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复活的前几天,卫小歌万万没猜到,眨眼间她竟到了大魏京城。
打死了看守的嬷嬷,她奔离了这间叫做畅乐阁的楼子,极力隐藏行迹,向着曾经住过的废园而行。
京城很个很麻烦的地方,尤其前段日子刚换了皇帝,京城夜间不但宵禁,并且防守十分严密。此刻天色已晚,四处除了巡逻的军士,不见半个人影。
如今修为倒退数年,她还真有些担心会被某个内窍头目察觉。
到达荒废的园子,没有人打理,杂草早已长得齐膝。她向四周瞧了瞧,仔细聆听,并未听到任何声息。
上回有几名恶乞丐前来偷盗,不过这会儿园子里除了些简单的家私,空无一物,想必偷无可偷。
奔入曾经住过的院落,卫小歌略略施展了风卷术,清理了灰尘,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琢磨着,仿佛有一个地窖存着些没运走的银子,倒不用她冒险去当头上戴着的几样首饰。
这一觉睡得昏死过去,晨间她猛地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呆滞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起身,打了些井水烧了梳洗,随即便一个一个的地窖寻过去。果不其然,其中有一个角落里最隐蔽的地窖中,藏着不少银子。
堆了大半库。
金子值钱,因此早运走了,而银子占地方,还有三十万两实在拿不走。那时万人屠曾说,留在废园,往后谁若是落难没钱使了,可前来取用。
“不知他是否会猜到,落难的人是我。”卫小歌苦笑了一声,取了几十两银子放入荷包中,便出门寻吃食。
附近有几家熟悉的食铺,她一口气买了两天的食物,又添了两身没那么扎眼的衣裳,外带一个能挡住面孔的帷帽。
自己这副面孔是京城高官的女眷,虽然未必很多人都认得,但是略作遮挡总是好的。
回到废园,她好好地舒展了一下不知多久没有怎么动的筋骨。在畅乐阁居住,每天得装中毒没真气,因此连拳都不能打。
这具新的身体姓王,只晓得属于被发卖的官妓,终生都是乐籍,其他一概不知,也完全无法向服侍的人打听。
没有正当户籍大白天走阳关道出城门,并且通脉期巅峰的修为,就算有法术相助也无法偷偷摸出京城。
京城不同他处,无法拿银子买现成的户籍,卫小歌干脆懒得想那么多,足不出户,潜心修炼。
多一点修为便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虽不用再做其他的垃圾任务,但是迟早还得面对长贵。
如果他将脖子伸过来求死倒罢了,可是万一耍什么新样折辱人,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长贵早非吴下阿蒙,长年征战,身手高明不提,对修炼一道的领悟力极其之高,按照凌云子的说法,与知微相当,平生仅见。
如此聪慧的长贵。。。。。。为何心性如此奇异?
卫小歌想不明白,难道是脑袋太好用的副作用,想左了便会厌世。不是毁了自己,就是毁了这世界。
如此安安稳稳过了大半个月,这天她刚吃过晚饭,在废园中走动,不料耳边却传来衣袂飘飞之声,正是冲着自己这方向。
修为没有从前高,耳朵也不如从前好使,她来不及躲藏,站定了脚步,静静等候。
夕阳还未落山,璀璨的红霞余辉中,一名高大威严的紫衫男子如长空鹰击似的,从天而降。
卫小歌顿时呆滞,仿佛整颗心停顿了数秒,几乎窒息而亡。
为何是万人屠?
除了静心修炼,这名她朝思暮想的男子,蓦地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没料到是一名年轻的少女,万人屠略怔了片刻便道:“你这小姑娘,为何私闯他人宅邸?”
卫小歌定定地瞧着万人屠,心中痛楚不堪,纵使相见,却不相识。。。。。。
不过,万人屠既好生生的,不见有任何伤势,为何不与自己通消息,也不去源州?
或许是对他十分熟悉,卫小歌却感觉万人屠的面孔下,藏着无尽的萧索伤痛,让人恨不得潸然泪下。
愣了半天神之后,她才说道:“我无家可归,见此地无人居住,便稍稍落脚。”
“此地乃是我荒废许久的旧居,夫人过世后便想着来瞧瞧。”万人屠点点头,不知为何,原本显得有些不愉的面孔,稍稍缓和了少许。
原来他已知道自己死了。。。。。。卫小歌垂着头,“我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请这位前辈收留一些日子。”
“此地不许旁人进入,你自去吧!”
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卫小歌忙道:“我乃是犯官家眷,被发卖后私逃,可现今京城盘查甚严,出不得京。”
万人屠露出一丝不耐,“我又不认得你,你这小姑娘如何对我说这等私密之事,你出不出得了京,不关我事,自己想办法。再不走,我便将你扔出去。”
还是这般混蛋。。。。。。卫小歌咬了咬牙,万人屠一向如此,没多少同情心,也从不爱管闲事的人,将自己轰走理所当然。
尤其是,他到此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睹物思妻,哪里愿有旁人打搅。
不过,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自己这副模样,与原来的样子十分相似,至少万人屠会略略动容,可是他却皱着眉,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流浪猫狗。
若是按照往日,她万万不会求人,立刻便卷了包袱躲到其他地方,然而此刻哪里舍得离开。
即使对方已百般不耐烦,似乎立刻就要将她一脚踢出去,她却死皮赖脸地站在原地。
带着一脸的可怜样,卫小歌软言央求,“还请前辈宽容数日,待我寻到其他藏身之所,再行离开可好?”
万人屠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几眼,忽然晒笑了几声,满脸鄙视。
“你这小姑娘一直盯着我瞧,别是见了个修为高的前辈,便起心赖上吧!我心中只有已故的夫人,看在你是个姑娘家,不欲下重手,还不赶紧走。”
卫小歌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自恋狂。。。。。。难道是个女子就得对他倾心?
可是,瞧着他那张暗藏痛楚的面容,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怜惜。
第五一四章 相见不相识(下)()
轻轻咳嗽了两声,卫小歌仍旧赖着不肯走,硬着头皮套近乎,“前辈本领如此高强,敢问贵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不关你事!”万人屠脸色一寒,仿佛触到逆鳞。
只见他手臂轻挥,一股柔中带韧的真气迎面袭来,或许真是因为是女子,并未下重手,饶是如此,卫小歌也被他送去围墙外头。
一屁股跌到地上,痛不可抑!
就这么当垃圾一样赶走了。。。。。。
她顿时欲哭无泪。
稍稍定了定神,卫小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嗖”地又跳回围墙之内。
怕万人屠又将她丢到外面,她忙大声喊道:“前辈,我还有行李铺盖卷没取。”
“麻烦!”万人屠厌烦地道。
他再次瞟了这少女一眼,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之感,那清澈见底的眼神,盈盈的笑意,还有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似乎不知见过多少遍了。
难道自己从前认得这小丫头?
数月前的某一天,醒来后眉心上丹田痛到无法抑制,魂魄仿佛受了极大的损伤。
更要命的是,自己竟忘记了许多许多事。
身边带着百来名手下,其中一部分是自己在北疆收服的人马,一部分是天极的成员。
可是他却不记得带着这么许多人,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众口一词,说他本是要上京城发财。
情况十分尴尬,他只得遣散了众人,进入深山调养受损的魂魄。作为外窍武修,若不能使用与魂魄相连的上丹田,遇到相匹敌的高手,全然是待宰割的羔羊。
没过太久,他隐隐想起自己是谁我叫做万人屠,被师父万仞山收养的一名半妖!
去京城的缘由,乃是因为师姐窦绮传信,长生剑问世背后有阴谋,似乎针对当今的大魏皇帝,被自己一手推上去的李中越。
上丹田远远未恢复,记忆混乱,他只得传信给师姐,因岐郡王谋划多年,建议他们暂且避其锋芒。
不料没过多久,戴遥急匆匆上山大魏的皇帝已然更替,师姐窦绮与师兄闵子清战死!
越是强大的武修,越不懂得退避。。。。。。
师姐师兄的仇要报,却未到时候。
他继续在山中静心休养。
上丹田不恢复,他何来战力!
渐渐地,他想起的事情多了不少,包括自己曾经娶过妻,这次到大魏,乃是带着娘子的几个弟弟妹妹历练。
中途娘子却带着两个妹妹返回宝梁国。
然而,娘子长什么模样,是何等性情,竟全然忘记。只是每每思及,却觉得心中痛不可抑,仿佛要永远失去她一般。
一旦想起娘子,他再也耐不住,立刻便下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寻到戴遥,正好遇见要前来见自己的糜红尘,原来宝梁国已易主,作为半个朋友的顾少钦,传闻似乎已死在这场劫难中。
糜红尘告知,娘子这会儿在源州。
他忙借了任务堂传信,不料人已不在源州,薛绍奚却给他留下一个惊天噩耗。
娘子她。。。。。。被妹妹以毒针误杀,尸身葬在江陵城外的玉女山上。
我竟不记得她的模样!
想到这里,万人屠心如刀割,只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活生生被人挖走。
这些日子,他疲于奔命,不断地去那些曾经去过的地方,试图想起从前,然而。。。。。。一旦想到形貌模糊的娘子,便觉得痛不堪言。
眉心上丹田痛得几乎裂开,心却更痛。
眼前这名少女,仍旧瞧着自己,为何她竟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却不欲见任何人,“你不是要取行李么,怎地还不走?”
“前辈,你瞧着似乎有些不妥,不如留我在此地,鞍前马后给您跑个腿。”
“滚!”万人屠彻底失去耐心,即使对方是个遭难的女子,那又如何,谁有那闲心去搭救全天下的人。
自己又不是英雄,救美这等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况且这小姑娘分明是个武修,既然能逃出被囚禁的地方,想必有几分算计,京城如此之大,想要躲藏自保绰绰有余。
一直看着万人屠的卫小歌,见他眉头紧锁,强行压抑着痛楚,还无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何对自己这副与从前几乎有六七分相似的长相无动于衷。。。。。。难道叫系统抹去了记忆?
心中暗叹,卫小歌不再多言,匆匆取了行李,跃过墙头而去。
看来系统又对万人屠下手了,一而再地损伤他的魂魄,感知受损,恐怕连修为都会下降,将来谈何大宗师之路。
自己若对他说乃是死而重生,系统必定立刻又会在万人屠身上补一刀。
眼下先慢慢混着吧,先将长贵解决了,自己能活下来才能思及其他。
扛着行李,卫小歌戴着帷帽,四下里窜了窜,不知不觉竟来到当初做收妖使住过的地方。
这一带离皇城算不得远,住着许多小官员,时而有小支军士巡逻,实在不适合前来。
然而。。。。。。自己却是在此地与万人屠成亲。她痴痴地呆立,记起当初他一早神秘兮兮地出门,返回之时带着龙凤烛,红盖头。
然后,指着那双红通通的绣鞋说你是我最合脚的那双鞋,反之亦然。
天色明明已晚,再过一个多时辰,京城就要宵禁,她只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会儿还不寻地方躲藏,到这里来做什么?
望着那座小小的两进小院,她跺了跺脚,转身要走。
往后再想办法将万人屠再弄到手,凭着那货缜密的思维,说不定将来仍旧会猜到自己是他“过世的夫人”。
到时再想着如何糊弄系统吧!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后方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姑娘请留步。”
卫小歌浑身一震。
死长贵!
他怎么在这里!
她只觉得背脊发冷,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这会儿自己修为也实在太弱了点,想暗算长贵都没办法!
不提还戴着帷帽,自己背对着他,难道这般就能认出是哪位王家小姐么?没有犹豫太久,她对身后长贵的呼声置之不理,继续朝前走。
四下里还有些行人,他想怎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第五一五章 质问()
她只走了两步,长贵再次出声,声音温柔之极,“妹妹,你既回家了,怎么不进家门,你若又走了,叫哥哥去哪里寻你。”
卫小歌顿时七窍生烟,臭小子真他奶奶的够狡猾。。。。。。
连这种江湖骗子手段,也使得这么滑溜。
那些个抢孩子或者女子的拐子,惯常会冒充是对方的亲眷,表示根本不是抢人,乃是将自家的妹妹或者儿子女儿带回家。
事到如今,哪里还走得掉。
转过身,她面对着长贵,从帷幕半透明的白纱后大量他。
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虚幻。
眼前这名看着长大的青年男子,双眸幽深如潭,似幻若真。他并未穿着那耀眼的红衣,一身松散的蓝色长衫,消瘦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冷冷的夜风吹到天际。
“原来是你,王小姐。”长贵喃喃说道,好似有些遗憾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人。
“是我。”卫小歌随口答道。
“你是来这里瞧我的么?”长贵柔声道。
“不是。”卫小歌简短地回答,纯属意外,非常倒霉!
“快宵禁了,进来吧,你一个独身女子这时辰在外行走,定会盘查。”长贵弯了弯腰,做出客气的邀请动作,神情中却带着不容拒绝。
“罢了。。。。。。”卫小歌轻叹一声,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她没有想过能瞒住长贵,估计三句话,对方便能拆穿自己不是那位被他软禁在畅乐阁的王姑娘。
她一马当先进了小院。
百忙之中,她还向着隔壁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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