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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遂顺着他的话浅笑问道:“百姓高兴吗?”
“嗯,高兴,”马骢也笑了起来,大概是急于见到她而赶路的原因,他的肤色较在京城时黑了不少,“慕儿,你帮百姓推倒了金门槛,百姓会感激你的。”
李慕儿垂了垂眉眼,却很快抬首道:“骢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马骢得意地挑了挑眉。
李慕儿和他聊了几句,心情确实大有好转,又突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似的问道:“那个,骢哥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人手,足够用了。”
马骢愣了愣,转头盯着她道:“我是锦衣卫,出行自然要得皇上的指令才行。”
言下之意,是朱祐樘派他来的。李慕儿顿了顿,又问道:“他还好吗?”
“好。就是自从收了孙瓒一封急信后,便着急上火,正好遂了我的愿,叫我来寻你了。”
马骢可当真比从前会讲话了,李慕儿笑笑。那封信,应该是告诉朱祐樘陈家才子不肯帮忙,而李慕儿亲自上阵混进了荆王府吧?
他是不是急坏了?李慕儿心想。
是啊,自然是急坏了。
朱祐樘坐于乾清宫高座上,正第无数次地问何文鼎道:“他们出发几天了?到哪里了?”
何文鼎微笑着接话:“回皇上,这才没几天。人多车马多,肯定走不快。”
李慕儿哪里会知道,当朱祐樘得知她进入了荆王府那个虎穴之后,恨不得立即奔到她身边去保护她。奈何蕲州城实在遥遥,一来一回近月,朝事谁能代办?
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派马骢前去相助。没想到,李慕儿还真有她的本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协同萧敬,里应外合,彻底掌握了荆王的犯罪事实。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朱祐樘拿过岸边放着的折扇,在这炎热的七月天里,因为想着远方的那个人已踏上回程,心中竟不自觉有些忐忑与紧张
“今晚就宿在这里的驿站。”
萧敬戴珊在前头一发话,众人纷纷驻足停蹄。李慕儿忍不住问道:“骢哥哥,已经到哪里了?”
马骢刚下马,左右手签过自己和李慕儿的马,一面道:“还早呢,这才刚进河南不到一半路程。”
河南。穿过整个河南,便可以抵达京师,快了。
“怎么了?”
李慕儿回神,才发现马骢将手心摊于她面前,正等着她下马。她忙随意掩饰道:“哦,没什么,这里应该离留都很近吧?”
“留都?”马骢疑惑,“嗯,确实很近,往东再行几十里,便可进入留都地界。怎么了?”
留都——南京,曾经的都城。李慕儿摇头下马,感慨道:“没事,我只是在想,迁都北京之前,那里一定也是个繁华之境。”
“那是自然。”萧敬此时正巧走了过来,微笑着拍了拍马骢的肩膀,又上下打量了李慕儿一番,道:“今天心情好些了?”
“萧敬,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我须得好好藏着自己的情绪才行。”
“无妨,等回了京,自然就好了。”
他话里有话,说得李慕儿差点脸红。三人闲谈着,一同走进了驿站。
前几天没有经过驿站,只好包下客栈住宿,店员们见有官有囚的,人人都是近而远之的模样。在这驿站则不同,当差的官兵对她们极为热情。将荆王等囚犯好好安顿后,几人亦喝了杯好酒,享受了顿大餐。
酒只喝到微醺,待得夜深人静,李慕儿独宿一室,却平白开始头晕眼起来。
难不成自己许久不喝酒,酒量差成这样?
还是说,那酒有问题?
没理由啊,锦衣卫何其警觉,押送犯人的过程中,饮食都是经过银针试毒的,今日也定不例外。
直觉告诉她,这股疲乏感并不是个好现象。她勉力撑起了身子,希望让自己清醒过来,并找到马骢。
视线扫向门口时,却不经意瞥见了桌上燃着的熏香。
香里有鬼!
李慕儿刚意识到这一点,外面已经响起了兵器相接的声音。看来果真是有人来劫那落魄王爷了!
可既然能将药下在熏香里,想必已经控制了这个驿馆,为何还会有如此剧烈的打斗声?
马骢他们晚上喝了不少,难道一个个的都没事?
李慕儿赶紧挣扎着起身,往门口走去。门刚被打开,马骢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一把将她护住。
他手脚利落的样子,哪像中了迷药?
“骢哥哥你们没有”
“嗯。”马骢似乎料到她要问什么,还未等她话音落下,便接口道。
“这是为何?”(。)
第二七二章:心有千结()
李慕儿眉间一拧,晕头转向之感却愈加猛烈地袭来,可在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哪怕在一直信赖的马骢怀里,李慕儿还是告诉自己不能睡过去。
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坏人的诡计被戳穿了,还是好人的心思变复杂了?
李慕儿死死咬紧嘴唇,右手甚至故意往马骢刀尖上一抹。
绣春刀凌厉,顿时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慕儿!”
在马骢震惊的眼神注视下,李慕儿直直回望着他,道:“骢哥哥,你先去拿下他们吧。”
马骢点点,瞬间加入了战圈。
李慕儿脑袋还是犯昏,并不能将招式动作看得很清,可眼前这群黑衣人,个个身手利落,出招快准狠,像是经过严格的训练。
他们的对手除了像马骢这样的锦衣卫高手,还有湖广巡抚派着跟随的重兵,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团体作战,应该都是一流的。可他们竟然坚持了这么久,看起来战况还很激烈,他们会是谁派来的?
天酒地别无它用的荆王?李慕儿可不信。
难道是墨恩?想起这个人,李慕儿心头又不是滋味,可目前来看,荆王府一干手下都被俘获,只有墨恩这条漏网之鱼了。
等等,离荆王被捕至今,已经过去好多天,马骢他们是否也查到了,还有一个叫墨恩的潜逃在外?
李慕儿一个晃神间,与孙瓒对视个正着。
她在荆王府近一个月,与谁在一起,睡在哪间房,孙瓒知道地一清二楚!
所以,今晚才会只有她一个人中了迷药吧?
李慕儿讽刺一笑,“墨恩啊墨恩,你害我不轻。”
锦衣卫的实力到底不能小觑,良久之后,场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对方果然是像经过严密的“训练”,能逃的只顾自己逃跑,不能逃的,居然如当初李慕儿带人行刺朱祐樘一般,尽数自裁!
显然不愿落下任何把柄在他们手上。
直到局势终于得到了控制,马骢慌忙冲到李慕儿面前,安抚道:“没事了,慕儿,有余党来救荆王罢了。”
他话虽这样说,眼神却很闪烁。院中孙瓒正与其他人一起查看尸首,忽而抬头对马骢摇摇头,示意他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
李慕儿长叹了一声,稳住自己将要摇晃的身体,轻声在马骢耳边道:“骢哥哥,对荆王这种主子,如果是你,好不容易拔出了自己的脚,可还会亲身再来冒险?”
马骢怔了怔,缓缓摇了摇头。
萧敬此时也走近前来,虚咳了声道:“莹中,此举其实也是为了护你周全,你莫介怀。”
李慕儿侧首,浅笑着点点头。
原来,他们的房中,也都被点了迷香。对方以为此计得逞,才敢冲进驿馆来。谁料马骢他们早就在用膳时便发现驿馆中的官员不对劲——锦衣卫办案,常要住宿驿馆,对其间的风吹草动,自然比他人更为敏感。
据此,他们猜测今晚或许能引来荆王的余党,于是明着装作气氛和谐,暗地里却都已将熏香掩盖。
唯独李慕儿,被蒙在鼓里。
到了此时,李慕儿心中已然恍悟。
萧敬说得没错,顺其自然迷晕她,只要拿得下乱党,确实能保她无虞。可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他们还是担心,若对方是墨恩,李慕儿会念在旧情,而放过他。
不知他们知不知道,李慕儿早已放过了他。
马骢边为她包扎伤口,边为她心虚解释着。李慕儿听到后来,却只想着一件事,如果真是墨恩派来的人,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死士?
或者说,他到底是谁?
“好了,伤口不深,就是这几天不能碰水。我们尽量选在晴朗的日子赶路。”
马骢的安抚,拉回了李慕儿的神识,李慕儿回望着他,突然有些感慨,这个世界上,等到连马骢都不相信她了,那么她的问题真就大了。
在对待墨恩这件事情上,显然就是如此。
无论是密疏,还是放他离开。
李慕儿抿了抿方才被咬痛的下唇,不是滋味地说道:“不用为了我拖慢脚程。骢哥哥,我想回去,我得赶紧回去。”
有好多的事情,想必她得同朱祐樘解释解释了。
好在之后一路相安无事,待到李慕儿终于到达京城那一天,却恰巧逢着皇太后圣旦。
朱祐樘赐百官宴于午门。李慕儿这边一时就受了冷落,荆王之流俱被关押到锦衣卫狱。而办案的一干人等也急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慕儿没地方可去,便先去了钱福家歇歇脚。
钱福胡子拉碴,见了李慕儿倒是高兴,可李慕儿心里明白,他怕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苦苦思念着某人呢。
“兄长,青岩姐当真还不回来?”
李慕儿大着胆子问出这话,钱福倒也坦荡,边为她布菜边点头笑道:“嗯,许久没有音讯了。”
青岩姐真真好狠的心。李慕儿暗自想道,自己与朱祐樘,这两年来分分合合,聚少离多,按说感情也已淡去。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总是盼着能快快见到他的。
那么何青岩呢?她难道不会偶尔会有冲动,会不顾一切地想见他一面吗?
脑海中突然想起何青岩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多久未见,只要他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会发现,你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恐怕还得加一句,无论你多么抗拒和控制自己不喜欢他,可只要想起他温柔的眉眼对着你笑,你还是会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恍惚间,李慕儿似乎看到了朱祐樘温柔的眉眼对着她笑,还轻声对她说:“莹中,你终于回来了。”
琅琅如玉,低沉磁性。
不对!筷箸猛地跌落,李慕儿望着眼前真实出现的一张熟悉脸庞,一张深刻分明的脸庞,神色微微一动,随之却怔愣不知所以。
“怎么了,”朱祐樘听说她已回到京城,可是急急就往这里赶了过来,不料这妮子居然是这样的一副表情,看起来毫无雀跃之意。这无疑让他有些受挫,声音愈发低了下来,“见到朕,不开心吗?”(。)
第二七三章: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李慕儿的错觉,总觉得这句话他已说过无数次。
总以为在万岁山那一舞表明心迹后,总以为在离别了那么久的淡化后,对他的感情早没放在心上了。
怎么这会儿,又有心动的感觉呢?
心头砰砰直跳,想要蹦出胸口似的,李慕儿默了好久,终忍不住说了句扫兴的话:“是是皇上,莹中顺利完成了任务,回来了。”
朱祐樘眉头拧了一下,缓缓挺直了背脊。
这个傻丫头,总是在他热情高涨时,胡乱泼他一盆冷水,好气人哦!
钱福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却拘谨尴尬的样子,不禁偷笑出声,“皇上来得未免太突然了,若是下官正走神思念着的人儿忽然出现在眼前,那下官怕是也要恍如梦境,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愧是金科状元,朱祐樘立马被钱福的话逗乐,勾起唇角道:“原是如此,倒是小生唐突了。”
他说着还退后一步,拱手拘了个礼。他穿着随意,青衣直身简洁之至,这副文气模样,活脱脱一个邻家的风流才子,哦,不,穷酸书生!
李慕儿想到这儿,捂嘴绽放了容颜。
却听那穷酸书生又道:“女学士舟车劳顿,在家洗尘也是应该。可是私归私,公归公,也是时候该随我去上工当差,领二两俸禄了”
“怎么才二两?!”还未等李慕儿质疑,钱福便大着胆子埋汰道,“不去不去,我家妹子容颜俏,二两银子怎够?”
“那要多少?”
“五两!”
“兄长真是狮子大开口,三两吧,不能再多了!”
“成交。”
李慕儿满头黑线地随着朱祐樘回了宫,春秋月都好,雍肃殿的景致,一分也未曾改变。
朱祐樘满面堆笑,看来心情极为愉悦。
可他越是如此,李慕儿便越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这一切。这种心上压着石头的感觉,甚至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他却还是轻快,“陈家公子可好?”
李慕儿不由回忆起那个半是书生气半是颓废影的陈阿牛,只能答道:“还好。”
朱祐樘见她答是答了,却站得离他极远,便冲她招招手。
李慕儿不敢拒绝,哒哒上前几步。
“他可有为难了你?”朱祐樘脸上的神色,关切中还藏着几分隐忍,眼尾还略带了丝疲倦。看来这些日子他也没有休息好。
冰凉的小手忽地被裹住,李慕儿难免有些动容,轻声回应道:“不曾,我计划得很好。”
朱祐樘这才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说话的语气,若是平淡冷漠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完全的平淡冷漠,倒有点像小孩子家家偷了吃后,既高兴又发慌的感觉。
“怎么了?”朱祐樘终于正色了起来,“你有话对朕说,是不是?”
他没有强迫她,而是用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