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启双唇,正要出声应下方绍元的话,却突然止住了口中的话语。
“这个条件,是不是有些低了?”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卫成泽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他歪了歪脑袋,如同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开口说道:“我听闻南方有的地方哪怕是这个时节,也依旧温暖如春,若是方将军能送我一些这个时节吃不到的水果,这交易便成立,如何?”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方绍元,卫成泽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
——真是糟糕透顶的演技。
心中有个声音这样冷淡地说道,心脏也一点点地凉了下去,可卫成泽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勾人。
方绍元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卫成泽,良久之后,才沉声应道:“好。”
没有想到方绍元会答应得这样干脆,卫成泽的目光闪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如何,他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翘,卫成泽柔声开口:“那么方将军现在……”他的指尖轻轻地滑过方绍元的脖颈,停留在脆弱的喉结处,挑逗般地打着转,“要收取报酬吗?”
呼吸不由自主地一颤,方绍元深深地看了卫成泽一眼,却没有顺着卫成泽的心意,动手对他做什么,反倒翻身从他的身上坐了起来。
不等卫成泽疑惑方绍元的举动,一声带着些许冷意的命令声传来:“把衣服脱了。”
身子轻轻一震,卫成泽顿时就明了了方绍元的意思。置于身侧的手一点点地蜷起,又缓缓地松开,卫成泽撑着身子坐起来,脸上的笑容不减。
头上的绾起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散乱,卫成泽索性伸手扯下了发带,任由那如瀑的墨发垂落下来,衬得他的脸颊越发小。
卫成泽将扯下的发带随手扔到一旁,把腰间的绳结轻轻一拉,淡青色的腰带顿时就松散了开来。
稍显宽松的外衣,厚实的中衣,单薄的里衣,卫成泽一件件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将之扔至床下。最后一件衣服被脱下,卫成泽白皙的肌肤暴露出来,在深色的锦被的映衬下,如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泽,让人移不开视线。
即便有地暖维持着屋里的温度,但如今终究是严寒的冬日,乍然间失去了衣服的遮蔽,卫成泽的身子细微地颤抖着,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惹人怜爱。
方绍元看着卫成泽,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的身上逡巡,不放过一个角落。
被方绍元的视线给看得有点不自在,卫成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才扬起笑容,伸手去解方绍元的腰带。
然而,他的手才刚碰到方绍元的腰间,方绍元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卫成泽的手腕很纤细,方绍元一手握住,还多出了小半圈。
方绍元低下头,看着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忍不住露出惊讶犹疑的神色的卫成泽,眼中的神情无比复杂。
他本以为,让卫成泽做这种事,他的心中会是痛快的。
看清了卫成泽的本质,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卑劣,然后让对方以最卑微的姿态,如同一个妓子般在自己的身下喘息呻…吟,然后认清自己的那份心意,到底愚蠢到了何种地步——方绍元以为,这回是他想要的。
但是,看着卫成泽在他的注视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一件件地脱下身上的衣服,看着卫成泽努力压抑着眼中没有很好地隐藏的隐忍,脸上却依旧带着惑人的笑容,看着卫成泽以侍奉的姿态,想要为自己宽衣,方绍元却只觉得心中有一把锋利的刀片,将他的心脏一片一片地剜下肉来,疼得他无法自抑。
“够了。”抓着卫成泽手腕的手收紧,方绍元的声音近乎嘶哑。
这个人不应该遭遇这种事情,不应该遭受一点伤害——哪怕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他,也不可忍受。
“……够了。”方绍元又说了一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痛楚。
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当初想方设法地将卫成泽从高处拉下,后悔自己不知何时对卫成泽动心,甚至后悔将卫成泽从牢狱当中带出。
如果他与卫成泽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如果他任由卫成泽死去,这个时候,他的心脏,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疼了?那种剖心剜骨的疼痛,实在太过难熬。
他不是神仙,不是圣人,也会怕疼,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
而眼前这个人,总是知道,该怎么往他的心里扎刀子,才会更疼。
卫成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方绍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去,不着寸缕的身子看起来无比单薄。
方绍元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卫成泽离开。将他远远地送至自己不可能见到的地方,不再与他产生任何瓜葛,任由心口被剜出的伤口慢慢地愈合。但是可悲的是,哪怕只是想到卫成泽离开的情景,方绍元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掏了出来,置于天寒地冻的冬日,覆满冰霜。
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他的心脏就会多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溃烂发脓,最后将他置于死地。
深深地吸了口气,方绍元知觉得胸腔中如同被灼烧一般疼痛。抓着卫成泽手腕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往一旁挪开,方绍元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卫成泽一眼:“你说的东西,我会加到贺礼当中去的。”
说完之后,方绍元也不去理会卫成泽的反应,转身直接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卫成泽依旧坐在床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192|第十二穿()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后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卫成泽垂下的眼睑颤了颤,突然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来。
胸腔微微振动着,卫成泽的喉间发出稍显低沉的笑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地让人的心中泛起酸涩的感觉。
方绍元没有碰他,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方绍元会继续做下去,但傅安叶不会。
——傅安叶不会。
那个人总是不愿意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弄丢似的,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比起上个世界的安映生来,方绍元与傅安叶之间的相似之处要更多。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无论是容貌,性格,身份,记忆——都不一样了。
细细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卫成泽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茫然的神色来。他忽然有点不知道,傅安叶应该是什么模样了的。那个人每次出现,都与之前截然不同,好似完全无关的个体。
他们……真的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卫成泽的思绪,他转过头朝房门看过去,眼中有着尚未褪去的恍惚。
师棠的影子被西斜的太阳给拉得老长,落在门扉之上。他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犹豫了一会儿,径直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刚才方绍元离开时候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他有点放心不下。要知道,平时只要他稍微走开一会儿,卫成泽就总会变着法子把他给喊回来,乐此不疲地看他露出无奈头疼的表情。
一进屋,师棠就对上了卫成泽依旧带着些许怔忡的神色的双眼,不由地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在卫成泽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然而,还不等师棠思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被落入眼中景象给弄得一懵。
只见卫成泽坐在床上,深色的锦被遮盖至小腹处,露出没有丝毫遮蔽的上身。墨色的长发自额前垂落,与那白皙的肌肤颜色过分分明。而那些原先应该穿在卫成泽身上的衣服,则散乱地落在床边,乱糟糟的推在一起。
“你……”师棠觉得喉间莫名地干渴,他无比艰难地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卫成泽,可下一秒,他却又忍不住转过头来,朝卫成泽看过去,“怎么了?”
听到师棠的话,卫成泽怔了一瞬,眼中的迷茫与恍惚缓缓地褪去。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眨了眨眼睛,卫成泽看着耳根发红的师棠,双唇微微弯起:“我不好看吗?”
“……啊?”完全没有料到卫成泽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师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傻愣愣的样子,看得卫成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好看吗?”卫成泽歪了歪脑袋,又问了一遍。
师棠:……
他觉得,他应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师棠的回答的卫成泽,第三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我不好看吗?”
“……”看着卫成泽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师棠很怀疑,如果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对方会一直不停地问下去。
纠结了一阵子,师棠终于还是乖乖地说出了实话:“好看。”
要是卫成泽这样子都能说是不好看,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那为什么方将军不喜欢我?”得到了师棠的回答,卫成泽的脸上顿时露出困惑的神色。
师棠:……
要是方绍元那还不叫喜欢卫成泽的话,那怎样才算喜欢?
莫名的,师棠觉得卫成泽的话有些刺耳,但他也知道,卫成泽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瞥了卫成泽一眼,师棠就跟被烫到似的移开视线,死死地盯着卫成泽身后的墙壁,声音也显得格外平板:“什么意思?”
“他刚刚丢下我走掉了啊。”卫成泽似乎对此有点不满,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埋怨,“你刚刚不也看到了吗?”
师棠之前一直守在外面,当然不可能没看到方绍元离开,而且还注意到了方绍元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
心中倏地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师棠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卫成泽的双眼,缓缓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总是和方将军对着干的吗?”好像不明白师棠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似的,卫成泽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来。
师棠闻言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卫成泽的意思。
“若是想要得到什么,总是得付出什么,不是吗?”卫成泽微微侧了侧头,有一缕青丝从他的肩上滑落,“而这,就是我目前最有价值的东西。”他的唇角微微上翘,面上的神情如稚子般天真而无辜。
好半晌,师棠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一点点睁大,眼中也浮现出震惊的神色来,好似不相信卫成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样。
可卫成泽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师棠的模样一般,自顾自地弯腰捡起落在床边的外衣,给自己披上。虽然屋里铺有地暖,但什么都不穿,还是有点冷的。他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着凉患病。
沉默地盯着卫成泽看了许久,师棠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得到了什么?”
“除了自由之外的所有东西。”将盖在腰间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卫成泽抬起头,看着师棠的目光格外坦然。但对上他的视线的师棠,却只觉得之前被强压下去的怒气“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这样毫不在意地拿自己的身子,来当做交换那些东西的条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露出这样满不在乎的表情?
师棠突然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当初方绍元千方百计地想要送上断头台的人。
他所看到的卫成泽,真的就是卫成泽原本的模样吗?就连心志向来都无比坚定方绍元,在与卫成泽有关的事情上,都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看透这个人?
想到自己在许多时候,竟然真的相信,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师棠就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心中的怒气越发高涨,可看着卫成泽那淡然的表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既然在卫成泽的眼里,那些东西那么重要,他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胸口涨得有点发疼,师棠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
看到师棠的样子,卫成泽的睫毛轻轻一颤,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师棠伸手拉开房门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随意而漫不尽心地开口:“方将军说过几天,就会给我送极南之地的水果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尝尝?”
师棠脚下的步子一顿,手上猛地用力,木质的房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指印。他仿佛没有听到卫成泽的话一样,一言不发地迈步离开了房间。那比平日里要响上些许的关门上,足以泄露他的心情。
卫成泽也不出声阻拦,任由师棠离开房间,站在门外守着。他知道师棠不会离开,哪怕再厌恶他,这个人也一定不会做出玩忽职守的事情来。只不过,比起暖和却又他在的屋内,师棠更愿意站在寒风能够吹到的门外罢了。
看着那道映在房门上的身影,卫成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双手抓着锦被,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得紧紧的。
果然,这个季节,哪怕有地暖,也还是很冷啊……
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卫成泽闭上眼睛,脸上终于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隐忍来。
不管过了多久,他惹人厌憎的能力,还是这样的强大呢。
卫成泽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哭一样的笑容。
抓着被子的双手一点点地用力,关节处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着青白,卫成泽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喉间的呜咽出口。
——师棠会听到的。
身为习武之人,虽然没有传说中的内力,但师棠的耳目,确实比起寻常人来要聪敏许多,这么短的距离,师棠不可能漏过卫成泽发出的声音。
被子里很闷,但那种被整个地包裹着的感受,却无端地让卫成泽感到安心。
既然已经决定要以自己为条件,让方绍元为自己收集与那个人有关的消息了,他当然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与师棠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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