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媛被气了个倒仰,她气咻咻地出去,到了门口伸手就将宣惠屋里博古架上的花瓶拨弄到了地上,摔碎了。
宣惠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采薇,去把碎瓷收拾了,带着入库的账册去告诉长公主一声。”
*
又是一年中秋到,皇宫里因着太后的病,没有准备任何庆祝活动。皇后因在太后、皇帝面前言行无状,被禁足在坤宁宫。元和帝只带着贵妃、贤妃以及裕王夫妇和宣惠等人在乾清宫办了个小小家宴。
端敏也进宫来恭贺中秋,她拣了贤妃身边的位置坐下,说着悄悄话。
宣惠百无聊赖,一会儿看看因怀孕而脸色苍白的裕王妃,一会儿看看得意洋洋的贵妃。康王因母亲不在场而有些失落,李静媛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照顾他吃东西。
这一幕对于宣惠来说很是刺眼,康王也许已经知道李静媛从表姐变成了未婚妻,但他可能并不十分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在发呆,宣惠的耳边传来贤妃故意压低了的声音:“既是四十多天没来葵水,那你八成是有了。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像你今天,就不该进宫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规矩大,万一累着了,可怎么好?”
端敏小声地说道:“我自己头一遭,也拿不准,想叫个太医瞧瞧,又怕空欢喜一场就想着进宫来问问您。”
贤妃道:“你这孩子,可真是傻。再说,驸马没注意到吗?”
端敏不好意思地说:“他一个大男人,哪儿能留意到这些”
贤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这段时间你可不能再贴身跟驸马一块儿了,屋里人你安排了没有?”
端敏更加不好意思,老着脸皮答道:“安排了,是从前在家就伺候他的丫鬟”
“你怎么安排这么个人?虽说你是公主,没什么妾室敢欺压到你头上,可总得防着她们暗地里使坏。你还是得找个跟自己一条心的人才行!”
“我见他喜欢,又怕别人说我妒忌,说我像姑母那样,拦着不让纳妾。再说,他不是个好色的,就这么一个人,我就随他了。”
“你呀!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啊!后院得你说了算,他得尊重你的意思才行啊!听我的,等你回去”
宣惠听着,觉得心里十分堵得慌,对于跟裴敏中成亲后的生活突然没有那么期待了。
她想起了端午看龙舟时裴敏中带的那个扇套。当时自己还能拿着那个扇套打趣裴敏中,可现在只觉得像是一根针扎到了心里。那一定是他身边的丫鬟做的,那样地用心,那样细巧的绣活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天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宣惠此时的心就像是在醋里泡着,酸得几乎要呕出来。
一想到他俩可能有点什么,宣惠就忍不住想摔东西。而且裴敏中是成国公世子,身边的丫鬟肯定不止一个,他又是自己住,没有长辈拘束宣惠长长地吸了口气,恨恨地咬起了手中的月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七章 家事()
次日在崇文馆下了学,宣惠便看到裴敏中在女学门口的花丛旁等自己。她故意从他身边走过,一抬脚却转身走了。
裴敏中在后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见宣惠就要出崇文馆了,他快步上前把宣惠拉到了端敬殿的花架旁。
此时的端敬殿人去楼空,只有日常洒扫的几个宫女太监守着,时常一个人影也不见。
宣惠怒气冲冲地要把裴敏中的手甩掉,无奈两个人的力气根本无法相比,她就瞪大眼睛盯着他问道:“你做什么?松手!”
裴敏中一时怕捏疼了她,又怕她跑了,就两手撑在花架上把她困在其中。
沅湘和采薇两个落在后面,见二人这般情状,都急得团团转,怕两人是闹着玩,自己上前反而尴尬。又怕是真闹了矛盾,以后生了罅隙就更不好了。
裴敏中低头问宣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地方使你生气了?告诉我,别自己一个人闷着。”
宣惠想要说出实情,可自己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待要不问,心里又憋得难受。过了半晌,她才嘟囔道:“你那个会做扇套的丫鬟是什么人?”
“谁?”裴敏中有些纳闷。
“就是端午的时候,你带我去看龙舟,你身上装扇子的扇套,我说做得十分精细。你的东西,别跟我说你是街上买来的,定是身边人做的!”宣惠满脸愤恨的表情。
原来是为这个!裴敏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道:“那个丫鬟名叫尺璧,是成国公太夫人从身边丫鬟里挑了一个,给我送到京城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她针线活是不错”
宣惠见他还夸那个丫鬟,更生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女红也好得很,你不知道罢了!”
裴敏中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这我可还真的不知道!要不,公主您赐微臣一物,也好让我开开眼?”
宣惠怒道:“正说你的贴身丫鬟呢!你打什么岔!”
裴敏中敛去了笑容,正色道:“公主若是为她生气,大可不必。她只是个丫鬟,而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太夫人送她来京城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自从我发现她手脚有些不干净后,就再也没让她近前伺候过。”
宣惠见他如此说,一腔怒气散了大半,却反而有些困惑:“你祖母给你送个丫鬟来照顾你,怎么是另有所图呢?”
裴敏中目光一黯,说道:“我父亲乃是嗣子,我嫡亲的祖父母早就过世了。父亲是靠着裴氏宗族的救济长大成人,学了武艺。后来父亲进京参加武举的时候,老国公爷的儿子,也就是先头的成国公世子暴毙。先帝见父亲胸中有韬略,身手也不错,又是金陵裴氏子弟,就命父亲做了老国公爷的嗣子。”
“可赐封父亲做世子的圣旨刚发出去,金陵那边就上了奏折,说先世子夫人检出来怀了遗腹子。”
宣惠惊得捂住了嘴巴,饶是她两世为人,熟读史书,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段公案。她迟疑地问道:“那怎么办?”
裴敏中苦笑道:“君无戏言,已经颁下的圣旨哪里还有撤回的道理?过了几个月,先世子夫人早产生下了个男婴。那时我才两岁,长兄也还在”
宣惠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她一直以为裴敏中是长子,没想到前头还有个早夭的哥哥。
“父亲从京城回去后,就按照规矩带着母亲和长兄搬进了成国公府。因从前家中贫寒,母亲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孩子,我打半岁起就住在外公家里。搬家的时候我死活不愿意走,后来父亲也没有再逼我。两年后,长兄在荷花池边玩耍时不小心溺亡父亲就把我接进了国公府,日日把我带在身边。”
“后来母亲又生了妹妹,老国公爷去世,父亲正式接手了成国公府亲军,就把我带到了军营里。”
宣惠大大的眼睛望着裴敏中,眼睛里满是怜悯。她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宽慰他几分。
“从前的事,我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可太夫人派过来尺璧,她又喜欢打听我做的事情,还被我抓到翻看我的信件,这一切不能不让我去揣测太夫人的用意。之所以留着她在身边,不过是不想授人以柄,不想让太夫人多个整治我母亲的借口罢了。”
微风和煦地吹过,带着几分秋日的暖意,撩动了宣惠额前的碎发。裴敏中伸手轻轻地把碎发别在她的耳后,把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宣惠挣扎了几下,便也由他抱着。裴敏中低低地说道:“天降富贵,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父亲、母亲一辈子都困顿在其中,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天南海北。还有长兄”
宣惠感受着他的痛苦,万分心疼,便伸手环抱着他,喃喃地说道:“等有了咱们的家,一切就都好了。”
*
数日过后,梁瓒从徐州送来了报平安的信。他说他们已经安顿下来,宅邸十分宽敞舒适,杨云舒怀相甚好,一路除了有些疲累之外,没有任何不适。在给宣惠的信中,梁瓒还说他已经开始派人打听徐州的稳婆和小儿科大夫,又开始给孩子选奶妈了。虽然还有半年才到产期,梁瓒俨然已经是严阵以待了。
宣惠拿了这封信,要去找裴敏中笑话梁瓒。找来找去,却发现他根本没来,打听之下,宣惠这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
原来,昨日清早,有人一身狼狈地跑进皇城南门西侧的登闻鼓院,击鼓鸣冤。有司官员询问之下,那人说自己是去往西北赈灾的钦差白玠的家仆,说白玠已经死于地方官之手!
守着登闻鼓院的差役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急忙上报,最终呈到了元和帝面前。他简直不敢相信,亲自提审了白玠的家仆。原来,白玠到了西北后,按照元和帝预先的吩咐,主持开仓放粮的事务。而经他核查之后,却发现绝大部分粮仓都有亏空,而且亏空巨大,最多能达到账面存粮的二分之一!
地方官员眼看事情败露,便想贿赂白玠,企图拉他下水。金银珠宝、美女古玩流水似的送到驿馆。可以白玠为人,这样的行为不但不会有什么作用,还会给这些官员罪加一等。他在核查清楚西安、汉中两府的粮仓余粮及亏空后,就写了奏折上报。只是奏折还没有发出去,白玠就莫名其妙地在驿馆上吊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八章 伤重()
正在元和帝草拟惩治西北涉事地方官的旨意时,陕西按察使的奏报到了。
奏报当中的内容却与白玠家仆所说大相径庭。按察使称白玠是被流民所杀,因不知何时江浙救济粮才能运达,所以放粮的数量不多。流民知道白玠是钦差,认为这一切都是他拿的主意,遂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导致白玠被乱民打死。随奏报附上的还有西安府仵作的证词和闹事杀人者姓名,主犯从犯清晰明了。
这下元和帝犯了糊涂,两边的证词完全相反,让他无从判断谁对谁错。他便叫裴敏中从锦衣卫官署把白家家仆提了出来,带到乾清宫,他要再次问话。
“你所说的白玠系地方官所杀,可有证据?”元和帝问道。
那家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回皇上的话,小人没有证据。只是我家老爷得了这个差事,一心报国,家中近日也无大事发生,老爷他实在没有想不开的道理啊!那些州府官还有县官都怕我家老爷把粮仓查出来亏空的事情报到您这儿来,他们拿钱拿人收买我家老爷,也没有用,所以才想着杀人灭口的!”
元和帝皱眉道:“那亏空的证据呢?账目、数目你都有没有?”
那家仆磕了个头,愁道:“这些小人都没有小人见老爷死得蹊跷,就去衙门鸣冤,可谁知连个理我的人都没有。反而是小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踪到哪里。后来官府又来人,把老爷的尸首抢走了。小人觉得有些害怕就带了细软往京城跑。白天只敢走大路,晚上只敢去睡驿馆旁边大车店里的通铺”
大太监高全德见元和帝表情有些不耐,便呵斥道:“问你有没有亏空的数目,扯这些做什么?”
家仆忙磕头谢罪:“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若是老爷这事没一点儿蹊跷,小人当是留在西安府,守着老爷的尸首,等京城的家人过来。哪里还能这样日夜兼程,回来去击鼓鸣冤!”
元和帝沉吟半晌,让人带着家仆下去了。他转头对裴敏中道:“慎之,此事非同小可,又如此让人不明所以,朕只能遣你去西北走一趟了。”
裴敏中连忙跪下领命。
可西北的灾情仍在,赈灾事务还需有人监督。然而因为白玠死于非命,面对元和帝的垂询,官员们纷纷退避三舍。无可奈何之下,元和帝只得请承恩公给拿个主意,即使承恩公最初就打着发国难财的主意,现在的元和帝也顾不得许多了。
承恩公十分得意,又觉得白玠之死正好可以给朝中盯着自己贪腐的官员们一个警示。他便派了自己儿子,承恩公世子前往西北,去收拾那边的烂摊子。
前世的钦差与西北州府官员沆瀣一气,在民变时死于乱民之手。今生的白玠查出来粮库亏空,却依旧死了。宣惠十分错愕,又内疚是自己乱出主意,害死了白玠。她觉得非常地无助,不知道自己试图翻转乾坤,究竟是对是错。
第二日,宣惠探听到裴敏中去了乾清宫向元和帝辞行,便遣了采薇去请他到平日相见的地方来。
不多时,裴敏中到来,看见宣惠满面倦容,不由得一阵心疼,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我了。无论怎样,我有武艺傍身,戎真也日夜跟随我左右,不会有事的。”
宣惠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香囊,递给他并说道:“这是我昨夜赶工做出来的,给你做个念想。”
裴敏中接过细看,上面是平安如意的图案,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小心翼翼地把香囊贴身放了。
“我虽在深宫之中,这几日的消息也听说了不少。我不知白大人到底因何而死,但是,西北粮仓亏空是真。你到了之后要细查,不要轻易被那起子贪官给蒙蔽了。”
裴敏中点了点头,道:“我心中也是这个盘算,那白家家仆虽然拿不出来任何凭证,然而其所言亏空情况却不是一个下人能够信口编造出来的。”
宣惠有些着急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你到了西北之后,留心一个叫做吴文贵的人,他是一个私盐贩子。如若你发现他与流民混迹在一起,那就杀了他!”
裴敏中听到“杀”字,心里一惊,看宣惠的眼神便有探究之意。
偏偏宣惠的理由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好说道:“你信我,便这么做,不然以后贻害无穷!”
裴敏中待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旌云从外面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公主、世子!”她胡乱行了一礼,就急着说道:“从乾清宫那里来的消息,成国公在福健阵前遭人暗算,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裴敏中乍一听完,脑袋“嗡”地一下,险些没有站稳。旌云忙上前搀扶了一把,接着说道:“说是国公爷上奏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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