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对着那二人道,“比如说,江山如画、湖光山色、山高水长、崇山峻岭……雪槿,你也说几个。”
朱雪槿可与荣天瑞不同,荣天瑞因为荣耀备受夏王宠爱的关系,从小是在皇子所与所有皇子一同受教的,有老师一直悉心教导;但朱雪槿可是不同,她十岁开始就与朱烈南征北战,识得的字还是都从兵书上而来,哪里懂得这些风雅。不过话已至此,她总不能败了大家的兴致,很长一段的思考过后,她开了口,道了四个字,“山珍海味。”
这可当真是一鸣惊人了,阳和煦“噗”的一声,刚刚喝下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正坐他对面的朱雪槿可是遭了殃,尽管已经第一时间向车门方向闪躲,可肩膀与右臂还是沾湿了;有些愠怒的瞪着阳和煦的工夫,阳和煦一面摇手道歉,一面强忍着笑意道,“山珍海味虽然也带着山字,但是与山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不错,”阳玄圣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笑话朱雪槿实在有些不合适,但真真儿是忍不住,“雪槿可以再想几个其他的;听闻你与朱将军在外行军多年,见闻定是极为广博,我等自要洗耳恭听。”
阳玄圣的话的确好听多了,朱雪槿终于收回瞪着阳和煦的眼光,又认真的想了许久;蓦地一拍手,双眼都在放光,开口迅速吐出十个字,“山高皇帝远,兵败如山倒。”
“雪槿!”荣天瑞眼见着阳和煦与阳玄圣纷纷别过头,身子都忍不住的抖着,再也难忍住笑意的样子,倒是有些急了;好像一定要让朱雪槿给武将争个光一般,也似乎并不想让阳玄圣失望,荣天瑞拍了她的肩膀,认真道,“那你就给两位皇子描述一下你看过的奇山大川也好。”
朱雪槿当真是不愿意和这群所谓夏国的文雅人士在一起,实在累得慌;一会儿会儿的工夫,头都大了,这可比看一天的兵书还要累人。
阳玄圣撩开马车的帘子,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青山,给朱雪槿起了个头,“且看窗外,两岸青山对峙,绿树滴翠,抬头奇峰遮天,脚下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阳玄圣倒是说了不少,但朱雪槿能听懂的也就是前四个字而已;终于听他絮絮的说完了,朱雪槿叹了口气,幽幽道,“大山黑苍苍的没个边儿没个沿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
“雪槿,别说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绝望了,”阳和煦说着,本想像荣天瑞那般,伸手去拍拍朱雪槿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她一个白眼瞪了回来;阳和煦却一点没脾气的歪头笑笑,才要接着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却忽的停了,朱烈探头进来,恭敬道,“已经是晌午时候,咱们下来用膳吧。”
“走,我们去吃‘山珍海味’。”阳和煦挑着眉毛望着朱雪槿,后者却已经是气的俏脸通红了。
第8章 8、就是这种安心()
初冬的黄昏总是来得极快,尚未等到山野周边为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便已日沉西山。一旦日头隐没,群山之中的岚风便有了浓浓的凉意,尽管隔着马车,那风却依旧有着极强的威力,让甚少外出的阳和煦与阳玄圣有些吃不消了;整个大地似乎都安静下来,唯独听得到风声与匆匆的马蹄声。
朱雪槿见状,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的披风取下,双手递了过去;阳玄圣摇摇头并未接过,阳和煦开口,语气都因这忽然变化的天气而微微颤抖,“无……无妨,你是女子,当心你的身子才是,快披上,着了凉就不好了。”
“我跟着爹在外多年,这点风算不了什么,倒是你们,”“娇生惯养”四个字被朱雪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叹了口气,转而道,“若两位皇子染了风寒,我等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这一次,荣天瑞也站在朱雪槿这边,跟着颔首道,“雪槿所言极是,两位皇子且将披风横着盖于身前,暂挡风寒。未时末我们已经过了大兴,大兴离北京约莫二三百里的路程,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晚上该是能抵达北京的。”
“我去问问我爹。”朱雪槿说着,小心翼翼的撩开车帘,生怕再带进更多的冷风;出来之后,借着微微的月光,她能看到朱烈的脸颊已然被这山谷内的冷风刺的通红;朱雪槿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暖了暖朱烈的脸颊。朱烈笑笑,回头对其道,“快回去吧,外头风冷。再有约莫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北京城了。”
“嗯,那爹爹要多遭罪了。”朱雪槿说着,不舍的看了朱烈一眼,方才回到马车内。对几人说与之后,朱雪槿静静的抱着膀子,抬头侧眼望着窗外;将圆未圆的明月,一点一点升至高空;一片有些散淡的灰云,隐隐约约的遮住月光之后,这墨一般的山与水之上,仿佛拢起一片青烟,朦朦胧胧的煞是好看。
“冷吗?”
忽的,荣天瑞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一股关切的意味;朱雪槿这才收回眼光,笑着对荣天瑞摇摇头。荣天瑞却忽的凑近了她,在朱雪槿微微讶异睁圆了眼的工夫,他再度开口,借着月光,朱雪槿能看到他微微红了的脸庞,“靠过来,我为你取暖。”
“嗯。”朱雪槿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向着荣天瑞的位置蹭了蹭;感觉到荣天瑞强有力的手臂传来的温度,朱雪槿分外安心;就像是回到小时候,她还记得,那是她初次与朱烈来夏国拜访大将军荣耀,当她独自一人时候在兰陵的街头险些被几个小混混抓走时,站出来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荣天瑞;直到如今,她都记得那只大手包裹着她的温度,就是这种安心。
阳和煦合上双眼,身子也稍稍向阳玄圣的方向倾了倾;也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的心不停的颤抖。
***
朱烈的话的确严谨,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已经驶过北京城城门;尽管只是一道护城墙相隔,一入北京城,似乎空气都跟着暖了起来。北京城是整个夏国除了首都兰陵外,最繁华的城市。尽管已经入夜未至深夜,街道上却依旧热闹非凡;明亮的街灯下,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穿行其中,留下一串串的欢声笑语。
两辆马车目标明确,直奔北京城最大的客栈福悦酒楼而去;抵达之后,待小厮拴好马车,几人纷纷跃下,一天的路程,让几人疲惫的同时也饥肠辘辘,叫了满满一桌酒菜之后,方开始大快朵颐。
高台之上,袅娜风流的歌姬抚着古琴,咿咿呀呀的唱着盛世小曲,琴声袅袅传遍大厅;酒过几旬,阳和煦与阳玄圣都有些微醺;朱烈、朱雪槿与荣天瑞分别将他二人送回房间后,这才能安心的坐下用膳,少了那些繁文缛节。因为第二日还要赶路,朱烈势必要早些休息,所以草草的吃了一些,便告辞先回房了;此时夜已深沉,酒楼里除了店小二,就唯独剩下朱雪槿与荣天瑞两个,感觉空落落的,似乎就连气氛都怪异了起来。
“雪槿。”
尽管只是唤了一声朱雪槿的名字,却似乎都有了回音一般。朱雪槿抬起头,纳闷的回望荣天瑞,见他似乎有些愧疚,想了半天才继续接话道,“今日在马车里,我并非有意苛责或强迫你……”
“这件事啊,”朱雪槿无谓的摇摇头,眯着眼笑笑道,“我都忘了,天瑞哥哥还在意什么。”
“两位皇子是我势必要保护的主上,我的奋武将军称号也是因此而来,”荣天瑞的愧疚却似乎并未因为朱雪槿的一句不在乎而消失,而是继续解释道,“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他二人更重要。所以雪槿,今日,当真是委屈你了。”
“身为臣子,自该事事以君为先,天瑞哥哥没有做错。”朱雪槿说着,端起酒樽,大气的对着荣天瑞道,“日后雪槿若有幸做了辽国的大将军,夏辽两国的以后,便由你我二人来守护了!”
辽国向来是军功优者居,巾帼不让须眉更是常有之事,朱烈与朱王氏对朱雪槿的期望,便是接替朱烈之位承继大将军之职,保家卫国。荣天瑞自然明白朱雪槿的心意,同样托起酒樽,与朱雪槿一饮而尽,后两人相视而笑,异口同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朱雪槿的酒量虽不及朱烈,但却也比荣天瑞强太多了;又是几杯酒下肚,许也是白天有些累着了,荣天瑞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说不清楚话不算,就连起身都有些艰难。朱雪槿唤了半梦半醒的小二过来收拾饭桌,后将荣天瑞架在自己肩膀上——直到此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荣天瑞怎么说也是七尺男儿,身材又健硕的很,就这么把他扛回去,也的确有些难为自己了。
第9章 9、鼻青+脸肿=阳和煦()
虽这样想着,朱雪槿还是一步一步的坚持着把荣天瑞送回了房;一切安置好后,朱雪槿站在窗棂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本想舒展一下筋骨,却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好像整个人都快散了架。叹息着眨了眨眼的工夫,朱雪槿却意外的发现,阳和煦正靠在酒楼一侧的石狮旁,不知在做些什么;朱雪槿眉头一蹙,哪里还能安心回房睡下,忙夺门而出,几乎是下一刻,便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阳和煦身旁。
“半夜三更,你又醉醺醺的,不好好休息怎么还跑出来了!”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因为地势原因,北京城的确是比兰陵要暖一些的;但阳和煦却忽的感觉到一股凉意,转头去望,正对上朱雪槿那气冲冲的模样。阳和煦也不知怎的,本来呆呆的,却一下就笑了,那笑容似春风一般,似乎能够吹开千朵万朵桃花;后在朱雪槿完全没有反应能力的情况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口中迷迷糊糊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如果说第一次“接触”是阳和煦的无心之失,这一次这说辞可站不住了。朱雪槿当即怒火攻心,用尽所有力气一把推开阳和煦不说,还顺手一拳重重的打在了阳和煦的鼻子上,那愤怒的有些走了音的语气引来一干夜行人的侧目,“我是你祖宗!”
阳和煦倒地前的一瞬间,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有没有流出来倒是不清楚,因为他晕过去了。
“别装死,快站起来!”朱雪槿气还没消,尤嫌不足的又补了两脚;直到半晌之后,发现阳和煦依旧没有醒来,她方才蹲下身,探了探阳和煦的鼻息和脉息,确定他并非伪装后,才气鼓鼓的如同刚刚架起荣天瑞一般,将昏过去的阳和煦架起来,憋着一肚子的气、双眼冒火的送他回了房中。
结果就是,第二日清晨,补足了精神的阳玄圣和朱烈莫名其妙的看着一个宿醉到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方的荣天瑞,一个累到面色惨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朱雪槿,还有一个——脸尚未消肿、鼻梁又莫名的青了一大片的阳和煦。
“这是怎么回事,八皇子您……”朱烈唯有将目光放在朱雪槿身上,毕竟在他看来,周边的人除了朱雪槿之外,没人敢动阳和煦一根毫毛。
“我也不清楚,醒来之后,就这般了,”阳和煦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鼻梁,就痛的呲牙咧嘴,后又似乎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道,“许是昨儿个半夜起来撞在哪里了吧。”
“活该。”朱雪槿白了阳和煦一眼,阳和煦明显一副无辜的表情望着朱雪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
“槿儿,休得胡闹。”朱烈只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两位皇子都没有追究之意,便唯有道,“我等随行药品中,有一味名曰红花油,对八皇子的伤应该有些裨益。槿儿,还不快去给八皇子拿来。”
“我……”朱雪槿反手指着自己,脸色一凛,才要说什么,荣天瑞却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般的起了身,一面拉着朱雪槿往外走,一面道,“我与雪槿一道去,也省的她大大咧咧的拿错了。”
直到把朱雪槿别别扭扭的拉到马车一旁,荣天瑞方才松了手,后带着三分愠怒七分无奈的望着她,开口道,“八皇子鼻梁上的伤,可是你为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说。”朱雪槿扭过头,蹙眉嘟嘴的不去理会荣天瑞。
荣天瑞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也当真拿朱雪槿没办法,唯有软了语气道,“我知道你行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我必须再三与你强调,八皇子是未来的夏王,你无论行事还是言语,都必须有度才成,这不止是为你自己,更是为夏国与辽国之间百年的友好基业。”
荣天瑞得不到朱雪槿的回应,讪讪的于朱烈随行药品中,先将红花油翻了出来,置于衣襟中;又忽的想起什么,走到自己的行李包袱旁,翻了半天,这才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儿,摩挲了下,递给朱雪槿,带着几分关怀道,“这是我爹从司药司拿来的鹿杞丸,对体力匮乏有奇效。你收着吧,出门在外,该多注意身子。”
朱雪槿的眉头忽的蹙了起来,后抬起头,鼓着腮帮子,虽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眼圈却红了,“天瑞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你才是,”荣天瑞将青瓷小瓶儿硬塞给朱雪槿之后,又伸出手捂住她的双眼,温和笑道,“我可不想看到那么坚强的雪槿掉眼泪。”
“谁要哭了!”朱雪槿退后两步,转过身子,向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去,唯独留下句,“你还不赶快给你的八皇子擦药,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当真是难看死了!”
***
又擦药又早膳又要养精蓄锐,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再度坐在马车上时,整个车厢内都是药的味道。朱雪槿余光瞄着对面被自己伤的很重的阳和煦,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愧疚之意。清了清嗓子的工夫,她挠挠脸颊,有点别扭的开口问道,“八皇子,你……你的鼻子好些了吗?”
阳和煦明显没想到朱雪槿竟会开口关心他,带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讶异,颔首道,“朱将军的红花油很是好用,已经不那么痛了,有劳雪槿挂怀。”
“那是自然,行军打仗难免有磕碰,这红花油可是军中必需品。”朱雪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早上时候见你似乎满是倦意,这会儿,你的身子好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