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也没意思啊!非要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战胜对方那才叫爽啊!于是一发现对方在读书方面是草包就直接放弃在四书五经方面吊打对方,非要在杨敏之的主场上跟他杠一杠!
要说黄鹂的脾气也是要了命了,被杨敏之讽刺了一次骑马也扭扭捏捏的一次之后,她便拼了命非要骑好不可了。人家杨敏之从小就是在马上长大的,黄鹂学会骑马才几天?可她就是死活不认输,马车也不坐了,硬是骑了一路的马,幸好春天的太阳还不算毒,这要是六月份的话,一路下来非晒病了不可!即便这样也把月季气坏了,第三天就堵在马车跟前,表示黄鹂要是不带锥帽出去她就跳车自己走回章丘——黄鹂只得从善如露带了帽子遮了脸,幸好如此,要不然这一路晒下去,她非给晒成跟杨敏之一个颜色不可——杨敏之真不是一般的黑啊!按照当日窦英的晋地特有的损人的话就是:掉石炭堆里不呲牙找不着。
当然再怎么要强,黄鹂也不可能在骑马上赢过从小便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的杨敏之,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被她发掘了一个牛逼的技能:射箭。
走在路上当然不可能专门比赛射箭,只是杨敏之闲不住啊!反正大队人马跑得慢,他就溜达到路边树丛里,不一会儿拎了几个兔子出来,得意洋洋地跟黄鹂显派,然后到了驿站就假模假式地开始教黄鹂射箭。黄鹂对有用的新鲜事物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压根不在乎杨敏之得意洋洋的表情,听他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半天射箭要领之后,接过弓箭,拉拉弓弦,比量比量,拿了一支箭搭上去……
然后杨敏之准备看笑话的笑脸僵住了——那支箭,稳稳地扎在靶子上。
杨敏之啧了一下:“运气不错啊!”嘴上这么说,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准头可以是撞的,可这力度——五十步开外的靶子,居然能稳稳地钉上去,别的不说,这丫头手劲儿真不错啊!
结果紧接着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没了,黄鹂嗖嗖嗖地连着又射了三箭出去,全都正中靶子,放下箭,小姑娘歪歪头:“你说的没错,果然瞄准的时候要稍微靠上一点才能射的准!”
这下子别说杨敏之了,看热闹的杨弘毅都斯巴达了,我去这是什么水平?老子学射箭的时候手也没这么稳啊!正要问黄鹂是不是过去射过箭,杨敏之已经不干了:“你这小丫头好不老实,明明会射箭,还装模作样让我教!”
黄鹂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谁装模作样了?你不是也说了么,我是乡下长大的土包子,骑马的姿势都不伦不类,你觉得会有人教过我射箭?”
杨敏之哪里肯信:“不可能,没练过射箭的话手怎么会那么稳?”
黄鹂道:“你可知垂石悬腕?我每日要垂石悬腕写上至少半个时辰的字,手怎么可能不稳?御也好,射也好,写字也好,都不过一个手稳,手稳了,一通百通!”
杨敏之叫道:“胡扯,我射箭好得很,写字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黄鹂冷笑道:“你笨,怪我喽?”
杨敏之简直要被气死了,嗷嗷叫道:“反正我不信,你肯定学过!”话音刚落就被杨弘毅一巴掌削脑袋上:“闭上你的嘴吧!还嫌不丢人?黄鹂刚才拿弓箭的样子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明明就是现学的!你特么写字不如个小姑娘,看人家射箭好了不服气还扯淡,出息呢?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于是这爷俩又是一顿鸡飞狗跳地追追打打,把一旁的黄鹂看的眼角直抽抽:这位杨将军,也好意思嫌弃自己儿子不着调!他家这状态是典型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好么?
于是黄鹂就这么一路鸡飞狗跳地走来,发掘了射箭技能,又给骑术加了点,顺便磨炼了一下嘴炮级别,终于在七八天后到达了琅琊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杨弘毅去琅琊新港是为了公务,他需要带队押解一批犯人到琅琊新港去做苦役。
一般情况下,这种押解犯人的工作是用不着他一个五品大员来干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这批犯人的数量比较大,且他们的目的地又是皇帝相当重视的琅琊新港的工地,故而每到一处,都是由当地的武官来交接护送。
在过去的两三年间,朝中大佬们因为琅琊港的兴建问题一直掐个不停:支持者认为海运成本低廉且促进商贸,该建;反对者说如今南方沿海因为通商得利容易,沿海居民每每荒废了田地,鲁地乃北方粮食主产区,有个能停近海船的小港足够了,万不可修深港,修了深港,远途的大船停靠的多了,生意好做,只怕百姓浮躁,会像南方那些地方的百姓一样把田地荒废了;更有保守派更进一步,直接便跳出来大喊着“海禁海禁”,坚持农业乃国之根本,商人是乱之根苗,恨不得把原有的港口都拿土填了种地才妙。
当然,其实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钱,建设一个港口,显然光凭沂州本地的那点税收银子是不够的,而且这种大型海港的修建显然不是只为当地服务的,这种大型港口起码能辐射出去上千里。这种情况下朝廷是一定要有表示的。而这种往地方上砸钱的事情,无论多利国利民,京官们也甚少欢迎的——尤其户部的一把手尚书大人更是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往保守派怀里扑:不扑不行啊,国库这东西,从来就没有充盈过好么?倒是户部的左侍郎觉得放长线钓大鱼也挺好,港口建好了以后收税肯定更多啊——可户部的一把手尚书大人哪里管这个,等能收税的时候他早退休了好么?可掏钱的事情却是现在啊!兵部的大佬们基本都是赞成的,琅琊港的军事意义摆在那里,他们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们反对。
这几派人从前年头吵到去年尾,年节期间消停了几天,过了上元节又闹将开来,眼见三派人车轱辘话没完没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么点说辞,终于把皇帝闹火了:朕每天一更睡三更起,鸡还没叫就跑到大殿上听你们这帮人掐掐掐,是为什么啊?你们掐出点正经事儿也就罢了,光这么车轱辘话扯来扯去这有什么意思?不就一港口么?掐了两年还不够,还准备给我拖到明年还是怎么着啊?今年西北那边雪灾,东北这边女真人摸到了长白山的南侧了,哪朝哪代都要出来蹦跶几圈永远做反贼的白莲教又蠢蠢欲动了,更别说淮河下游沿海那一片儿还有数十个州府飙风跟大水造成的百十万灾民还在等着救济呢!这当口你们还在因为个港口叽歪个没完没了,朕没空跟你们罗嗦了,那么大个山东硬是没有个能多停几艘远洋海船的大港,像话么?建建建!钱的问题你们也不用叽歪,户部要掏钱,朕也从内库掏钱出来,这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上在位三十余年,龙威日重,她发了脾气,反对者们也不敢继续顶牛了:当然,这几个大佬这么容易屈服也是因为今年的特殊情况:就如皇帝所言,淮河沿岸及东部沿海数十个州府都遭了灾。春汛跟飙风齐齐上阵,受灾的人口数以百万计,数十个州县成为泽国,运河阻塞,官道垮塌,淮河沿岸地区成为横亘在南北方之间的一道封锁线,救灾的粮食很难运进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南方并未受灾的地区与北方的正常交通也受到了极大影响:运河给倒灌的淤泥塞住了,靠近东边的州府就没剩下几条囫囵路……这种情况下海运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别的不说,走陆路的救灾粮食还在泥窝里转悠呢,山东各府挤出来的救济粮已经通过海运送到了地方,被港口附近的灾民煮到锅里了!而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来往于南北方的远行者更是纷纷转到了海船上来。绕着圈子回到了北方,只是这样一来,琅琊港不堪重负的问题更加明显了:许多船只只能在港口外头停着,放下小艇送人送货。
在这个当口还早阻止修新港明显就是个政治不正确的问题,连最保守的海禁派也暂时退了:反正来日方长,海禁本也不是不许船儿入海,而是限制民间海运贸易!修个港口罢了,何必非要这当口跟陛下顶牛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于是拖沓多年的琅琊新港的建设终于正式启动。
琅琊新港虽然叫做新港,其实却是在一个比现在的琅琊港更古老的港口的遗址上重建的。所以叫做新港,是因为毕竟这个港口已经废弃了几十年,人们已经习惯了管四十里外的另一处港口叫做琅琊港,所以尽管是旧港口重建,人们还是管它叫做琅琊新港。
尽管琅琊新港这个工程是在原有的旧址上重建,但是这并不比新建一个港口容易多少:若是容易,当地的官府当日何必放弃这么一个地势适宜,水深足够的好港,转而在另一个并不算理想的地方重建港口?因为这港口重建太麻烦了!不是说地面上的码头建筑不好建设,而是航道的清理实在是大问题。
琅琊新港的原身在三十多年前最动荡的时期被毁,当时逃窜到海上的乱军与大郑的水军在港口打了起来,几个时辰的火炮轰下来,战船被击沉了无数也就罢了,还有几艘来不及躲避的大型商船也轰的沉了海,更糟糕的是,一条装了炮弹的补给船被火炮击中,猛烈的爆炸把港口入刚处在最窄的航道边上的石头山崖给塌了一角,十几丈高的山崖落下来大大小小数块巨石,呼啦啦地掉到水里,沉船与巨石,生生进入港口的航道下面造出了一片巨大的暗礁。原本足有六七丈水深的航道,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最浅的几处人造暗礁离水面也就剩那么一丈多高了:小船穿过去那是没问题的,可大海船哪里敢往这边凑?也就吃水不过三五尺的渔船敢放心大胆地停靠,其他的,别说大型商船的,中等的舰艇都不敢往这边凑。
其实清理航道这些活计,要只有沉船还好说,问题是沉船上头还压着巨石,最大块的巨石足有两丈高。又沉在水底,便是想要用拖船拖出来都不好下手。当时国事初定百废待兴,虽然当地很需要一个良好的港口,奈何被堵了水道的琅琊港实在太难清理了,时任沂州知府的鸿飞只得让人重新选址,在别处又弄了个小些的港口使用……这一用,就是三十几年。
建设新港,除了钱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人力,清理航道这种活儿绝不是轻省活儿,甚至有生命危险: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水下测绘仪器,水中丈量作业全要靠人的!这种暗礁多多的海域,人下去了,一个不小心就再上不来了!便是不需要下水的活儿,也绝对不轻松,建港口啊,又是在这种到处都是大石头的海岸上,基本全是高强度的体力活儿……对于百姓来说,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过,谁乐意来遭这个罪?当然政府工程,可以用徭役的法子解决,可问题是税改之后,徭役是可以用钱赎买的,分到轻松的活计老百姓当然乐意去做,可你要让人家跳到海里捆石头,咳咳,那还是掏钱赎买好了!
当然这种问题难不倒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她老人家大手一挥,把各地捂在监狱里还没送去流放地的重犯们中的一大批的服刑地改到了琅琊:大臣们又是一番恍然大悟:怪不得去年陛下会在个不是整岁数的寿辰里忽然一反常态的大赦天下,一批死刑犯改苦役,还迟迟不发布流放地……感情在这里等着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死刑犯就算再赦免也免不了终身的苦役,而工程量巨大的琅琊新港的建设便成了除北疆,海南等边远地区以外的一个新的处置地。
因为是专门选出来做苦役的,所以这些犯人大多是相对身强体壮的暴力犯罪的犯人,他们的危险性可比一般犯人高多了,一批就有好几百,各地的府衙哪里有足够的衙役来押送?动用军队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这种危险性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杨弘毅这样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大将而言,这么几百个最多也就杀过几个人的犯人实在没啥可怕的,他对这任务实在紧张不起来,以至于甚至把这趟出差当做了度假——还是可以带着孩子的那种!
没错,就是带孩子!杨弘毅这次去琅琊港,不止带上了黄鹂,还把自己的儿子杨敏之也带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杨弘毅是押解流放的犯人来琅琊港充当苦力的,所以交接的地方就在琅琊新港旁边的军营里。这种大型的工程也算是国家级别的工程了,所以并不是由当地的地方官负责,带队监工的是一位正四品的武官。这位武官也姓杨,比杨弘毅小了五六岁,官位却高了两级,是今上亲自点名派到琅琊港负责新港建设的。
两位杨将军交接完毕,官位更高的小杨将军就将杨弘毅一行人安排在军营住下。
军营里自然不要指望有什么多好的条件,不过黄鹂跟着杨弘毅出门这些日子,破旧的驿站都住了,整整齐齐的军营又算什么呢?再说跟着杨弘毅这么个正五品的将军,条件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住的地方没什么花草树木罢了,地方宽敞的很!
一行人到地方的时候是中午,交接完毕安顿下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简单吃了点东西,杨弘毅便笑眯眯地问黄鹂要不要去看海,黄鹂哪里有不肯的?赶紧说去去去。于是杨弘毅带着几个卫兵,领着黄鹂跟杨敏之便冲海边儿去了。
此时港口刚开始建设,简陋的很,最显眼的便是从岸上延伸到海中的一段长长的栈桥:临时的栈桥,方便船只临时停靠:毕竟要清理港口四周的水域,离不开船,所以建个能够临时停靠的地点是很重要的。
天色有些阴沉,看起来是要下雨的样子,黄鹂跟着杨弘毅,骑着马走到栈桥跟前,然后下马,沿着长长的栈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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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鹂想象过自己第一次看到海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以为她可能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忍不住撒开脚丫子在海滩上奔跑,
她以为她可能会像杨将军说的那样恨不得跳到水里游上一圈儿,
她甚至以为她可能会像陈先生说的那样忍不住吟一首蹩脚的诗……
然而,当黄鹂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大海的时候,却只剩下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