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死在一处。”
听了这话,卫小歌心中酸楚难言,几乎落泪,穆大哥根本是知死而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心如死灰?
那位表妹不是在乌金国王宫么,怎么听口气死在虎啸岭了?
她呆了片刻,找不到什么言语,最后才勉强说道:“穆大哥,你莫要如此,我知晓你一心武学,咱们只要离开了这里。往后修为高了,我定然要与你一起再来寻仇。若是走不了,那我们也要先杀了虎王。不过,你必须得先振作起来!”
说起安慰人,卫小歌还真不太懂,不过似乎穆乘风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开解得了的。
她信奉的是——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放弃。
至于什么是最后关头,其实也说不清楚。
为了生存,能委曲求全到哪个地步呢?
能像狐姬那般吗?似乎永远不可能。这位狐精显然对虎王并无情意,来自什么桃花山,听口气被虎王强行带来。如今混到一个贴身姬妾的位置,受宠程度在众夫人之上。
那些个夫人们,估计都是劫掳来的人类女子,想必也都是生不如死。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卫小歌明白,别说临时充当个夫人,便是被虎王碰一下,估计也会炸毛!
穆乘风怔然了一阵,便又低声道:“莫要言语,有妖前来。”
卫小歌微微点头,明白他耳目定然聪敏,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却不知是狐姬返回,还是貂喜寻到买诗词的人。不过已经卖了两首,再多的,她也挤不出了。
在贼窝里即便赚了些钱财,也带不走,再者,本就是为了完成丁土的任务。
只要丁土不存心要弄死她,这两百个功德点应当会给的。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惨然却并未落泪。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
貂喜果然带了个客户买诗词,只是那位夫人并未亲来,遣了一个小女妖前来。
当着穆乘风的面,卫小歌忍不住再次羞涩,简直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穆乘风此人,虽是个武修,然而言辞文雅,即便未必作诗,鉴赏水平必定不会太差。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小楼一夜听春雨,只恐夜深花睡去。
她再次挖空心思,想了四句仿佛能凑到一起的句子,便交了差事。这种脍炙人口的诗词,一般朗朗上口,只要不计较意境完全不同,听着还像那么回事。
那小女妖还带了笔墨纸砚,卫小歌硬着头皮写下,那字迹自然不忍卒睹。
那位夫人却是收下了,转回头还叫服侍的小妖捧来四颗成色不错的珍珠当谢礼。四颗珍珠,卫小歌匀了两颗给贪财懒惰的貂喜。原本说的是三七分成,还多给了一些。
手里握着两颗珍珠,貂喜却是有些看不上眼,一脸的不痛快了。如此四下里跑了几趟,说干了嘴,也就只有一位夫人肯买。
这般辛苦,也就得了两颗破珠子,瞧着一点都不亮眼。
“怎么不是手镯金钗,这些个珠子要来做什么!人族的女子就是小气,回头我再去寻其他的女妖,她们手上应该有些好东西。”
连头发都没有,貂喜要金钗做什么,卫小歌看了看贴在它耳朵旁的绢花,越发无语。
“貂喜姐姐,且先别忙着,我精力不济暂且想不出诗词来,况且还得留几首献给大王呢!
她是彻底江郎才尽了。
再说只是为了敷衍丁土,都卖了三首了,足够交任务了!
“卫小姐好生歇息,我明儿再来送吃的。”斜着眼偷瞟了下椅子上一直闭着眼不语的穆乘风,貂喜心想,难道还得多服侍一位。
昨天就听说了,有个人族男子前来砸山门,杀了好几个妖将,还伤了十来名,虎王却没将他给活剐了,倒是请到卫小姐这里来坐着,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不关自己什么事,若是要给这人族男子擦身洗澡,倒是不怎么介意。
“辛苦貂喜姐姐了!”卫小歌也觉察到小貂妖情绪不高,猜想到她估计以为能发财,结果就得了这么一点。
等貂喜扭着腰出了门,却见穆乘风睁开双眼,嘴角隐隐噙着点笑意。
即使是心中痛苦,此刻也免不了被这位稻花村的小村女给逗得莞尔。
凑出来的几句,明显来自不同的诗,恐怕是三首不同的诗词。意境全然不同,白天黑夜都颠倒,各种错乱,听着简直崩溃。亏得这些妖们倒是很欣赏。
却不知她为何在此作买卖,想来大抵是为了收买些妖心。
“不想卫姑娘竟能作诗!”
这句话自然笑话自己,卫小歌笑了笑,“穆大哥家学渊源,自然晓得,我不过是将听来的诗词,胡乱凑到一起。”
穆乘风那清瘦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见他露出一丝笑脸,仿若乌云边上镶的金边,卫小歌心中暗自叹息,若是能解你忧愁,便是多卖几首乱七八糟的诗词也未尝不可。
没过多久,狐姬遣了个小妖送来一大碗肉汤,自己却未亲自来。然而穆乘风只是看了看那肉汤一眼,却巍然不动,似乎并不打算吃的模样。
跟着送汤小妖,还来了两个大妖守在门口。即使穆乘风是脚上带着脚镣,不过虎王未必放心,这两个大妖显然是要防止他逃脱。
有妖看着,再也无法交谈,卫小歌无法相劝,只得拿眼睛瞅着他,眼带恳求。
长叹一口气,穆乘风拿起调羹,略略吃了一些。他虽不欲吃这妖怪的食物,然而却觉得临死前,如果能帮卫姑娘逃出去也好。
以真气调息了一阵,一直到夜晚,听到门口两个大妖扯起响亮的鼻鼾,穆乘风便缓缓挪到卫小歌的床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睡半醒的卫小歌立刻惊醒,却是扯动胸腹之伤,忍不住又咳出两口血来。
门外其中一名大妖守卫的鼾声忽然停了,两人静默等了等,不料那妖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死睡。
将嘴唇凑到卫小歌的耳边,穆乘风用几乎不闻的声音,轻轻说道:“卫姑娘,你这伤势如果自行疗伤,大约三个月能恢复,若我相助与你,约莫不到一个月。若是虎王苦苦相逼,穆大哥靴子夹层中有一双利刃,你我各持一柄。”
有武器!
简直太好了!
这几天一直痛不欲生,然而得知能弄到兵器,卫小歌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最怕的是,不但杀不了虎王,最后关头连自杀都做不到,人生悲剧莫过于此!
吸了吸鼻子,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转动了下头,凑近穆乘风的耳朵旁,“大哥相赠的匕首,却是叫他们搜走。你我相识一场,承大哥传授了功法,咱们也算是半个师徒了。死就一起死,活就一起活,一切全凭大哥的吩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四九章 斩其头颅()
黑暗中,穆乘风忽然感觉到面上一湿,立刻便意识到是几滴温热的泪水。
是卫姑娘哭了!他不由得心如刀割。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玉灵表妹,当初必然也是如此遭逢绝境,恐怕连寻死都做不到。
他不懂得安慰人,又在卫小歌耳边轻身道:“卫姑娘,切勿悲伤。我们拼却一条命,能杀了虎贼最好。若是不能,来此人生一遭,只求无愧于心,留清白在人间。”
听闻此言,卫小歌那原本收回去的眼泪,此刻再也止不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向来极少多愁善感,也并不十分怕死。这会儿却不是伤感什么残红落花终归沟渠的命运,而是因为穆乘风此人的品性。若是旁人,说不定要劝她委屈求全,然而这人却是觉得宁可还是死了最好。
他这番想法固然并不合常理,却与自己相同。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和番薯有什么区别?
人之将死,能有如此君子相伴,到地下也不寂寞了。
她定了定神,勉力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擦眼泪,“留清白在人间,正是如此。”
只因并未到外窍修炼目窍,穆乘风目力未能达到化境,并不能如凌云子万人屠等人那般,视黑暗几乎等同白昼,却因为平日里练剑之顾,眼力却是不差,能隐隐瞧见那一脸的泪光。
便是看不见,也听得那几乎不闻的轻泣。
他还当卫小歌自感身世,便再次出言安抚,“不要太担心,为兄自会挡在你前头。若真要到自刎之时,你若是惊惧,为兄自会助你。眼下之计,还是先商量下如何对付虎贼。”
也只有穆乘风能说出这种话来,卫小歌不知道是佩服,还是觉得他当真是迂腐,帮别人自刎的话也能说出口。
难道就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死?
古人因异族侵略,不欲苟且偷身,悬梁有之,投崖有之,这样的气节常被后人耻笑诟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想法固然没错。然而,跪着生和站着死,到底哪样正确,却并无定论。
全凭个人的选择。
在她心中,忍辱偷生这种事,还得看忍的是什么。若是严刑拷打还能忍忍,但是拿身体作为代价,却是万万忍不得。
抹干眼泪,卫小歌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穆大哥,我们该怎么做?”她轻轻问道。
穆乘风比她要沉静许多,仿佛生死根本不是个需要考虑到事。
他很清晰地开始讲解妖怪的要领。
妖与人,最大的区别,并不在于外形,而是修炼的功法彻底不同。
妖怪是天生的法修,体内并不能积蓄真气,然而却能操控天地元气,籍此锻炼体格。因此一般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并且通晓一些粗浅的法术。
并且,在年龄的积累上,人族相当吃亏。
一般武力值高的大妖,少说也有两百岁。
而人族却没那那么多时间,如万人屠与凌云子这种步入外窍者,年龄能达到两百。
穆乘风如今是内窍期,若不能突破外窍,一百岁也就差不多老迈不堪。至于如卫小歌这样的通脉期,与普通人相差不大,六七十岁就是个老头老太太,气血衰竭。
因此,要杀死妖怪,与他们硬碰硬,惯常来说反而是普通的武修要吃亏。
好在人族在灵敏度上较高,倘若有神兵利器相助,外加真气贯通,能穿透妖怪的皮肉,便会轻松不少。
只是要让它们死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心脏被捅个窟窿,大量失血,妖们还能使用感知力,操控天地元气。
穆乘风如此说道:“力斩其项,断其头,便能立时取其性命。若只重伤妖族,剧痛之下,妖却会步入狂暴之态,无论是速度还是所操控的法术将激曾,人者反受其害,无可抵挡。”
——斩其头颅!
原来如此,卫小歌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狼将军只是一声大吼,连手脚都没动,便有一阵狂风将她卷入空中。
她最初杀的那匹还没有化出人形的巨狼,肚子上的皮肉可真够结实,含光匕如此锋利,竟然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肉,比起大黑熊还离谱。要不是死命扎穿狼脖子,又切掉了它大半边脖子,搞不好会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来。
若是没有神兵利器,杀死虎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穆乘风顿了顿又道:“虎王修为深不可测,为兄藏在靴底夹层的蝴蝶刃未必能伤得了他,尽人事,听天命!”
“穆大哥,我明白了。”卫小歌沉静地回答。
听完这一席话,她心中明了,事情不能再坏了。恐怕自己想杀死虎妖纯属天方夜谭,这蝴蝶刃,大约是用来最后自杀的。
有这份必死的觉悟,心反而静了下来。
此刻最要紧的是疗伤,早一刻恢复,便能多一丝胜算,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弃。
她朝床的里间艰难地挪了过去,摸到藏在帐子缝隙中的腰带。貂喜原本是要将腰带给扔了,花了些口舌才留下来。
细小的缝隙中,藏着一枚脉息丸和一小片人参精。虽然全身上下都被搜过了,然而缝隙极小,却是不容易发现。脉息丸已经没了,至于人参精,怕药不对路,留了下来。
再次挪回到床沿,卫小歌轻声说道:“我这里有一片人参,若是能治得了大哥的伤,只管先吃了。大哥的修为高,这东西我服用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黑暗中,穆乘风沉吟了许久,仿佛在考虑是否要接受这份大礼。
“也罢,此物与你暂时无益。你修为尚浅,内伤需以真气缓缓调养,与我而言却是无碍。”
幸好没胡乱吃药,卫小歌冒出两滴虚汗。
摸摸索索,她握着人参精往穆乘风的手边递过去。只有薄薄的一片,万一掉在地上,不小心一脚给碾碎了,那可就倒霉死了。尤其是,穆乘风显然伤得极重,连弯腰都做不到,她自己也无法下床。
见卫小歌如瞎子摸象似的,穆乘风探出手,托住她的拳头。
感觉到那双略显冰凉的大手,卫小歌展开拳头,将人参精小心翼翼放入穆乘风的手心。这东西此刻太重要了,真是一丝都不敢疏忽。
纤细的手指缓缓在手面打开,一片轻飘飘的人参落入掌心,慕乘风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这东西,他幼年时祖父喂给他吃过,第二次则是在卫姑娘的茅草屋。
半年前,他如此天真,傻乎乎便带着鬼婴出生入死。前来追击的人,其实也算不得高手,虽然受了些伤,不过绝对是承受范围之内。也只有自己没那份心机,才并未觉察其中有诈。
后面跟着的大太监张总管,也未必要至他与死地。
其实主要攻击的是万人屠。
无数个匪夷所思的圈套,他多次侥幸不死,其实根本就没有人要他的命。
身为燕郡穆家的嫡孙,他的命说宝贵也算得宝贵,说不值钱也可以说一文不值。
对外人而言,唾手可得的尊荣,他不要也不稀罕!
只因,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场被算计的人生。
心中悲愤一起,却忘记松开卫姑娘的手,穆乘风一惊,赶紧松开。这小姑娘的手很小很细,削肩柳腰骨骼纤细,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