是,这女学士如今找不到皇上,却讹上了老臣,日日跪在臣家门口,实在”

    “你说什么?”朱祐樘遽然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她日日跪在你家门口?什么叫日日?跪了多久了?”

    何乔新暗暗叹了口气,瞧皇上这紧张模样,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怕是有一月了,老臣眼见着她这般坚持,心中倒也难免有所触动。皇上,她虽曾有害你之心,如今却已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呵,她居然”朱祐樘苦笑打断了他,“她这么傲的性子,怎么肯做出这样的事她想怎么样?是为了银耳吗?”

    他这话听着是问句,却不知是在问谁,何乔新听得疑惑,唯有回答:“自然是求老臣帮她回宫。”

    朱祐樘又咳了两声,才轻语道:“回宫?呵,回宫干什么?她若是知道”话没说完,他又默了半晌,才转头对何乔新叮嘱,“你随她去吧,不要赶她,别去骂她就让她自己想明白,马骢会带她走的,总会走的”

    原来皇上是狠下心打定了主意的。何乔新暗自叹气,只得无奈回府。

    李慕儿自然早已在原地跪着。

    他来到后院,见女儿在院里抚着琴,大概被他训斥后不敢再出去陪着胡闹,倒是松了口气。

    他想出去劝劝李慕儿,又怕她纠缠,终究还是作罢,只同爱女说道:“青岩,该做的为父已经做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何青岩拨弦未停,回头笑道:“多谢父亲成全。”

    何乔新摇头哀叹,温柔对她说:“可惜,宫门不为她开,为父这扇后门,又有何用呢”

    几日光景匆匆而过,天公作美,虽然一日比一日严寒,也总算艳阳高照。第十日一早,李慕儿与往常一样出门,却见天空灰蒙蒙,寒风吹得树枝左右摇晃,她惨笑一声,最后一天了,老天爷就不能争点气吗?

    往何府去的路,李慕儿闭着眼睛也能认得了。可是今日,她真希望路再长一点,时光再慢一些,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她是不是还有希望?

    终归很快就走到了。

    跪下,抬眼,望着眼前黑漆木门,李慕儿心下却变得一片清明。

    在不知不觉中,她突然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她不能,他亦不能。

    如今她跪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痴念,成全这场镜花水月。

    院内琴声适时响起,李慕儿释怀微笑。

    不一会儿,听到里边侍女叫了声:“小姐,下雪了!”

    李慕儿抬头,才发现雪花已在漫空纷纷扬扬,像蒲公英围绕在她身旁,零零星星飞舞不绝,打在眉心,又融于眉心。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饮罢飞雪,此生与君再不复。

    乾清宫。

    朱祐樘正用完早膳回到门口,便看见飘飘洒洒的雪落下来,他回身负手望着殿外,看雪打在月台之上,打在丹陛之上。

    那是她站过的地方,那是她走过的地方。

    那个她,现在也在看雪吗?

    朱祐樘眼神猛然一晃,赶紧唤过萧敬,“备车。”

    “是,皇上。”萧敬应道,又疑惑问,“皇上是要去哪里?”

    “何府。”

    马车碾在落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搅得朱祐樘心乱如丝。

    明明已经,忍了这么久,耐了这么久,禁了这么久,绝了这么久。可还是为着这一场雪,唤醒了内心沉睡许久的冲动。

    马车停在了远处,车轱辘哽咽地叫了一声,便剩下了一片平静。

    朱祐樘徐徐掀开了门帘,就看到了那个人。

    没有着披风,没有戴斗篷,虽然穿着袄裙,看起来却极为单薄。朱祐樘知道,她是清瘦了。

    风声呜咽,雪落满肩。但见那枝叶上的余雪也随风坠落,潜入了那一地的苍芒中。她却安静跪着一动不动,头上身上落满了雪,鹅黄色的鲜艳衣衫,此刻却铺满了白。

    也不知道掸一掸吗?

    朱祐樘看看自己身上的皮氅,想下车去为她披上,可刚探出身子,就望到同样在暗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骢站在马车边上,背对着朱祐樘,也那般痴痴地望着李慕儿,所以并没有发现他。他穿着舒适的收身衣物,头上扎着方巾,像是准备长途跋涉的样子。

    朱祐樘知道,这意味着她要离开了。

    于是回到马车放下了帘子。走吧,就这样吧。

    闭眼轻轻吐了口气,突然发现有悠扬的琴声,从院子里飘飘渺渺地传来。

    原来竟有人为她鼓着劲,打着气。朱祐樘不禁莞尔,她似乎总有这样的能力,吸引着同道中人,这样的人不会缺挚友。那么今后的道路上,她也不会寂寞吧。也好,过得热闹些,好快些忘了他,快些忘了这段过往。

    只是,自己也能忘了她吗?细细想来,二人之间可以拿来回忆的事情那么少,可就是那么短的相处,那么浅的缠绵,为什么像是深深刻在了心里?放不下,舍不掉。

    能轻易忘了吗?

    车外萧敬轻轻的问话传来,“皇上,要回宫了吗?”

    迟迟给不出回应。

    不如?

    掀帘回应道:“先走吧,别惊动了人。”

    “是。”

    马车缓缓掉头,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

第三十一章:入骨相思() 
“阿嚏!”李慕儿打了个喷嚏,抖落了一身的雪。

    她想到自己现在必定像个雪人一样,竟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里面的琴声也被她的喷嚏吓得戛然而止,李慕儿刚直起身子想唤何小姐,琴音又轻柔响起。

    李慕儿松了口气,坐回腿上。

    可是片刻后,她却似意识到什么,突然挺直了腰板,絮絮说起话来:

    “何小姐,今日你的琴声,似乎有些不同。”

    “今日的琴声,更像我的心上人了。”

    “何小姐,你可有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啊,是个谦谦君子。他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啊,对了,他还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我从没有见过他发火,好想知道,他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样子”

    “好像,也没有机会了。呵,真是可惜。我还没有看到全部的他,还没有经历过他的喜怒哀乐。”

    “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过还好,我总是记着那些过往的。”

    “何小姐,你可知道,入骨相思的滋味?”

    “从前我总以为,我思念家人,思念亲友,便是相思了。可遇着他,才知道,相思是能蚀骨,能断肠的。”

    “我已经被蚀了骨,断了肠,你能不能有办法帮帮我?”

    琴音又停住,门里并没有任何回应。

    李慕儿摇头笑笑,继续自语:

    “何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抚琴了。”

    “谢谢你一直以琴音相伴,又替我向何大人求情,你是个好人,我一定会记得你的情谊。也替我转告何大人,他是个好官,我会为你们祈福。”

    “只是今日一别,怕是此生再没有机会相聚。”

    “何小姐,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与你的情谊,只有记在心里了。”

    李慕儿默默一叩首,已是红了眼眶:

    “我,真的走了哦”

    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李慕儿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熟悉的靴面,那身熟悉的明黄,那张熟悉的面容。

    朱祐樘望着她笑中带泪的脸庞,满身覆雪地跪在身前,忽然觉得一切冲动都值得了。

    “我终于跪动了何大人,终于跪来了你,阿错,阿错”

    再也顾不得其他,朱祐樘大步上前猛抱起她。

    他迈动步子,李慕儿轻轻问道:“去哪里?”

    他答:“回宫。”

    坚定有力。

    她埋首于他怀中,微笑阖眼。

    马骢的手紧抓着车辕,指节泛白,眉眼间尽是萧条。

    他远远看着朱祐樘抱着他的慕儿走回门里,看着他不顾院内众人侧目,抱得那般紧。看着他回身时李慕儿脸上的欣喜,深深埋首的温顺。

    心中不由苦笑。

    若是当日抛下职责放了她,若是当时在刑部拼死带走她,一切会不会都将不一样?

    朱祐樘一直将李慕儿抱上马车,不肯假手他人,此时又咳嗽起来。

    李慕儿蓦地睁眼,从他怀中抬头,盯着他瞧。

    朱祐樘笑,又能看到她这样看着他,真好。

    车内暖和,李慕儿身上的残雪融化,衣服变得湿哒哒。

    朱祐樘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包好她一些,把她压回怀中,抱紧了柔声说道:“傻丫头,我没事。你真是个傻丫头。”

    李慕儿像是被点了哑穴,明明满肚子的话语,此刻却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

    朱祐樘闷咳一声,“你要回宫,可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准备?我必须告诉你,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若是要处置你,你可能承受?”

    李慕儿点点头。

    为了你,刀山火海。

    “还有马骢,”朱祐樘轻轻叹气,“我刚才见着他了。你对他不住,自己可能处理?”

    李慕儿再点头。

    你总是,为我考虑周全。

    朱祐樘箍着怀中软玉,望着她的乖巧睡颜,心中释怀。

    那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慕儿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银耳。

    到乾清宫问朱祐樘,却被告知皇后身子抱恙,他去坤宁宫陪伴了。

    李慕儿猜测,银耳八成被罚到哪里做差事去了,便想着去宫正司查。

    宫正司的人一见来人是女学士,都显得十分诧异。李慕儿恭敬相询,对方倒也不难她,查阅后道:“银耳因护主不力,被关押在永巷了。”

    护主不力?永巷?

    李慕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来的,却还是惊讶气愤。

    二话不说便往永巷赶去。

    她前脚刚离开,两个司正对视一眼,急急出门去向宫正禀报。

    李慕儿找到银耳的时候,她正在逗莲子说话。看到李慕儿,她也是惊喜交加,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哭着说道:“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留下我?中秋晚上刚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我醒来就再没看到你?”

    李慕儿被她说得又气恼又惭愧,苦于手伤不能伸手回抱,只好安抚道:“不哭,是姐姐不好。今后我再不会抛下你。你先告诉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她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银耳擦擦眼泪,啜泣着回答:“中秋节后,我不见你回来,就想去乾清宫看看,谁知刚出门便被人拿下扭送至此,说我没有看好主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在这里等你。用刑倒是没有,有一天我起床,还发现莲子也在院中,不知是谁送来的。”

    李慕儿心下一片了然。

    从马骢久久不将银耳从宫里要出来她便有所察觉,再到何乔新说并不是他不让自己回宫,又想起宫正司的人见到自己的异样,她现在可以确定:

    朱祐樘用了最笨的方法救她。

    那便是,女学士中秋当晚出宫后,根本再没有回宫来。

    没有回宫,怎么可能行刺?

    找个人犯代了她关在刑部,镇抚司和刑部都没出错,谁还能说什么?

    只是,沈琼莲再不能回来,否则必将旧事重提,或是治她目无宫规,私自离宫之罪。

    只是,银耳却回了宫,自然也要治她失职之罪。

    可朱祐樘为何不索性私下放了银耳出来,好让她带着银耳死心离开?

    难道还有人盯着这里,等着她要了银耳出去,好顺藤摸瓜找到她?

    若是如此,此人当真这么容不下她?离宫都不够,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吗?

    李慕儿正分析着眼下状况,好早做准备想好对策,可意外总比计划来得更快。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几个女官一拥而入。

    李慕儿认识她们,有刚才两个司正,还有她们的上司崔宫正,以及尚宫局的蒋尚宫,尚仪局的郭尚仪等人。

    李慕儿也知道,这几个人的官位与她平起平坐,看着她年纪轻轻却受尽隆宠,怕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过碍于她在朱祐樘御前当差的情面,不敢怠慢她罢了。

    郭尚仪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虚咳了声问话道:“可是女学士沈琼莲?”

    真是好笑,她初为御侍时还是郭尚仪给教的礼数呢!李慕儿心中冷笑,立直勉力拱手答道:“正是区区。”

    “中秋节那****曾请旨出宫一日,宫人出入簿上也有你出宫的记载,可有此事?”

    “不错。”

    “如此,今日距中秋已过去整整双月,你才回到宫中,可知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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