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瑟似满意的一笑,继续说道:“副楼主花令语不惜千里之遥,去北疆昆仑山上请了一个人给老楼主诊治病情,据消息称,是鬼医族的传人。”
“鬼医?”段倾城微微皱眉,她对这个称谓很是陌生。
“鬼医!”何不归听到鬼医一词,原本深沉的眸子一亮,他欣喜道:“庄主,如果真的是鬼医传人,那就一定有救!”
“是吗……”她略微疑惑,江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名号,看来是她太孤陋寡闻了。
“庄主放心,我这就去把这人找出来。”顾秋禅立刻请命道。
顾锦瑟瞧了妹妹一眼,就知道她会身先士卒。她先段倾城一步点了点头道:“你去吧,但记得做事低调些,可别惊动了天机楼的人,那样可就麻烦了……”
“明白了。”顾秋禅默默行了一礼,转身就岀了第一堂,一袭青衣在风中微扬。
“锦瑟,准备车马,我要去一趟司徒府。”等顾秋禅出去,段倾城突然对顾锦瑟说道。
顾锦瑟一惊,“现在?可你的伤这么严重……”
“无妨,暂且死不了。”
“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顾锦瑟一阵无言,她无法反驳什么,便只好答应了。
当段倾城的马车停在司徒府门前时,太阳已经西斜。段倾城抬手撩开车帘,一缕斜阳的余辉落在她素净苍白的脸上,为其增添了一丝暖意。
早已等在门口的侍儿向她福了福身,“见过庄主。”
她点了点头,问:“义父现在何处?”
“盟主在藏书阁,请随奴婢来。”侍儿上前一步回话,然后轻轻移动着步子,向府内行去。
她一路尾随着侍儿进了藏书阁,而在那里等着她的,却不止义父一人。
一袭玄色衣袍正襟危坐,且面容清癯深沉的人,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司徒云天,也是将她从小养到大的义父。而那个立在义父身旁的锦衣男子,名叫司徒镜,是司徒云天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义兄。
“倾城见过义父,兄长。”她向两人施了一礼,面色依旧冰凉,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
“你的气色怎会这么差,莫不是受了伤?”司徒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情况,看似关怀的问了一句。
她闻言,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义父身旁的司徒镜,而司徒镜也在看她,那双异常精明的眼睛里,仿佛总是带着几分算计,不自觉让她心生厌恶。
“只是小伤罢了,并不碍事。”她挪回视线,冷声回了一句。
坐在正位之上的司徒云天沉默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开了口,“受了伤就该好生养着,差人过来通报一声便是,为何还要大老远的跑过来……”
“是,倾城知道了,多谢义父关心。”她心头微微一暖,脸上的冷漠也因为司徒云天的关心而褪去了许多。
或许,她只有在面对这个既是父亲又是师傅的人,才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司徒云天满含笑意的点点头,可他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段倾城的身体状况上。他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问她,“此次你孤身前往西域,可有什么收获?”
她收敛了心中暖意,平静的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锦盒呈了上去。“有一件东西,请义父辨别真伪。”
司徒云天颇为惊讶,疑惑的从她手中接过那只锦盒,打开。淡淡的光柔和的氤氲着渐渐散开,他那双苍老的眼中立即闪过了一丝欣喜的光。
他面露欣喜的看向段倾城,有些意外,“竟然是佛骨舍利,你是如何得到的?”
段倾城沉吟道:“是那布罗,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那布罗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他肯定没想到,这个优点却变成了他最大的缺点。”司徒镜看了看父亲手中拿着的天下至宝,唇边浮现一抹嘲讽之意,“城儿,这一趟辛苦你了。”
她微微摇头,“义父言重了,这些都是倾城的份内之事而已。”
司徒云天从座椅上起身,踱步到她的面前,无声的看着她,“传说中的佛骨舍利共有五颗,集齐便有起死回生之效。你岀生入死耗费三年光阴才找到这一颗,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险,你明白吗……”
“请义父不必担心,我会尽快找出剩下的四颗。”她低着头,脸色微变,并没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因为此时的她,心里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司徒云天叹了口气,“也罢,最近江湖上事非太多,你要小心为上。”
“多谢义父提醒,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倾城就先告退了。”她无力的牵了牵嘴角,低声请辞。
司徒云天点了点头,“回去吧,看你伤的不轻,一会儿让镜儿派最好的医师过去瞧瞧。”
“是,倾城告退。”她礼貌应道,恭敬的退岀了藏书阁。
外面天色已暮,漆黑的夜空像幕布一般铺开,连一颗星辰都没有,只有微风轻拂,带着凉意。
见段倾城走了岀来,等候在门外的侍儿悄然的福了福身,然后悄然的在前面掌灯,将她送至门口才停了步子。
侍儿把灯笼交与在大门外等候的车夫,又恭敬的回到门边立着,直到马车渐渐远离。
“看来她是还和原来一样,好像很讨厌我。”司徒镜望着门口的方向,在司徒云天身旁幽幽的说道。
司徒云天冷哼一声,“你不该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人看待,论实力,你离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是,父亲说得对。不过据我所知,她如此尽心的寻找佛骨舍利,只是为了让一个男人复活,”司徒镜话锋一转,灯火之下的脸上闪烁着一丝怪异的幽暗,“父亲你……难道没告诉她那只是个传说吗?”
司徒云天的脸色暗了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司徒镜,“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你有空关心这些,倒不如把精力用在正道上……”
见父亲脸色有变,司徒镜面露尴尬之色,摇头叹道:“没想到三年不见,父亲你,竟还是那么中意她。”
司徒云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踱步至窗前,望着手中那只小小的锦盒,眼中升起了一丝阴暗的笑意。
中意吗……
他当然很中意这个义女,中意到爱不释手。因为没有人,会讨厌一颗既强大又好用的棋子……
第九章 故人难归()
“阿城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城外的望月亭中,白衣男子饮尽杯中酒,望着满天清辉如雪,突然开口问她。
她拎着一只小酒坛,随意倚靠在栏杆上,毫不犹豫的说道:“灭明月宫,杀公子玄。”
清凉的月光倾洒上她的衣衫,冷漠决绝的容颜染了一抹淡淡的红。
白衣男子转头看她,“除报仇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愿望了?”
“没有了。”她拎起酒壶,又灌下了一口烈酒,眸中映着一轮月光,既冰凉又寂寞。
男子望着她融入月色的身影,眉宇之间浮现一抹柔情。他轻柔一笑,“那阿城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没听你提过,是什么?”她转过头看向男子,等着他的下文。
男子戏虐的勾起唇角,他说:“我最大的愿望,是想看到阿城笑一笑。”
她拎起酒壶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好。
“这一点都不好笑。”她不自然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看来我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啊……”男子好似失望的摇摇头,立在她身旁不再言语。两人一同在亭中望着漫天的星月,各自思量着各自的心事。
一阵狂风忽起,吹乱了天上明月,也吹散了白衣男子的身影。原本明净的世界像被撕开了一般,瞬间又换作了另一方景象。
在烟云环绕的无量山颠,在那座宏伟的明月宫之前,一片撕杀声响彻云霄。所有的生灵都被鲜血吞噬殆尽,犹如一片血腥地狱。
那一袭黑影稳立于断崖之颠,犹如地狱的魔鬼一般,用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神盯着她。她听见他在笑,笑她的愚蠢和无知。
就是那个人吗……
那个强大到毁天灭地的人,毁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让她从一个无知幼儿,变成了只会饮血噬骨的冷血动物。
她输了,输掉了所有人的性命,也输了她坚持了十几年的恨意。
手中的刀在她掌中停息,鲜血的腥味不断的扩散开来,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她的眼睛,而那个倒下的人,却不是她自己。
一抹白影掠过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赢得了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却也扼杀了她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一丝阳光。
男子染血的手抚上她的脸,极具痛苦的笑了,他看着她,目光还是那么轻柔,带着一丝不甘和遗憾。
“好可惜,我怕是再也等不到阿城笑的那一天了呢……”
“不……不可以…”她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血和着泪一起滑落掌心,风不停的吹拂着她眼角的遗留的痕迹,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嘲笑她此刻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无欢……无欢!”她愕然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全身的衣物,屋内一盏残灯摇曳着,和墙上的影子一起,跳跃在她寂寞又悲伤的眸子里。
守在堂外的锦瑟听见屋内的声响,端着一碗汤药悄然走了进来,在屋中添了两盏灯火,幽暗的空间瞬息明亮了许多。
“又做恶梦了吧。”锦瑟看着她,轻声说道。
段倾城没有说话,她木讷的靠坐在床边,眸子里的惊慌之色仍旧没有散去,脸颊上凝结着细密的汗珠。
见她不言语,锦瑟便细心的捧了一杯热茶给她,“今天便是月中了,每个月的这一天你都要去那里,也难怪你会梦见他。”
“是啊,又到月中了……”她接过锦瑟递过来的茶盏,惊慌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她恍惚,时间过的可真快,至那一日起,转眼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她竟已经耗费了三年……
锦瑟细心的把药碗端过来递给她,“这是何不归开的药,庄主还是喝了它吧,不然以你现在的身子骨,怕是到不了少林寺。”
段倾城接过药碗,竟然还是温热的,该是细心温了一整晚吧。她一口饮尽碗中的汤药,苦涩之味甚浓,令她眉心微蹙。
“劳你费心了,先下去休息吧,天快亮了……”她说。
锦瑟接过空置的药碗,点了点头,“我会备好人马,去少林寺这一路怕是不太平,庄主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知道。”段倾城点点头。
锦瑟悄然的收拾完东西后便出去了,屋中只余段倾城一人,还有满室的灯火通明。
她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微光出神,方才脸上的惊慌失措尽数散去,只余满目清明。
“门主,不出您所料,段倾城往少林的方向去了。”一身着黑色锦衫的男子立在祠堂外,对里面的人禀报道。
“哼,她这次又带了多少人手?”唐幼微一边问着,一边为身前的灵位上香。
黑衫男子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回道:“明面上只有她一人,但跟随的暗卫有十余人,而且都是高手。”
唐幼微上完了香,又盯着牌位看了许久,眉宇中露出一丝倦怠之意。
三年了,这三年里,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杀段倾城为父报仇,她用尽了所有方法,可是至今仍未得手。有时候,她甚至觉岀了一种厌倦之感。
“秦默,你觉得,我能杀得了段倾城吗……”她背对着门外的秦默,细声问道。
站在门口的秦默迟疑片刻,“只要门主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是吗。”唐幼微对着父亲的灵位,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是啊,她在犹豫什么呢?无论她能不能杀死段倾城,父亲的仇,她都必须报。
上完了香,她转身走到门边,“路上埋伏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秦默点点头,“都已安排妥当。”
“那我们也是时候动身了……”她略微认真的看了一眼身旁那个男人,轻盈说道。
少林寺的山道上,古树参天,凉风习习。阳光透过树荫落在石阶上,上山进香的香客零零散散,寺中偶尔传出和尚打坐念经的声音,四下一片安宁。
后山的达摩洞外,有一片墓区,被罩在浓密的树荫之下,显得格外昏暗。
达摩洞的入口,有两名武僧长年看守,除了供寺内的高僧修习以外,一般人不得踏进一步。
段倾城一改往日装扮,换了一身素白长衫,玉钗轻挽于发间,三千青丝如瀑。她面容依旧苍白,无声跟随一个小沙弥至达摩洞外,小沙弥简单的跟洞外的武僧交待了几句,武僧们便放她进了达摩洞。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至三年前开始,她每月都会不辞辛苦来一趟,只为继续遵守与那个人的约定,即使那个人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她独自一人前往洞中的最深处,里面比洞口看上去要开阔的多,洞中无风,却异常凉爽,空气也更为清新,灵气十足。石壁上长满了水晶一类的石头,不用点灯,却也足够明亮。
前方是方较大的一片空地,中间有座石砌的莲花台。莲花台上,放置了一具水晶冰棺,在昏暗的空间里,散发着微蓝的光。
那副冰棺里,躺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他白皙的脸庞上映着水晶折射的微光,双眸轻合,薄唇微微上扬,浅浅的,笑得很温柔,像睡着了一般。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冰棺,至极的凉意袭来,令她眸色微软。她轻轻蹲下身来看他,仿佛透过那厚重又冰凉的距离,她就能碰到那人的脸。也许,他此时的脸颊还是温热的,也许,他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然后微微笑着唤她一声:“阿城”。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也许。
他叫陌无欢,本来只是一名医师。因其师术高明,在武林中也颇有威望,一直为天下第一庄所用。
三年前,段倾城带领众多武林高手围攻明月宫时,因为遭人反叛,所有人都中了敌人设好的圈套,纷纷被诛杀于明月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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