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
离琛猛地呆住了,他怎么忘了这茬呢?白天陈文新在他面前回忆着说,他跟顾影第一次是在公园里见的。
“对,”他突然握住了林兮云,“就是公园,去公园。”
“为什么?”林兮云脱口问道。
这次离琛顾不得回答她了,大步往车那边走去,“想问问题你就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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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漏过树叶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样的夜晚,是最适合赖在被窝里什么事情都不管的。
陈文新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了。
他一睁开眼,就站在树下,顾影曾在树下画画的那里。
现在是黑魆魆的一片,没有人坐在那里安静的执笔。
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有种他其实没见过的顾影的感觉。
梦境中她的笑容和绝望扑面而来,陈文新禁不住捂住了脑袋——究竟什么才是真的,是他见到的那个她是真的,还是梦里的那个,其实已经惨死掉的她才是真的?
他喜欢的人到底,存在过没有?还是一只鬼。
可是鬼怎么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这世界是疯了吗?
一个声音在心中隐隐响起,仿佛是离琛那种嘲讽的调子——疯的是你。
我疯了吗?是啊,从他有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的时候差不多就疯了。
“也许你不是真的喜欢她呢?”
这个问题,其实陈文新已经回答不了了,因为他也分辨不出来了。
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牵扯这份感情,让它深深地扎根,即使有想后悔的念头,都无可奈何。
为什么呢?他茫然地仰头,透过细密的叶子,无边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仿佛他在流泪一样。
他没哭过,老实说,陈文新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哭过,这很不合常理,但确实就是这样,小时候多委屈,他宁可用力咬得嘴唇出血也不肯掉一滴泪。
哭了,大伯会嫌弃他,大妈自然是更不喜欢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过,偏偏却要不停地忍。
即便是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哭出来,反正不会有人看见了安慰了他,他又何必浪费眼泪呢,他不觉得这会是一种宣泄感情的方法,渐渐地,他就没有眼泪了。
离琛说的心理疾病,未必是错的。
没有眼泪,也是一种不正常的心态。
“顾影……顾影……”他低声喃喃道,“你现在在哪呢,你到底是活着的还是……真不在了呢?“
“你想知道?”
一道阴冷的男声随着风从树叶那边率过来——真的有人回答他了?
“你知道吗?”陈文新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大声问出来,“你是谁?”
“你若想知道,就大胆随我来,”那声音是狞笑着,“就怕你不敢。”
陈文新迈出了步子,随着那个声音,一步一步地不知道走向哪里,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百二十章 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哪里,一会儿仿佛走在缥缈的云端,一会儿又仿佛走在难行的泥沼里。
大脑中也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正经历一场载浮载沉的梦境。
突然脚下轻松了,陈文新瞬时离开了这长长的起伏的跋涉。
眼前一亮,刺得他忙挡住眼睛。
鬼火暗了下去,他茫然地放下手,面前赫然躺着一个女孩。
“顾影?”陈文新一惊,慌忙抱起她,“顾影,顾影。”
“别喊了,死了。”饕餮悠然地走到他面前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了出来。
“是你?是你杀了她?”陈文新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刚才的那个。
这男人生得俊美非凡,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的气质,这种所谓的高贵,是将众生视为尘土的感觉,任何东西,在他眼底都是蝼蚁的那种不屑一顾。
让人无端地一阵恶寒。
尤其是他脸上的笑,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温情。
“我?”饕餮哈哈笑了起来,“不用我动手吧,这只是一个部分,没有生命源头,随时都会死。”
就仿佛是断了电的电容器,当储存过的电放光之后,自动熄灭了。
陈文新顿时有了种不安的感觉,“你什么意思?”
“这样的死人有很多啊,”饕餮嗤了一声,“你要一个一个抱一下吗?”
陈文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培养罐,里面静静地沉睡着同样的女孩。
顾影……
陈文新仿佛看见了他人生最荒谬的一幕。
“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你喜欢的姑娘,可惜,”饕餮表示无奈,“都不是真的。”
陈文新禁不住咬着牙齿,“假的。”
“细胞,分子?看看,这就是你一心爱慕的东西,”饕餮愈加张狂,“好好看看你喜欢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还套着宝蓝色的外套,是顾影第一次到教室来找他的时候穿的。
第二个,穿着白色的针织衫,简单的牛仔裤,是大扫除的时候碰见的。
第三个……
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她当时的穿着,她说话的神态。
但是每一个都是这样分开的,每一个都不是真的……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他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你的爱人啊!”饕餮佯装惊讶,“怎么你自己都认不得了吗?”
记忆断片一样地分开,他从来没觉得这是完完全全分立开来的,到今天他才感觉到,这就像一帧一帧的画面,连在一起就是一出完整的电视剧了。
都说人生如戏,这才是真的如戏啊。
背后的导演,就是饕餮。
“你想做什么?”陈文新反而镇定了,直直地注视着他,“你要做什么?”
饕餮最厌恶人类以这种眼神看他,虫子配有这样的目光吗,他随时就能捏死。
“我觉得,看弱小的爬虫相爱也是很好玩的。”
“少了一个。”陈文新低低地笑了,放下了怀中沉睡的顾影,在他放下去的时候,女孩的身形瞬间分崩离析,消失了。
“什么?”饕餮一愣,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还是少了一个,少了我第一次见的那个她。”陈文新落落起身,目光平静着的。
饕餮挑眉,“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么想见她?”
“是,”陈文新淡然地扫过他身后的培养罐,认真地凝视过一个又一个的假顾影,最后说,“有没有你制造的这些东西,我都喜欢她,仅仅出于第一面,哦不,两面,至少那两次是不会假的。”陈文新缓缓说道,“我喜欢的她,并不喜欢我,是这样没错吧,谢谢你给我那些假象,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都是假的,我还要重新去找她,因为我喜欢的是真的她,第一个她。”
“噗哈哈哈,”饕餮猖狂地笑了起来,“听到了吗,多感人哪,顾影,你倒是听见了没有,怎么还要躲着?”
陈文新一惊,顾影……顾影在这儿?
“听到了。”从他身后淡然地飘起了一道女生,仿佛雨帘中渺茫的歌声。
陈文新忙转过头,倏忽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你?”
她身上穿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格子裙,橙黄色的,有一种家居的乖巧安静的感觉。
可是这样一个乖巧安静的女孩,怎么会,怎么会……?那个恐怖的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顾影似乎是能看到他在想什么,冷漠地开了口,“我不是问过你吗,那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哪样的?”陈文新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她,愣愣地问道。
“梦里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顾影歪着头笑,就像前两天的她一般地笑,确切的说,是那时候的假顾影。
陈文新忽然明白了,即便是假的,也是属于她的一部分。
他隐隐地有一种疯狂的激动——没错的,都是她,只有她一个,旁人的设计算不得什么的。
“我早就死了,如你所见,死在了二十年前。”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兜脸地泼下来,陈文新整个人都僵住了。
女孩的挣扎,绝望的眼神,男人的狞笑,土壤里浸着的血……合起来,就是面前这个死了二十年的女孩。
陈文新不断地摇头,沙哑道:“梦都是反的。”
“是吗?”顾影笑笑,容色是苍白的,乌黑的眼睛在脸上亮得惊人,“偏偏那不是梦啊,确实我也做梦,我梦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回家了,我继续上学,然而遇到了一个爱我的人,我也爱他,再接着,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如你所言,梦都是反的,”顾影突然拉下了她的领子,里面一道红痕清晰可见,“这才是真的。”
“你见到的,是我的回忆,回忆不是梦,是现实。”顾影冷冷的笑着。
陈文新震悚地望着,她纤细的脖子上,那道粗粗的像钝器砍出来的痕迹,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塌陷了。
小时候做噩梦的时候,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梦都是假的,醒来的时候就好了。
可是这场梦,再也不会醒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疯子()
“是……是,”陈文新发现自己难得说出话来。
刺眼的伤痕横在眼前。
无疑,那是致命的伤,没人受了那样的伤还能活下来。
“。…。。疼吗?”陈文新最后怔怔地问道。
顾影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分,接着哈哈笑起来,笑到最后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尖锐的令人心悸的笑。
“我也不知道啊,”顾影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白痴的笑话一样,“活着才能觉得疼吧,可是我都死了,能有什么感觉呢?”
顾影一步步走近,陈文新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在迎接她一样。
“很遗憾你认错了人,我也,没有办法。”领口被她扯烂了,接着向下,裙子上的丝带被解下来,橙色的裙子掉落在地上,她毫不吝惜地一脚踩上去。
接着是里面的衬衫……一件一件地毫不留情地毫无保留地落下来。
陈文新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试图拦住她,但是他却不敢动,“顾影?”
现在她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
白皙的肌肤,纤细窈窕的身形,每一根曲线都是美好的,虽然她是偏瘦了点,几乎没什么肉,但是依然是美好的,因为她本该才十八岁,一寸寸地本该昭示着青春少女的鲜活。
然而全身都是伤痕,这便是陈文新不敢呼吸的原因。
斑驳的痕迹遍布全身,有的是钝器砍的形状,有地似乎又是什么锐器切割导致的,或粗或细,丑陋地蜿蜒在应该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少女的胴体之上。
干净么?早就不干净了,所以顾影从来不为这些伤疤难过。
它们有的是当初那个害死他的男人灭口的时候留下的,有的是后来在s…mr地下实验室里留下来的。
顾影盯着陈文新的眼睛,她从里面见到了恐惧、惊疑、震悚……是该这样呢,她轻轻地笑了。
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清清楚楚地留存着,那时离琛突然闯进实验室的时候。
暗无天日的实验室终于撒进了一丝光,光影剪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当时她听到爆炸声,在朦胧起浮的意识中转过头,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眼中深恶痛绝的眼神。他紧紧抿着唇,脸上的线条紧绷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急不可待地要崩裂出来。
那个时候她没想过他会救她,因为她也不是第一次有幻觉会突然来个人带她离开这个地狱。
她无力地动了动干枯的嘴唇,想和这个幻觉中的人说说话。
即便是假的,也好过孤独悲惨吧。
但是这个幻觉中的人走过来了,她还听见了那些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主宰她命运的人的惨叫声,黑色的风衣自上方落下,包住了她赤裸的身子。
他静默地站着,盖下了他的衣服,他不是没有看见她满身难堪的伤,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拉下了他的风衣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后来,终于逃出去的时候,她在他的怀抱中昏睡过去了——那一定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次,除了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里之外。
她能闻见那个她已经爱慕上的男人身上的气息,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杂志的单纯的气息,干净得、细密的,织成了一张温暖的网把她罩在其中。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
她靠在墙角处,他挡在她的上面,隔绝了身外的雨水。
他的脸色是有些苍白了,看见她醒了虚弱地笑笑,半是打趣道:“你真能喝。”
顾影这才感觉到嘴唇是湿润的,她不由舔了一下,是一种黏黏稠稠的感觉,鼻尖细微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
“是……”顾影仰头,看见他卷起来的袖口上还有一道扎得很深的伤口,不过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
离琛淡淡地笑道:“喂你喝了这么多,应该会好多了,”看见顾影还要说什么,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他们还在后面追着,你走那边,我折回去。”
不容顾影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走了。
那个男人的背影,就那样消失在了那个雨夜。
她呆呆地站在湿滑的水泥地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了。
那一刻她心想,这是不是就算,一相遇就永别?
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就知道,她永远也抓不住这个人。
在最不好的时间,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而且也不是对的人。
君在我已死。
有了一个,其它的便是多余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任何波动了。
“看够了吗?”顾影嘲讽着问道,她手一挥,凭空穿上了另一套衣服,地上被丢下的全部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陈文新不由倒退一步,似乎真正让他害怕的只是刚才顾影施法的那一幕,而不是顾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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