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几下,想醒也醒不过来。
“听说皇上信封了仙妃娘娘,宠爱有加,是不是你呢?”
“应该不是吧,否则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我无数次回望威耸的城门,期盼能见到你的身影,可是直到满目霜华尽天白,也依旧没见到你,坐在冰冷的马车上,我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冷的,冷到了疼痛,疼痛到麻木”
“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伤透了心,能够放下一切心如止水,淮家遭此巨变,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可你当真是铁石心肠,竟然来送一程都不肯”
“一直等着你来求我,没想到,果真让我等来了,你说,这一次,我要不要收点利息呢?”
“二哥总说我傻,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傻不过是因为遇上你罢了”
淮文涵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自言自语着,伸手想去抚摸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却在将要触及那刻颤抖着收了回来,继而叹了口气,将被子小心翼翼的掩好起身开了。
祝艺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种懊悔之感油然而生,像是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般,顷刻间蔓延全身,那种苦涩的感觉像是一碗新煮的黄莲汤般,由口而入,却涩遍了四肢百骸,永无退却。
人生如梦,宦海浮沉,淮家虽然是有些利用之心,可至少文涵对她是真心诚意的,自己怨的是有些太狠,太彻底了。
这一场眠枕直到晚间酉时末,方才缓缓行来,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子,神智从一片混沌中渐渐清醒后,整个人才感觉到身子酸痛的不行,尤其是肩膀和两条手臂,几乎就如搬了一天的山似得,只要稍稍一抬,串痛登时从神经末梢传道大脑皮层,还带着一溜的针刺感。
“你醒了?”淮文涵突然推门进来,看到她发髻不整,衣衫凌乱的模样,迷糊的像只野猫般,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归来,仿若此刻两人正在淮府,而她就住在他院落的隔壁厢房内。
“恩,啊”祝艺菲揉了揉眼睛,实在是乏的不行,想了想又栽倒在床上,片刻后终是想起了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便蹭的一下坐起来穿上鞋子,瞪着大眼对着淮文涵道;“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刚有小丫鬟掌上灯火,屋内霎时明朗起来,淮文涵这才看清祝艺菲额头上都是汗水,早先圆润的下巴已削尖的不成样子,一双与先前不大相同的眼睛看起来也是呆滞异常,整张脸毫无血色,惨白虚弱的令人有些心疼。
“对了,我是有事来求你的”祝艺菲稍稍理了下头发,便坐在淮文涵的对面,看了看门前的那两个丫鬟便道:“你得让他们先下去”
淮文涵点头,吩咐了下人都离开后,空旷的卧房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祝艺菲刚要说话便发现少了卿利便问道:“你那个表哥呢?”
“哦,他放心不下家中事宜,便先归去了”淮文涵端起茶杯,隐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恩?那么远的路途他先走了?”祝艺菲觉得有些怪异,不确定的问道。
“他万贯财富都在家中,素来是个舍不得离开俗物之人,这次能陪你走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就不怕在官路上被野兽吃了?”想了许久才想起羊肠岭那一带的传说,陆丰民就是在那一带命丧虎口,难不成卿利不怕?
“我这个表哥素来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多亏你身负奇术异式,否则只怕要送命在了路上”淮文涵冷声道。
“我这也快没了半条命了”祝艺菲没注意淮文涵话中的深意,便想着既然走了就走了吧,等自己回去的时候也好方便快速些。
“这一趟,我是替炎晗来办事的,大概是这么个情况。。。。。。”祝艺菲将自己如何从太京城出来,进入匪窝,然后又逃出来的事情尽数说了个大概,几乎没怎么隐瞒。
“如此凶险之事,皇上怎么只能派你一个人出来”淮文涵听罢激动不已,甚至乎情绪有些失控。
“哎,这都不算凶险了,我每天都是过得这样的日子,现在主要讨论是如何能彻底的围剿山贼,我倒是有个计划”祝艺菲将自己的脑袋凑近,神秘兮兮得意道。
“什么计划”见她如此模样,淮文涵的怒火和不忿登化成了绕指柔。
“你知道骢国公主的事吧”
“恩,怎么了?”
“我听到他们是个山头的匪贼要一起劫骢国的送嫁队伍,而且是全部出动,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骢国送亲队伍到这里还需要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
“恩?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朝廷的文书都已经下发了,圣旨也已昭告天下,打从送亲队进入炎武国的边境耀州地界,鹿大将军就已经将其严密保护起来,更是播了一队重兵护卫而来,沿路的郡守和县令都忙着清障做准备,前日已经到了潞安县”
“擦,一个公主而已,搞这么大阵仗”祝艺菲有些吃醋的道,自己在这拼命的保家卫国操碎了心,人家好吃好喝的全程有仆从照管还有侍卫护卫安全,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据说这次出嫁的是骢国第一美人灵秀公主,势要入后宫为妃已结两国同盟之好”淮文涵见她的样子笑道。
“第一美人?有我美吗?”自恋了搓了搓脸,对着淮文涵嬉笑着问道。
第一八三章 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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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无法比拟的“淮文涵笑道。
“算你小子有眼光,好了你先听我说计划”
“我们还是去书房吧”淮文涵扫了窗子的方向一眼,一道黑影正跌跌撞撞的离去。
“恩,也对,书房有纸笔,我可以给你画个大致的图形,也好方便你理解”
“好”怀淮文涵笑着应了声,两人便从厢房出来转到正院的书房,进了书房祝艺菲一愣,发现这书房的模样与之前太京淮府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稍微小了点。
“你还是很留恋太京的吗”随意叹了一句。
“我从小便在太京长大,那里的已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
“皇上不是重新录用淮家了吗?怎么你却留在这里?”
“祖母的老家在庶郡,三月份之时,我父母相继病故,就在老家修了陵墓,我在这丁忧守孝,我大哥二哥被调去了凌霞关,三哥正住在老家大院里”
“哦”祝艺菲有些尴尬的应了声,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半个淮府人,要不要也披麻戴孝?
“你不必放在心上,当年之事不过都是皇上一手安排的,我心里虽然将你当成淮府的人,却不是姐妹”似乎感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淮文涵解释道。
祝艺菲半饷没有说话,只是手足无措的盯着脚尖,发着呆。
“好了,你不是要说剿匪的事吗?是不是饿了?”
“没有,对,剿匪的事,我先将羊肠山一带的地形画给你看”祝艺菲说着便拿起毛笔点了点墨汁,在一张发黄的麻布上大致画了一下,又一边解释给淮文涵听,末了便道:“我卧进山寨内的第二日晚上他们便聚在一起开了个会,大概有十一个山头,势力最大的便是五山寨,还有他们的大当家的是个三百年道行的黑熊精,二当家的是会操控毒虫子的术士,三当家的是从蛇肚子里生出来的,有一只黑色的哨笛,吹奏出不同节奏的音调何以御空山中的野兽,这三个人,我要重点先除去”
“艺菲,你。。。。。。。”
“放心,我五百年的道行,加上玄清真气护体,已不是去年的那个小白了,这只大黑熊不成问题,只是老二和老三有点难办”
“为什么?可是你一人打不过?”
“因为我不能乱杀人,虽然他们都啖肉饮血之辈,可应当按照人间的律法来惩处,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羊肠山一带确实流匪居多,而且神出鬼没,先帝在时就常头痛不已,派出官兵围剿多次,都不见效果,反而还会引得大批野兽袭击,从前以为是触犯了山神,没想到竟是因此异人之术”
“哎,他们的所作所为惨绝人寰,我就不一一诉说了”
“我手下能调的士兵只有三千左右,而且精锐大概八百多人”
“山贼那边应该是六七百人,若是从山下向山上强攻,肯定不行,为今之计,还真是只能等公主的送亲队伍赶到,只可惜这小半月的时间,又要死不少人了”祝艺菲瘫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道。
“这本应是大丈夫行为之事,如今却要仰仗你一个女子”淮文涵沉声通道。
“哎,没办法啊,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淮文涵问道。
“三千军队走到观山郡得多长时间?”
“这里离观山郡大概一百六十里,千人步行军队大概要五六日左右,其实这些到不是难题,难的是怎样悄然进军,若是惊动了山贼,引起野兽的袭击,恐怕打草惊蛇”
“恩,你所思也正是我所虑,只可惜,我带着一个人遁术都很吃力,更别说是带整个军队了,哎,若是紫阳在就好了”祝艺菲拄着下巴眉头紧锁。
提到紫阳,淮文涵面色冷了下来,看了眼祝艺菲便道:“你是先将领头的除去,我们在布兵还是。。。。。。”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他们三人都除去恐怕不成,那样五山寨内会乱做一团,到时不容易实施计划,如今那三个头目让我挑拨了老大和老三,老二看起来是个和事老的滑头,我正在想要留哪个”
“如你所述,当是留第三个最好?”
“恩?怎么说?”祝艺菲看着淮文涵,眼睛一亮。
“大当家的是妖怪,肯定不能留”
“恩,这个我也如此想,若是一不小心掠走了公主,恐会误了大事”
“二当家的倒是深藏不露,其实以我看来应该并不是泛泛之辈,实力想必要在三当家之上,其实三当家若是没有那哨笛,才是最弱的一个”
“嗨,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揣摩许久,分析利弊,打算留老三,他那哨笛还好偷,再说我对他也算是了解”
“恩”淮文涵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似乎有心事般。
书房门一时静默下来,祝艺菲也望着自己刚才画的那个惨不忍睹的地形图,突然觉得一阵牙疼。
“明日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吧,虽然她未必想要见我”
“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怎么突然成了探花郎了?”
“皇上封了个仙妃娘娘,说是出自淮家,随便给我安了个名头罢了”淮文涵突然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晓得他眼神中的深意,如今却是踌躇不定,纠结万分,既怕他误会又怕他不误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守孝三年罢,以后再说”他苦涩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尤为虚幻。
“我这个仙妃是做不长久的”祝艺菲觉得还是解释清楚了为好,若是还在乎这份友谊,那么这些事情就必须要有个清楚透彻的结局。
“一直觉得你就仿若那天边的云霞般,美则美矣,却只能仰望罢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
“所以你便处处躲着我?”
“你也知道水里的鱼和天上的鸟是不可能相守的”
“鱼肯脱水,鸟却不肯着陆,哪怕是歇息也只能栖于梧桐”
“鸟困梧桐是为友,而不是为那一树的枝繁叶茂”
“或许吧,鱼永远都是鱼,既然离不开水便只能永远仰望”
“你看到的鸟只有翅膀没有脚,而它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寻找着双脚,等到飞断了翅膀也寻不到,便一切都是尽头了”
“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
“你又想要什么答案呢?”
“你心里的答案”
“这就是我心里的答案”
淮文涵沉默了,不知何时,窗外起了微风,骚动那些稚嫩的芭蕉击打在百叶窗上,发出宛若敲门般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可怕的书房内回响不停。
“是淮某唐突了”
“文涵,若我生在此地,定会感念你的情谊,只可惜我也是有苦难言”
“我知道”
“你若是知道便不会始终耿耿于怀了”
“艺菲,我有些累了”淮文涵单手撑着额头,长睫低垂而下,在睑处印出一大片宛若蝶翅般的阴影,略带憔悴和枯朽。
“那你好好休息吧”祝艺菲起身,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刻,看了看伏在案上的男子咬着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强词夺理,都是借口”淮文涵突然发狂般将桌子上笔墨纸砚挥落在地,墨汁溅起飞落在他洁白的长衫上,盛开如梅。
“你还躲在那里做什么?”淮文涵突然对着书架那处的矮窗后晃荡的黑影冷声道。
“表弟,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卿利从侧门处进来,面色有些惊诧的道。
“没事”
“表弟,你们。。。。。。。”
“你都听到了吧”
“恩,啊?没有,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鱼啊鸟的,真不太懂”
“你要回去高密我不拦着,只是别弄出太大的破绽来,艺菲是个很聪明的人”
“表弟,你也知道,我。。。。。。。”
“这次是皇上要办,有艺菲在,这些山贼恐怕不是对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等着”
“表弟,我那些金子。。。。。。。。。”
“金子?你狠的下心将自己的妻妾儿子送给他们炖了吃,到现在竟是舍不得一箱金子?”
“表弟,不要以为表哥就是怕了你,就凭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成的了什么事?我送出妻妾可以再娶,再说每年不用做生意东奔西跑就能得到大批财富,你三哥不是也参合了一脚吗?别忘了,若不是我出的银子,你连葬老母的钱都没有,更别提现在做了一州的太守,不过就是顶个空名头,现在跟我大呼小叫,哼,给我备马车,我要回观山郡”
“你若是敢把我三哥的事透漏出去,我定要你好看”淮文涵目龇俱裂的看着一脸得意相的卿利。
“行行行,你让我好看,好看,快备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