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说完,李棽不由鼓掌赞赏。
陈穆辛脸色惨白欺霜。
在李棽莫名其妙的讲了一通奖励肖然时,百官尚且议论纷纷,可当肖然的答案说完,那些质疑也慢慢消失。
“不愧是当年的文武状元,肖然你果然担当得起这个称号。”再唤肖侍卿已然不合适,李棽反应快速的抛掉这个名号。
肖然却如坠云里雾中,茫然间又极怕这不过是个梦,可高座的她却对他眉间淡笑。她从来是毫不在乎的样子,眼里的随意是对所有人的藐视。似乎所有人只不过是她无聊时的玩具,可以随意摆布。
践踏别人的人生是她做过最有成就的事。
可此时此刻她给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了,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陈穆辛殿前失仪,取消本次成绩以及六年内不得参加科举……”郝俊吧啦吧啦上前讲了一堆,最后以此收尾,咬文嚼字的部分暂且不记。
第二位就是罗钦衣。
罗钦衣说话也如外表的斯文温雅、不紧不慢,谈吐清晰自然,目光坦然自若。与陈穆辛相比实是强上太多,况且还提出肖然未有的观点,以特有的思路想问题,确实能人。
将肖然与罗钦衣的答案相结合,大概就是藏书阁书桌上龚新呈呈上的奏折了。
第十四章 殿试(二)()
14第十四章殿试(二)
最后的孙有生让李棽感叹了一把。
兴许是出身使然,祖辈皆为农民的他,更是亲身所知民间疾苦。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最后送达百姓手中的物资不足十一,底下人阳奉阴违不知所谓,隐瞒灾情,克扣物资,买卖人口……
而这些是肖然、陈穆辛、罗钦衣等丰衣足食的人不可能知道的,但他很明白,不但明白,他还要说出来,让坐在在最上面的那个人知道,知道她的子民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李棽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二十一世纪时描述历史的书成千上万,她可以读,可以通过冥想去想象各个时代的无奈。可她却从未真正的经历这个时代,压迫,绝望,自卑,她亦从未尝试。
她甚至暗暗的想过,有那么一天的到来,皇位被篡,她带着一笔钱财浪迹天涯。
有时她忘了皇位所给予的重担,越是荣耀的背后所承受的愈沉重。这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是由万千子民所支撑起来的,坐在上面的每一刻都必须承其重。
孙有生将这个时代的丑陋活生生的揭露在她面前,这儿不是二十一世纪了。
毫无疑问,最后孙有生为本朝状元,罗钦衣为榜眼,探花空缺,肖然重入内阁。
另外孙有生携圣旨南下,身负钦差之职,勘百姓疾苦之实,查贪官污吏之私。只是此事仅李棽一人知晓明细,他人只道当今状元外貌丑陋,不合皇意,春风得意时却被早早委任为一方知县。
殿试事罢,转眼已过五日,前往岐山行宫接丰雪的外侍回信,告知她身体不适,不宜动身。所以须待她身体好转才能再行回宫,中途兴许要耽搁几日,归宫日期不定。
郝俊一读完信,李棽担心不已,人还那么小,怎么受的了生病带来的痛苦。她能够想象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难受的样子,一想到此,根本坐不住。
“小的给郝大请安,恭祝大侍升官。”吴健安眉开眼笑的冲郝俊行礼。
“原来是健侍子呀,好久不见啊。”
一听这名儿,“贱侍”,吴健安眉毛一抖,笑容未变的递上袖中的蓝色荷包:“小小心意,还望大侍莫嫌弃。”
郝俊看着他那讨喜的笑,心里格外舒畅,接过荷包,拆开一看。
“哟~好家伙,没想到这东西你家主子都有。”郝俊两指捏着一块鸡蛋大的水滴状蜜黄色琥珀,上下端祥,琥珀中有一只炫目的七彩蝴蝶,展翅欲飞之势,栩栩如生。
郝俊口中道:“这等好东西给了我岂不是浪费,健侍子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罢却不曾松开手递给吴健安。
吴健安咽了咽口水,笑的比三月桃花更加灿烂:“怎会?此物赠给大侍最是相配。您别看此物不大,但却甚是难得。”
郝俊当然知道此物难得,这块琥珀虽不大,但形状匀称,内里的虫子恰好在正中央。让人难以相信这琥珀竟是天然形成的。
郝俊将琥珀放入荷包藏于袖中。
“听闻合兴湖的荷花开了,场景甚是美丽,您日理万机的,可去赏赏花,舒缓舒缓心情。”
两人又交谈几句,之后便分头离开。
吴健安吴侍子回到青珩苑,避过前院的扫地侍子,穿过长廊,绕过竹林,回到他自己的屋子。“主人,他回来了。”聂元昆低低的道。
“嗯。”景侍侯右手轻轻落下一子,微不可听的发出一声。
“主子,不罚他吗?”聂元昆惊诧,主子不是最不能容忍有人背叛吗?反应怎么如此平静。
“无需去管。”景侍侯左手紧跟着落下一子,轻描淡写的说:“宫中的日子本就无趣。”
棋中局势杀的难分难解,景侍侯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了手,仿似对棋局已无兴趣。
“明日天气应该不错。”聂元昆早已退下,只留他一人于清冷的屋子,那俊逸的眉眼犹如染上白子的冰冷和黑子的暗沉,晃若他人。
“郝俊去多取点冰来,这天儿热死了。”李棽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挥着袖子,但转神又想到她不久前还交代后宫用度减半,怎好食言破戒,此时也只好忍下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去了。风扇大些便可。”李棽叫住欲走的郝俊,身后的柳江加大风力。
可惜风是大了,可奏折看不成了。李棽刚翻开第一页,奏折就顺着风哗啦啦到了最后一页,无可奈何风力只得变小。
好想来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咕噜噜灌下肚,灭火解渴,可惜批奏折的藏书阁放不得吃食,连一杯冷饮也不可。
“皇上,您歇歇吧,纪侍夫已在风朝亭备好消暑的瓜果。”郝俊心想终于等到一个好时机说了。
“也好,的确是热的很。”李棽赞同,欣然前往。
这是纪侍夫第二次主动找上门来,第一次被她误解,这一次不知是为了何事,咦~为何她会认为只有当有事时他才会找她呢?奇怪。
不过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个老女人的直觉。
可瞬间她就不痛快了。
在尝完半个西瓜,两碗酸梅汤,一盘子绿豆糕和栗子酥后,记住这仅仅是尝尝而已,她要开始小小的敲打一下这位奢侈的小孩儿,点到为止。
“朕前几日说的用度缩减,不知纪侍夫办的如何,宫中可有人不满?可是全部都照做了?”
“回皇上,并未有人不满,侍人们都很乐意为皇上分忧,这是侍人的本份。仅是缩减开支并不算什么。”
“好,这就好。”李棽顿了一下,“白日变长,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每日对冰的需求肯定也是极大的,但宫中还需节制些。”李棽看了看食盒里的碎冰,又道:“绿豆糕和栗子酥朕也是很喜欢的。”
“是,皇上,纪侍下次定会注意的。”纪侍夫眼中划过一丝不解,难道您说的是真的?纪侍原还当您在玩笑。
纪侍夫错了吗?不,他没错。
送给女皇的消暑吃食,当然要起到消暑的作用,便是多用点冰那又如何。可重点并非李棽说了什么,又是因何而说,而关键在于她对谁说。
第十五章 二美同游(一)()
15第十五章二美同游(一)
李棽点到为止,他懂其意便是足够,旁边闻风响应的亦定是不会少。
“皇上,这天儿还早,您可要散散步?”郝俊见缝插针的道。
“也好。”李棽随即转过头来,问纪侍夫道,“纪侍夫若是无事,也一道吧。”
纪侍夫温和的道:“是。”看不出丝毫情绪。
在一旁的郝俊乐了,迫不及待地道:“听闻合兴湖的荷花开了,这个时段还未闭合,您看,可要前去一观?”
李棽淡笑的点点头。
三人便撇去一众侍子,一同去了那荷花开遍的合兴湖。
于炎炎夏日中,合兴湖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绿树成荫,红茵铺路,香风送凉,亭台楼阁,九曲廊回,莺声燕语。
纪侍夫稍一抬头,便能瞧见一袭素衣襦裙的李棽,许是今日无需见得那朝臣,穿着竟脱去了奢衣华服,无比的简单素洁。
他弄不清她的心意究竟如何,其实也不必弄清,她向来是由了性子的,也许明日便忘了今日所说的话也不奇怪。
虽说如今她身上有着几许看不真切,但倒比以前好相处了些,这是幸事,而那些无需他操心的亦不想多去看、多去听、多去管……
可有的事他却不得不求。
郝俊左手撑着把小伞替李棽挡着那叶间漏下的阳光,右手还提着食盒,预计到那湖心亭饮用的。
纪侍夫不言不语的走上前,接过郝俊手中小伞,走在李棽一侧。
李棽看那景色入了迷,冷不防身旁换了个人。淡漠至极的一抬头,看向后侧方,只见纪侍夫长身玉立,芝兰玉树般,执伞使得身体略向前倾,似是极力为她遮着阳,如那郝俊一般。此时见得她一回头,竟是温润一笑。。
只是她心如明镜,这些围绕在她左右的人,皆不过是有利可图而已,她又怎会犹如小女生般,被刹那温情迷了眼,乱了心。
她同是回以一笑,与他并肩行于幽径绿荫。
可就是那一瞬时的芳华毕现,令纪侍夫如遇最鲜活灵动的人儿于那灰色背景中,万物失辉,此境画笔难绘,语言难述,其意难寻。
离得那合兴湖近了,清风送来清香,那大片伸枝展叶的荷叶,以及亭亭玉立于水面的荷花的画面霎时展现眼前。远远被荷花与荷叶簇拥的湖心亭此时也只能瞧见一个尖儿,故其中的景物是被遮的严严实实。
李棽见到如此美景,身心也顿觉轻松许多,便是那平时要操心的事儿也在这时被卸空了,夏日里的燥热更是退了几个热度,感觉整个人的灵魂几乎要飘起来了。
李棽虽未来过,却知此处的湖心亭与以往认知里的湖心亭有所不同。
湖心亭虽唤为亭,却不仅是个亭子,是一座紧贴湖面的建筑,建筑的半身掩于水中,半身蔽于荷叶,屋顶有隔层,占湖面积宽广,所以亭内凉爽非常。
可这是个孤立的亭子,岸上并无延伸的长廊直通湖心亭,仅有拱桥下的三两只小舟在摇晃。
李棽踏在一块巨石上,身体向前倾,想要够着那株水面上的睡莲,试了几次,无果,拒绝两人的帮忙后,暂且决定还是先上船。
并不是整片湖面都有荷花,总有一些空白的地方留给小舟划行,可郝俊偏是不走寻常路,硬是往那荷叶堆里钻。
李棽也是个不着调的,也不出声阻止,兴趣盎然的拨开挡在眼前的荷叶,见着那开的形状可爱的,还拿着剪子剪下几只。
所以不一会儿,长手长脚的纪侍夫便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凌乱的荷花堆里……李棽倒是没让他帮忙,那是嫌弃古代人的欣赏水平,但有让他仔细照料着这些花儿。
“行了,先入亭,朕累了。”李棽放下剪子,装进食盒上层,对郝俊道。
入那湖心亭前,纪侍夫已不声不响的将那大堆的荷花荷叶理好,清出一片空地来。
李棽暗道一声心细,踏着那片空地入了亭。
郝俊一听皇上道累,自是打最近的门上的岸,故未入那正门,而是打那小门入了。
三人一走下木阶,凉意便袭面而来。趁着疲倦,三人便先在那歇息一番,郝俊原先提来的食盒也派上用场。
李棽将纪侍夫跟前的空碗满上,道:“这酸梅汤是朕要御膳房照一民间秘方改良的,味道酸甜可口,效果也更为生津止渴,你尝尝看。”
纪侍夫便端起那蜜色的汤汁一尝,神色几不可见的一变,若不是李棽正注视着他,还真会看错眼。
“味道的确不错。”可着实太酸了。纪侍夫自这一口后,便未再碰过那碗酸梅汤,只见李棽喝完一碗紧接一碗。
“皇上,丰雪此次生病,纪侍难辞其咎,待丰雪回宫,身体也定是有损,皇上是纪侍的错,您责罚纪侍吧。”
“这怎能怪纪侍夫?丰雪生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你是她的生父,自是比谁都更痛心,所以又岂能怪你。”李棽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皇上您如此想纪侍,纪侍心中感激不尽。”
李棽真是不知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希望他能一次性将话全部说完才好。
“纪侍斗胆请求皇上一个恩典。”
重点终于来了。
“求皇上让纪侍亲身照顾丰雪,让丰雪与纪侍同住合琴阁。”
李棽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语气平静道:“那你就好好照顾丰雪吧,你有这么一颗爱子心,朕自当成全。”他这么为丰雪着想,她又有何立场不同意呢。
纪侍夫低垂着头,李棽注视着纪侍夫束发的那枚玉簪,温润的玉此时竟也那么刺眼。
“好好照顾她,朕会时常去看她的。”
“是。”
再坐的一会儿,李棽站起身来,道:“朕自行去逛逛,你们无需跟着。”
两人又同是道是。
李棽一口气连穿几个珠帘,很快便没了人影,直到一三面环水的小亭子前住了脚。
内中一背对她的青衣男子,长发未束。对李棽的到来无所察觉,似乎沉迷于美景尚不可自拔。
李棽本无意打扰他清静,可逛了许久,发现此处竟是那视野最高处,观景也是极好的。
第十六章 二美同游(二)()
16第十六章二美同游(二)
“你是谁?”李棽慢慢往前走,那青衣男子也缓缓回过头来,见是李棽竟无丝毫吃惊。
景侍侯对李棽一行礼,将大半的位置让出给她,道:“皇上可是与纪侍夫一同来的湖心亭。”
李棽坐在正上位,道:“的确如此,你是如何知晓的?”
景侍侯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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