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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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秘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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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迟早会下诏,夫人何苦亲自跑上这趟?”他掸掸衣袖,淡淡地问。

    他母亲看他一眼,道:“不止这事儿,娘另有一事,要与孩儿说”

    周国公“喔”了一声。

    “琬儿”

    两个字刚出口,周国公就挥手打断了她。他叫来了一直候在外面的杨氏,面无表情地吩咐她道:“带夫人回房歇息。”

    这杨氏是府中老人,也是他母亲的贴身仆妇,忙应了声“是,大郎。”便上前去搀扶他母亲。

    他母亲虽然无奈,但一接触上他冷冰冰的目光,再看一眼杨氏,终于还是听话地随杨氏去了。

    周国公望着他母亲离去的方向,默然站立了好一会儿。他的面容虽然平静,眼中的火苗,却又燃了起来。

    他快步来到外庭,让他安慰的是,魄渊仍候在那里。

    他冷冷地吩咐魄渊:“去望月阁。”

    魄渊拍开望月阁的门,一个十来岁的小婢子挑着盏灯笼,眼睛在魄渊身上一扫,又转到了周国公身上,眼里满是诧异,却并不多话。她上前见过了周国公,周国公微一点头,见她不但衣着整齐,连头发也梳得光滑平顺,不由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婢的眼圈明显泛青,却轻描淡写道:“回阿郎,婢子横竖睡不着,正好做些针线。”

    周国公沉默了少顷,伸手接过了魄渊手中的灯笼,先吩咐魄渊在外面等他,又命小婢自去歇息,他要一个人走走看看。

    小婢点头应了,却忍不住与魄渊对视了一眼。

    若是十五月圆,或许可以借着月光看清望月阁的亭台楼阁,山水花木,此刻天上的月亮不过浅浅的一勾,望月阁中只看得见黑影幢幢的一片。

    不过,那是他一眼一眼,早已看在了心里的风景,便是没有这盏灯笼,便是闭着眼睛,他也不会走错。

    奈何,风景依稀,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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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交流() 
日上三竿,初秋的太阳依然毒辣,望月阁中缺少林荫蔽日,更觉灼人。

    望月亭里,周国公武敏之已经用过了早膳,涮了口净了手。小婢子奉/上茶,魄渊看他端起了茶盏,浅啜了两口,才回道:“回阿郎,夫人醒了,说是有事要对阿郎说。魄渊想问阿郎:是阿郎过去见夫人,还是让夫人过来寻阿郎。”

    其实夫人一早就闹着要来找阿郎,但魄渊知道,望月阁对阿郎意义非比寻常。自两年前小娘子去世后,除了小婢子,再无第二人进出望月阁。

    阿郎大约是怕触景伤情,别人,却是阿郎不愿意他们进来打扰小娘子。所以他认为,即便是夫人,无阿郎示下,也不能任意踏进望月阁。

    但他身为下人,不敢擅自回绝夫人,便求杨氏先稳住了她,自己前来讨阿郎示下。

    武敏之果然毫不考虑:“告诉夫人,我有要事在身,晚些过去,让她在房中等着吧。”

    魄渊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武敏之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魄渊停下来,静等他的吩咐,他却不说话了。

    他沉吟片刻,放下茶盏,起身往外望出去。

    风影依稀,物是人非!

    阳光下看得清楚,其实风影已毁,物也并非昨日模样。

    他精心修建的望月阁,主楼的外观已显破败,这花园中,更是池水干涸,树倒花萎,地上的青砖缝中,枯草簇簇不过两载,当日的繁华,便随月娘那银铃般的笑声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魂归故里?!

    他想放声大笑,却只是紧紧地攥紧了手。

    真是皇恩浩荡啊,皇后以为,他会感恩戴德叩首谢恩么?

    魂归故里能让月娘死而复生么?魂归故里能让这园子里响起月娘的笑声么?魂归故里能抚平他心中的创痛么?魂归故里就能洗净她手上的血腥么?她的良心,就能得到安宁么?

    良心?不,她哪有良心。她若有良心,此刻月娘应该活着。她若有一点良心,当日就不该草草了结此事。她若知道良心二字,既已害了月娘,就应该让她入土为安,而不是让月娘,在逝后两载仍不能入土。

    月娘生前,她不肯放过她。如今死了,她依然不肯。

    若不是她噩梦缠身,夜不能寐,月娘还要在那尼庵待多久?

    还有他这母亲,只知一味取悦圣心,狠心地一双儿女于不顾,让他与月娘自生自灭。

    他可以不计较,可他不能不为月娘计较。

    她为何偏要带月娘入宫?月娘幼时,她不能担负起为人母的责任,不能保护自己月娘,他可以。那么多年,他与月娘相依为命,兄妹俩不是活得好好得?她为何要突然变了性子,想起自己为人母亲的责任来,非得将月娘带在身边?

    说是他将会成亲,而月娘也年纪渐长,没娘陪在身边照顾不放心。多么慈爱的母亲!她不放心他,不放心他的妻,偏偏就放心将月娘养在宫中?

    她自己活得糊涂就算了,为何非要拉扯上年少的月娘?月娘是死在她面前的,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死得蹊跷么?月娘尸骨未寒,她居然就又

    洛阳九成宫,一个是圣上一个是皇后,她怎不想想,自己算什么?

    特地从洛阳九成宫赶回长安,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以为他就会心满意足忘记一切么?

    他记得小时候,月娘常哭着要娘亲。他不哭,微笑着柔声安慰月娘。可他心里哭得比月娘更厉害。后来他不哭了,他要的是阿娘,这个总是待在宫中的美貌妇人,连母亲都不是。记不得哪一年了,他对她的称呼开始与其他人一样:夫人。

    还有皇后,他曾经满怀感情地叫她姨母。可如今,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皇后罢了。

    他眼中的火苗,被一夜冷风好容易吹熄了的,此刻却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燃成了熊熊大火,心在那一瞬间变得冷硬如千年寒冰。

    他跪坐回去道,平静地道:“请夫人过来吧。”

    魄渊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诧,小心地望了武敏之一眼。武敏之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去吧。”

    他的笑明明那么真诚,声音明明那么和气,魄渊却不由打了个寒噤。是自己看错了么?阿郎的眼睛似乎很冷,冷得足以,结水成冰。

    夫人赶到时,武敏之正站在望月阁的最高处,望月楼的第三层,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笑微微地看着她。

    见她进来,他挥手示意她在楼下等着,他即刻下来。夫人扬手止住了他,为了和儿子单独待一会儿,她将杨氏留在了楼下,自已一个人,慢慢地爬上了三楼,来到了武敏之面前。

    武敏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气喘吁吁,双颊绯红,一双狭长的凤眼波光盈盈,显得愈为明***人。

    他的眉头不觉一皱。他宁愿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丑陋不堪的妇人。也许,一切便会大不一样。

    夫人环视着望月楼下的整个园子,沉默许久,有些心虚地道:“这就是孩儿专为月娘修建的园子。”

    她的确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因为,她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园子。

    武敏之含笑点头。

    “好高啊,娘记得月娘最喜欢登高望远,孩儿费心了。”夫人有些讨好地赞道。

    望月楼楼高三层,与宫中的巍峨宫殿自然不能比,不过与放眼望出去的这片民居比,的确是高出了许多。

    武敏之依然笑着,没有说话。

    夫人轻抚着栏杆上栩栩如生的花鸟人物,与宫中比,真不差什么。可以想象儿子当日为了月娘,花费了怎样的心思。可惜,如今油漆已经有些斑驳了。园中的景致,亦处处露出破败之相。

    她心思转动,试探道:“待娘回宫后,遣几个工匠,替孩儿修葺下这园子可好?”她知道儿子与月娘兄妹情深,自觉这是个修复与儿子关系的好法子。

    武敏之目光一闪,随即笑着摇头,“夫人何苦,哪里就找不到好工匠了?这等小事,何必非得上宫中去招摇?”

    夫人犹自道:“遣个工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句话的事儿?谁的一句话,夫人你的吗?

    看武敏之脸色不对,夫人忙咽下了后面的话。

    母子俩沉默了好一会儿。

    “娘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孩儿,这园子怎会破败至此?当日孩儿花费如许心血,如今怎忍心看它”夫人没话找话道。她的确,不太知道,该怎么和儿子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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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可笑() 
武敏之淡笑道:“大约是这园子风水不好吧。”

    他的眼中,怒火只是一闪,旋即若无其事加了句:“或者是因月娘走了,带走了这些花木的精气神儿。”

    夫人小心地看了儿子一眼,沉默了下来。

    武敏之慢慢地道:“我曾得到一本奇异录,上面提到汉朝王昭君,说是昭君远嫁匈奴客死异乡后,葬在荒漠里,四周都是漫漫黄沙,独她的坟茔上长满了青草。当时我只道有人装神弄鬼。如今看来,不止草木,万物皆有灵,倒是有些信了。”

    他狠狠地冷笑了一声:“人自诩万物之灵,却往往被利益熏了心。仔细想来,倒不如这些草木。”

    夫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日,她才颤声道:“孩儿,娘知道你对月娘的感情,可人死不能复生,孩儿你要看开些。人生下来,上天就注定了你的命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那不过是月娘的命。”

    她自己也知道这话难听,可不这样想,她又能怎样?

    武敏之冷冷地瞟了夫人一眼:“如此说来,这上天也是个不长眼的,好人不得善终,祸害反倒要活千年。”

    夫人急了,伸手就要去掩武敏之的嘴:“孩儿休得胡说!”

    武敏之闪身躲开了她,依然冷冷地道:“老天若真有眼,寻我便是,绝不连累夫人。夫人自可继续过你的锦绣日子去,至于我不过与我那可怜的妹子一样,不敢劳动夫人费心。“

    他斜眼看着他的母亲,那目光,真是难以言述,一抹清冷的笑意跟着浮上了他的唇角:“夫人何必,如此紧张?”

    夫人脸色灰败,死死地望住武敏之,半日没有说话。

    武敏之忍不住一笑:“我说的祸害,不过是我自己,夫人如此紧张,以为我说的是谁?”

    夫人依然死死地望住他。

    武敏之也不理她,扬眉又道:“对了,忘了问夫人,月娘的灵柩,不知定于何时送回洛阳?”

    夫人的脸色好容易恢复了些,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地道:“自然要待圣上与皇后回宫后,让浑仪监择个吉日,如今却未定。”

    武敏之也不问,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要知他都没兴趣追问这个。该来的总会来,到时诏书一下,自然就知道了。夫人真是,何苦要跑这一趟?只怕如今,身在长安,心在洛阳。何苦?

    夫人看儿子沉默不语,稍作犹豫,小心地试探道:“孩儿,姨母待你”

    武敏之喔了一声,也不知听清楚夫人话中的意思没有,他打断她道:“圣上,可有什么话说?”

    夫人的目光有些闪烁:“孩儿你也知道,圣上身子欠安,此事全由皇后与太子操持。圣上倒没说什么。”

    武敏之望了夫人一眼,心里忍不住一痛。

    圣上,呵,月娘曾说,圣上说过,在她面前,他不想当圣上,他只是她的雉奴。月娘遇害当日,圣上的确也曾抱着月娘痛哭,发誓要厚葬她。一向贤良的皇后自然是没意见,还很热心地唤来了浑仪监监正,命他择个吉日。

    监正说月娘名不正言不顺,万不能入葬皇陵。而且月娘是凶死,怨气凝聚冤魂不散,恐危害江山社稷,故不宜马上落葬,须停灵数载日夜诵经超度

    危害江山社稷!多么可笑的理由。

    月娘生性善良,何曾生过害人之心,在宫中数年,她可曾与哪个妃嫔置过气?江山社稷更是可笑,二圣一向自诩英明,怎不摸着良心问问,她可曾过问一句半句政事?

    可笑的是,不过是听命于人信口胡言,圣上居然便信了。

    更可笑的是母亲,她大约觉得圣上有理,皇后也有理。总之与圣上在一处,便觉得圣上有他的不得已。与皇后在一处,又觉得皇后受了莫大委屈。

    她劝了这个劝那个,看着真正比圣上与皇后更忙些。至于年纪轻轻惨死的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命”字而已。

    有何不得已?有何委屈?明摆着皇后容不得月娘,皇后要月娘死,皇后要月娘死了也不得安宁。

    而圣上呢,至高无上的天子,月娘生前,他不能保护她。月娘死后,他也未能还她公道。

    如此薄情的男人,母亲你好糊涂。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月娘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母亲,空有如花美貌,似乎从未活得明白过。在她,过一日便是一日,有一日的荣华富贵便享受一日,她哪里有空去想这些道理?哪里想得到这些道理?

    “孩儿”夫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武敏之似乎想起了什么:“敢问夫人,不知夫人想由谁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热烈起来。

    夫人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怔之下,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娘正要与孩儿商议此事儿。孩儿与月娘感情甚笃,娘以为”

    武敏之的脸色蓦地一沉:“依夫人的意思,莫非是决定由我亲自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

    夫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她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儿子,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孩儿莫非,不愿意么?”

    “不愿意。”武敏之语气冰冷,连一瞬的考虑都没有,说得非常肯定。

    “孩儿”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武敏之不愿再与她谈下去,他简单地道:“我还有事儿,夫人请回吧。”

    夫人悲伤地叫道:“孩儿”

    武敏之当没听见,转身便往楼下走。他走得很快,白色的袍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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