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羲眉目微微一展,朝元意点点头,“也好,多谢萧夫人相邀。”
带着一群的奴婢,元意和张仲羲一起走在都督府的烟桥画景之中,他并没有吊元意的胃口意思,但有所问,无不作答,气氛悠然静谧,家里长短,就算是最普通的朋友的似的。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象而已,他们已经回不到岁月无痕的曾经。
“你为何要来晋阳?”
荷塘里已经长满了无穷碧绿的荷花,清风吹拂,绿意盎然,元意站在池塘的栏杆旁边,心情也变得开阔起来。
张仲羲看着元意的侧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浅浅的影子,眼角的朱砂痣微微上翘,不见妩媚,反而俏皮,再看她的唇角,果然浅浅地勾起,一副心旷神怡的模样。
他的心漏了半拍,连忙收回视线,与她一眼看向荷塘,淡淡地回道:“若我说,只是单纯地想看你过得好不好,你可信?”
“不信。”元意毫不犹豫地给了回答,抚了抚衣袖上的皱纹,“你本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又怎么为了我而去求圣上随行晋阳。”
晋阳如今是一个敏感的地方,他的身份也尴尬,又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去惹皇帝的怀疑,说是看她,不过是个美丽的借口而已。
张仲羲的眸色一深,看了元意半晌,继而苦笑了一声,“我明知你不再信我,又何必与你多做解释。”
元意眉头一跳,测过头看向张仲羲,青衣如旧,墨发飞扬,脱尘绝俗的模样宛若世间一抹清亮的色彩,纯粹地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和拥有,只不过,那已经是过去。
“是你亲自挥霍了你我的情分,在此埋怨又有何用?”元意脸色一淡,“昔日我曾欣赏你的君子名士风度,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尔尔罢了。”
张仲羲放在栏杆中的手蓦然收紧,薄唇微抿,深邃的眸子倒映入元意清丽的身影。
元意回望他,脸色无比地平静,“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做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才好。”
说实话,元意还是不放心张仲羲,就怕在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给萧恒和晋阳放了冷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让皇帝放心让他这个大炸弹来晋阳的。
被元意置疑和戒备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张仲羲垂下了眼帘,避过她刺目的视线,“晋阳危险,不久将有战事,你还是和鸿奴回京吧。”
萧恒来晋阳的责任之一就是抵抗突厥,所以他会猜出会有战争并不意外,但是张仲羲口中的“不久”究竟有多久,就值得考量了。
“既然决定来了晋阳,我就没想到要中途回去。”元意淡淡地回了一句,拒绝了他的好心。
张仲羲睫毛动了动,抬眸看向元意,许久之后才一字一顿说道:“你当真如此爱他,竟然愿意陪他出生入死。”
元意笑了起来,“是的,我愿意。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
张仲羲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最后他嘲讽地笑了一声,低弱蚊蚋地说了一声,“可惜”
他最后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就连身边的元意也没有听到,只是敏感地觉得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复杂得很,像一团浓郁的墨水,让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世上光景唯如是,哪里道得尽,多少愁。昨不是今,今不复昨。
342危机四起()
因为张仲羲和云子若的意外前来,元意本来想要会军营的计划被打断,她几番思索,觉得丢下他们离开有些不妥,便让萧全送了信回去,就让黎简留在府上。
大约又过了些日子,元意一人在府中无所事事,便应一些夫人之邀参加宴会,也算是安抚了一下人心,直到有一天,她在知府夫人的宴会上,听到一个颇是令人惊悚的消息,全国各地都出现了不少叛贼。
元意大惊,匆匆告辞,回去问了黎简,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些并不是普通的草莽之名,怕是前太子的旧部,他们打得旗号是圣上弑父,栽赃陷害,谋害手足,假传圣旨,先帝传位的人应该是太子,而且,他们手上真的有圣旨为证。”
相比于知府夫人星点儿的消息,黎简知道的内情显然更加清楚一些,听到他的解释之后,元意的脸色沉了下来,在这种时候出现反贼,显然是打着内忧外患的主意。
那么突厥人的进攻也就快了。
看到元意忧心忡忡,黎简又解释了一句,“夫人不要忧心,圣上已经派人去平叛,大人那边也做好了准备,不会让前太子的阴谋得逞的。”
元意怔怔地点了点头,她从未经历过战争,古代的战事对她更是模糊至极,她不知道做什么,只能束手无措的感觉让她不虞到了极点。
“那定王那边有什么动作吗?”虽然那位已经被贬为庶人,元意还是习惯性地称他为定王。
黎简皱起了眉头,“他被侍卫监视着,根本就无从动作。”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向外院那边看了一眼,讳莫如深,表情玄妙,“夫人,您的意思是”
元意点了点,“终究还是要提防些,免得生变。”她一点都不相信之前还争夺得激烈的定王会就此甘心,当一名安安分分、毫无地位的庶民,而且,凭借着魏泰一人之力,怕是也不能在全国各地都闹起这么大的动静。
按照这个情况,萧恒和突厥一战就至关重要了,只能胜利,不得失败。不然一旦魏泰突破关门,与内地的起义军联合,必定势如破竹,到时候再歼灭起来也困难起来。
军营主帐,萧恒看着摊开的地图,不停地在上边比划,最终杵着桌子的边缘皱眉沉思,手肘不小心碰到一个食盒,才想起他又忘记了喝药。
他看着食盒出了回神,才把汤药拿出来一饮而尽,刚把空碗放下,外边就传来求见的声音,是萧全。
“进来。”萧全很快就掀开帐帘走进来,朝萧恒行了一礼,萧恒免了他的礼,“怎么,得到了什么消息?”
萧全一边把手中的飞鸽传信纸条递给萧恒,一边解释道:“大人,一切都在监视之中,此次先锋有三人,赤那、腾格里塔拉和前太子,不日就带军队进入峡谷。”
萧恒快速地扫了一眼纸条,点了点头,“很好,吩咐下去,注意打好埋伏,到时候不可恋战,不然军法处置。”
萧全脸上一凛,“属下明白。”
站了大半日,萧恒有些累,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饮了一口茶水,才再次开口问道:“晋阳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元意,不管是他还是鸿奴都惦记得很,他心中不由埋怨起皇帝,什么时候派人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派下个烫手山芋下来,想到前几日收到的皇帝密报,他的头更疼了。
“夫人一切安好。”萧全连忙汇报,“国舅爷正在暗自查探李玄阳,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张仲羲,他很安分,除了和国舅爷拜访过一次李玄阳,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萧恒皱了皱眉头,“于浩审问的怎么样了?”
萧全叹了口气,颇是有些气急败坏,“那小子的嘴硬的很,怎么问都不说,可惜小六子受伤了,精神不济,不然哪用费这么大的力气。”
他说的小六子是一个异术高手,能够控制人的思想,上次的萧恒开堂审案时那两个突厥人的坦白就是他的手笔。
小六子上次跟着萧恒去突厥,守得伤比萧恒还重,如今才能看看下床,根本就不敢让他再做好心神的事情。
看到萧恒脸色不虞,萧全连忙说了一个算是好一点儿的消息,“不过,那日暗杀夫人的弓箭手已经审问出来了,果然是李玄阳的指使。”
他不说还好,一说让萧恒的脸色更加黑了下来,“李玄阳真是吃了豹子胆。”他在知道元意差点就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坐不住地想要去城中,最后还是被那些将领给拉了下来,才没有让他冲动坏事。
也正是因此,他对李玄阳更恨了一层,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让人把那人交给云子若,想必他会很愉快收到这份大礼。”
皇上为什么会把云子若派来暗查李玄阳,他心知肚明,无非是要给国舅爷立功,好启用妻族,与东宫太后的娘家相互制衡,既然如此,他就不介意答应皇上帮他一个忙。
因为心中不虞,萧恒也没有了谋划的心思,出了主帐,转头去了审问室。审问室就在地下,潮湿阴暗,里面隐约传来行刑和痛苦的叫喊之声,他面不改色,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行刑室,巨大的行刑架上绑着一个身形狼狈,满身是血的男子。
陆靖辉看到萧恒进来,放下鞭子,“大人,您怎么来了。”
萧恒点了点,冷着一张脸看着抬起头的人,“没想到你的骨气还是挺硬的,也算是一条硬汉,能在我暗卫手下挨下这么多天的人可不多。”
看清萧恒的面容,于浩的瞳孔一缩,却还是冷笑了一声,“你休想我会给你们说一个半字,萧恒,就算你假死,但是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可惜你如此坚持,李玄阳不见得会救你,他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萧恒并没有因为他话而变色,反而嘲讽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以为等着突厥人攻城后来就你?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弃子罢了。况且,突厥人能否攻入晋阳,还是未知数。”
于浩的脸色终于变了,死死的咬着下唇,阴狠地看着萧恒。
萧恒嗤笑一声,心中有戏,瞥了陆靖辉一眼,对方立马示意,又朝于浩抽了一鞭子,“你现在坦白,我们大人宽宏,倒是可以满足你遗愿,如若不然,就算是死了也不足惜。”
于浩这种人的心理很好理解,心中存着一点侥幸,才能撑到现在,但若是心境和信仰破裂,离坦诚的时候也不远了。
萧恒没有再看下去,反而回了房间,换了衣服之后陪鸿奴。几日之后,他拿着陆靖辉交上来的罪状,脸色沉了下来。
“萧全,这份罪状,你再给国舅爷送过去。”
夕阳的余晖渐渐地被黑夜吞噬,星子暗淡,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后,鸟雀扑朔而起,远远地听到阵阵整齐的步伐渐渐逼近,最后听到一声传令的声音,步伐立马就消失无踪,只是偶尔听到几声马匹嘶鸣和踢踏之声。
“魏太子,你什么意思,为何要下令停下来。”
黑暗中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有几把暗淡的火光闪烁,照亮说话人的脸庞,赫然是突厥的大王子赤那。他坐在马上,正看着一旁的一个男子,正是魏泰。
魏泰压抑心中几欲蓬勃而出的怒气,冷冷地说道:“前面是峡谷,正是埋伏的好地方,天黑看不清道路,不能再前进了。”
赤那嗤笑了一声,“一路上你疑神疑鬼,哪里见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怕死,你尽管回突厥呆着就是,来前线做什么。”他扯了扯缰绳,继续说道:“你们中原人说了,兵贵神速,被你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一万的人马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带了一万的先锋人马打算来偷袭,攻其不备,熟料一路上魏泰总觉得这里不妥,那里不妥,硬是耽误了不少功夫,赤那心中早就不满,这会儿哪里肯再听他的话。
“腾格里,你怎么说。”赤那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腾格里塔拉,“虽然你们同穿一条裤子,但是军情重要,可能偏听偏信,他一个太子,懂什么叫做打仗。”
腾格里塔拉心中认同赤那的建议,但是他如今和魏泰的关系如履薄冰,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意愿,但是又想着在战场杀敌立功,左右为难之间,一路上都是绷着一张脸,冷得几乎能够冻人。
此时他也忍不住了,站在赤那这一边,说道:“魏太子何必顾虑,虽然是峡谷,但是地形陡峻,就算是埋伏,也没有多少人,怎么会奈何得掉了我们一万人的军队。”看到魏泰依旧是满脸不虞,他心中有了怨气,但还是添了一句,“我们出兵本来就是机密,晋阳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会有所防备。你别忘了,萧恒已经死在突厥,一盘散沙的晋阳又有何惧。”
343黑夜偷袭()
本来平静的队伍隐隐有了些骚动,是那些士兵开始有了怨言,不管怎么说,魏泰终究是外族,士兵多是听从赤那和腾格里塔拉的号令。
认识到这一点,让魏泰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前进也不是不可以,若是真有埋伏,日后必须听从我的号令。”
赤那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下令,“全体有令,继续前进。”
军队再次开始前行,尽管尽量小声,一万人汇聚而成的马蹄声、步伐声和车辆碾过树枝的声音,使得林子再次喧闹起来。
不久,军队进入了峡谷,因为地形狭窄的缘故,队形不得不有所改动,如此宽度变短,长度便长,逶迤而上,更显得累赘。
峡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为了以防万一,赤那让骑兵在前,粮草在中间,步兵断后,如此缓缓向峡谷挺进,只要过了峡谷,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行军速度加快,不日便可进攻晋阳。
魏泰一直紧绷着身体,这一路上太过平静了,他之前明明把突厥人要攻打晋阳的消息泄露出去,她逃回去,不可能不防备,最有可能,就是在峡谷中设下埋伏。
果然,还没等他的念头消失,前方就出现了喧闹,马匹嘶鸣与痛苦的呼叫之声交织一起,在峡谷中凄厉地回荡,队伍中出现了忙乱,魏泰脸色一沉,“镇定,扰乱军心者斩立决。关山,去前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泰的镇压有了大概的效果,喧闹惊恐之声渐小,然而,还没等到他们松了口气,从峡谷两边纷纷滚下大量的石头,拥挤的狭道满是士兵,躲避不开,被石头砸到的不计其数,初次之后,还有躲避时相互踩踏,顿时哀鸿遍野,乱成一团。
伴随山石而下的,还有一支支燃烧着大火的箭羽,主要集中在中间的粮草部分,此时天干物燥,着火即燃,粮车中随即随风起了大火,冒起了浓烟。
埋伏的人数众多,就算是被众位兵士重重包围的几位将领,也被箭雨波及,他们不得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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