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居所,便听见有隐隐琴音传来,沈玉走上前去,却发现南宫贤并没有在内阁休息,而是独自坐在小亭中,面对着帝都城的景象,扶着那把刻着海棠花的七弦琴,而且每当祖父抚着这把琴的时候,仿佛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关于这把琴,沈玉以前见过,那时候这把琴被放在一间密室里,从未见祖父拿出来过,也从未听祖父说起过,可近些天,却总见听见祖父在楼上抚琴。
“你来了。”听见他的靠近,南宫贤苍老的手指便停在了琴弦上。
他倚门而靠,对南宫贤无奈苦笑道:“身体不好却又不愿意多休息,天天抱着把琴在外面吹风,您老人家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南宫贤摇头,不舒服的咳了一声,“人老了,总是容易想一些陈年往事,偶尔出来清醒一下又有何妨。”
“哟,陈年往事不会和这把琴有关吧”他挑眉,这老头怎么就不知道消停消停?
“你少在我这贫嘴,外面的事情,你处理的如何?”南宫贤并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一开口就直奔正事而去。
“我自然会处理好一切,不用您老人家瞎操心。”他不屑一顾的说。
“是吗?”南宫贤了然轻笑,“自天机楼成立至今已经几百年之久,世世代代的南宫家都是皇家臣子,守护江山社稷的担子实在太重,无奈你父母双双去世,现如今也是难为你了。”
“又提这些事情做什么,”沈玉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与其天天想这些,还不如把病养好,这样我也许还能多偷几年懒”
“好,不说这个了,那我换个话题。”南宫贤又把注意力放到手间的那把琴上,指尖微动,琴音换换倾泻而出,“那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你到底是是怎么看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步步为营(四)()
“什么怎么看?”沈玉微微一愣,他怪异的看了这老头一眼,今天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南宫贤一门心思抚着琴,神态悠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味的感情用事只会坏了大局,而且那个段倾城不是等闲之辈,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我知道,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沈玉默然一笑,和她相处这些时日,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南宫贤点了点头,“回去准备一下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宫里该来人传话了”
“知道。”沈玉淡淡的应了声,不想扰了老头子抚琴的兴致,他只好默默的退出了内阁。
沈玉离开后,一曲未终,弦音忽停。南宫贤轻咳了一声,“该听的都听见了,出来吧。”
一抹玄影落入亭台,不声不响的,正好停留在南宫贤的身后,是单无极。
“参见楼主。”语气虽冷,却还算恭敬。
南宫贤淡然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你一直对他抱有成见,不想让他来接手天机令,是也不是?”
“是。”他毫不避讳的答道:“属下一直觉得,他没有资格胜任楼主的位置。”
“哦?那么现在呢?”南宫贤继续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一个人要想彻底改变,并不是那么容易。”
要想接管天机令和整个天机楼,现在的少主和老楼主比起来,依旧相差甚远。
“你一直都是个最喜欢说实话的人,所以和令语的聪慧果决相比,我反而更信任你。”南宫贤转过苍老的眸子,赞赏的看了单无极一眼,“可事到如今,我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天机令最终只能让你们少主接手,但他也并非以此来命令你臣服于谁。相反的,这一次是去是留,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楼主此话当真?”单无极略觉惊讶,他从未想过南宫贤会这么说。
“人老了,再也说不得假话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有些疲累的摆摆手,立在一旁的两名侍从见势,便上前来搀扶他回屋。
单无极独自立在亭中,看着南宫贤进了屋,依然不明就里。他千方百计想要夺取的自由,今天恍惚看见了一丝希望。
然而这分希望对他来说无疑不是最大的危险,轻易信以为真,迎接他的只剩下万劫不复。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冷红叶拎着药箱踉踉跄跄的走近亭台时,恍惚瞥见一抹玄黑的人影站在那里,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人影便凭空一闪,消失了。
难道大白天的还见鬼了?她莫名觉得一阵寒意吹过,猛打了几个哆嗦。
不敢胡思乱想,她拎着药箱子就进了屋,人还没走近就听闻几声低沉无力的咳嗽,惹得她秀美微拧。看来这老头子是嫌命太长,然后又给她找麻烦了
把过了脉,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南宫贤,“我说您老人家是在故意为难我吗?您要是这么下去我永远也回不了昆仑了”
“实在抱歉。”南宫贤依旧笑容温和,“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给红叶姑娘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把两旁的侍从都吓了一跳,她一手掐着小蛮腰怒目圆睁,“知道自己是把老骨头还出去吹风,我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知不知道!任性妄为简直和您那孙子一模一样。”
一旁的侍从看不下去,立即上前拉了她一把,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对楼主出言不逊。
“什么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侍从,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他说:“你们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楼主,我只是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
南宫贤见她这样,不禁笑岀声来,眼底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红叶姑娘心直口快,医者仁心,现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多了。”
“您可别急着夸我,有这力气不如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她说。
“是是是,以后全听红叶姑娘的。”南宫贤大笑着答应道,“刚才听红叶姑娘的言下之意,似乎和玉儿很是相熟?”
她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摆摆手,“您听错了,我和那臭不要脸的一点儿都不熟,真的”
“臭不要脸?”南宫贤对冷红叶的说辞忍俊不禁,这个姑娘真是有意思,不知道他家那个傻小子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看来这小子没少给红叶姑娘添麻烦呢。”他说。
听南宫贤这么说,她更觉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有啦他也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莫名其妙就和他吵起来了”
“红叶姑娘不必过谦,是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福,日后他自会明白红叶姑娘的好。”南宫贤笑意深沉的说道,看她刚才的反应,那个臭小子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诶?是、是吗”她尴尬的笑了笑,却怎么都觉得他这句话听着怪怪怪的?是错觉吧,错觉。
冷红叶从玄机阁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玉等在那里,见她出来了,转眸冲她笑了笑,神情却有些淡淡的。
“啥事?”她略微防范的看着他,生怕他又是来找嘲讽自己的。
“老头子最近心情不太好,还要劳烦你多担待些。”他说。
“这是自然,谁让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呢”她叹了口气,虽然病人不太听话,但她总不能说撒手就撒手吧。
“多谢,你是个好大夫。”他说道,言语中的感激之情很真诚,至少冷红叶听出来了。
但她也很纳闷,这臭不要脸的怎么一天比一天懂事,一天比一天会说人话了?
“怎么感觉你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受刺激了还是段倾城不理你了?”她问。
沈玉一听她这串话差点噎住,“你才受刺激了,能别把什么事情都往倾城身上引吗”
“哦,原来不是和段倾城吵架了呀。”她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段倾城跑哪去了,反正今天整个天下第一庄紧张兮兮的,我还以为你也是为这事儿呢。”
“我只知道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会回来的。”他说。
“我知道她会回来的。”她便往楼下走便说道:“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沈玉看了她一眼,然后无奈的笑了,“她不是一向如此吗?不同你说,也许正是为了你好。”
“也许吧”她抬头望了望青色的天空,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虽然自己一开始救段倾城的目的是为了拿回父母拼命守护的那颗舍利子,段倾城也答应了以后会还给她。
说白了,她们之间只有利益互惠的关系,可是自己就这么没来由的相信了。而且相处的日子久了,她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江湖传闻讲的那样没有人性,嗜血成魔。她反而是个有情有义、并且什么都想自己一个人来背负的可怜人。
自己不算是在同情她,只是一直看着这个女不顾一切的在腥风血雨里行走,她莫名觉得担心,觉得心疼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步步为营(五)()
朱漆宫门开启,深沉而沉重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皇城之中。重重飞檐掩过天际初升的新阳,宽阔冰凉的宫巷里,一红一白两队人在内官的引领下,缓缓向后宫行去。
深宫巷陌,红墙金瓦,青石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以白玉为缀,路径中央凿地为莲,朵朵各绽其型,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段倾城在人群中微微抬眼,华丽的飞檐楼阁仿佛向这一处压倒而来,森森威严之感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深深宫邸,层层戒备森严,堪比三十三重天地,她真能顺利的从这种地方拿到舍利子然后脱身吗?
一种无力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但现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既已置身这里,无论前方是魔窟还是阎罗殿,为了无欢,她没有失败的资格。
午时将近之时,两队美人终于到了后宫之中,等着他们的,是内宫大总管陈林最后的检视。
自知此关难过,段倾城和江小楼又非老实之人,还好他们事先调查过这个陈总管,而且早有准备。
所以在见到这位陈总管之时,二人便各自以提携照顾之名重金贿赂了这位总管事。宫中之人大多都是势利之辈,就指着这种时候捞上一笔,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的又怎会不收?况且是出手如此阔绰的金主。
总管陈林对此很是满意,于是对段倾城和江小楼的事情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就这样纷纷蒙混过了关。
检视之后,过关的人便继续跟随总管陈林到内殿之中候着,男女分两排立于殿中,静候天子前来过目。
听说有这一出,可把江小楼急坏了,他一想到那皇帝老儿一会儿要来就觉得心虚,万一皇帝老儿看上他可怎么办?
他嫌恶的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锦瑟说了,那皇帝老儿是个断袖,他现在穿的是女装,没事没事
“皇上驾到!”
正当江小楼自我安慰的时候,殿门外响起了内官尖细洪亮的声音,吓得他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恭迎皇上,吾皇万岁”内殿众人行跪拜之礼,纷纷伏地低头,在天子发话之前,谁也不敢有一丝差错。人人屏气凝息,偌大的宫殿里声迹全无,唯有一人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寂静的宫殿之中。
没有任何太监宫女的随行,宫翎身旁只带了一名黑衣带刀护卫,在两人踏足宫殿的那一刻,段倾城便觉出了一丝隐隐杀气,但她不能轻易抬头,只得安分的跪在地上不得动弹。
那位陈总管可不同于这些跪了一地的愣头青,早已见惯了这些场面。等宫翎带着黑衣护卫踏进内殿后,他便殷勤的跟上去,“皇上,人都在这儿了,这次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姿色好着呢,皇上过过目?”
“是吗?”宫翎不屑一顾的轻笑一声,“那朕倒要看看,能有多好”
前几批就没出几个好的,这次又能好到那里去。他无可奈何的瞥了跪了一地的小美人们,犯困的打了个哈气。
那名随身黑衣带刀护卫立在一旁,宫翎则随意往身后的椅榻上一靠,慵懒看向下面的美人们,“你们都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应声而起,却仍然低着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都把头抬起来,让朕好好瞧瞧你们长什么样”宫翎单手撑头斜靠在榻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众美人闻声,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双目依旧平视前方,没有人敢轻易看向宫翎,除了江小楼。
从刚才开始,整个宫殿里就莫名充斥着一股子紧张兮兮的感觉,皇帝老儿让平身的时候他就把接下来的礼仪忘得一干二净,直接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老儿所在的地方。
但看到真人的时候他愣了下,所谓的皇帝,难道不应该是个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吗?怎么是个楞头小子?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宫翎便看了江小楼一眼,可这一看他只觉得头疼。
“胆子倒挺大,就是长得丑了些。”他摇头,怪异的笑了笑,接着愤然起身一脚将那位陈总管踹开,指着江小楼的所在之地怒道:“不是说这次都是好货色吗,这种就是你说的好货色?你当朕眼瞎吗!”
“奴才该死,皇上息怒”陈总管被吓得赶紧伏地求饶。
听到了宫翎刚才的话,江小楼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噌往上冒,藏在袖子里的那支小飞刀被他紧紧握在了手里,随时要扔出去。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他丑,这人真有种
似乎察觉到江小楼的杀气,那名黑衣护卫眼中划过杀机,正伺机而动。而段倾城,凝气于指尖直指江小楼而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江小楼的手腕上。
江小楼微微吃痛收了手,他怨气十足的瞥了段倾城一眼,显然还不知道殿中有高手存在。而段倾城只是冲他微微摇头之后便不再理会他,江小楼没办法,叹气作罢。
他现在人在皇宫,为了保住他和倾城的命,他只能乖乖听话。
那位陈总管吓得丢了半条命,又爬了起来在一边央求道:“皇上您息怒,这个纯属意外,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您再看看其他的”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真应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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