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姬瑟瑟发抖,“人好可怕!”
大白鹅被绑住的嘴,不甘寂寞地呜呜了两声,表示赞同。
卫小歌晒然,“都一样,妖怪抢地盘,不也是杀得血流成河。”
狐姬想了想,“不一样,妖怪抢地盘,打赢了大家都很高兴,不会对着死掉的人又哭又喊,我感觉人心里,藏的事儿很多,总需要宣泄。”
长贵瞟了狐姬一眼,妖怪就是简单,吃饱了有个肮脏的窝就行。人需要和其他人一同生活,地位钱财一样不可少。人心里有恨,有占有,难免扯皮哭闹。
绝望中的妖怪会暴走,理智全无,用最后一丝力气和血去拼杀。
绝望中的人会磕头,充满理智,用最后一丝尊严去求生存。
想要不磕头,就得让别人对着自己磕头,长贵如此想着。
几人几乎是漠不关心地评头论足,却让伺机而动的地痞们打住了脚步。他们瞧得出被遮挡着脸的女子身姿妖俏,小少年的脸非常俊秀,还有那名背着包袱的姑娘腰如水蛇,肌肤如雪。
但是敢明目张胆在街面上走动的人,绝对是武修,他们肯定惹不起。
“我想去瞧瞧齐小官人的家。”犹豫了许久,狐姬说道,没完成岐郡王交代的事,齐公子真的会死吗?
那一带离这里不远,卫小歌想了想,狐姬恐怕不去看一眼,往后还是会去的,别又生出其他事端来。
熟门熟路,翻墙而入。
这一带的小院落都算不得大,最大的也就是三进,而且是比较精致小巧。附近有几家已着火,有的被烧了一半却被扑灭,包括卫小歌曾经隔壁的那一户经常吵架的武官家里。
只略略看了一眼修剪得很干净的院子,树下那张棋案还在,卫小歌便知道齐公子还住在这儿。
正如她所料,岐郡王此人珍惜名声,没事怎会无故弄死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文官。
齐小官人的家没有人来放火杀人,她心想肯定没什么油水,二者,显然齐公子平日里极少与人结怨。
一路向着后方走去,她竖着耳朵听了下动静,便知道有人躲在后院的角落里。
听呼吸声,是两个人。
卫小歌说道:“我们不是强盗,是曾经的邻居卫家人,来此探望齐公子。”
老仆从墙角的竖着的木板后面,慢慢伸出半个头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几眼,果然是曾经隔壁的那户人家的主家和丫鬟。
美貌的丫鬟与小主人有些牵扯,难道此刻竟是来问罪的?
“卫姑娘,着实对不住了,我家公子此刻不在。”
卫小歌笑道:“我家丫鬟惦念着齐公子,因外头乱所以来瞧瞧公子是否安好,齐公子如今可好?”
听口气似乎不是来问罪,老仆松了口气,这位卫姑娘曾经是武官呢,“公子尚好,京里乱得很,还请姑娘恕罪,老朽着实无法招待。”
“无妨,只消知道你家公子无事便好,我们这就走。”
狐姬有些茫然,显然齐公子好生生的,那么她到底为何去宫中犯险?
卫小歌扯了扯呆滞的狐姬,难道还想继续玩人妖情为了?
“走吧,他既不见你,还赖着作甚?”
狐姬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望着老仆,“齐伯,他是不是嫌弃我看不懂诗词,我如今在学了。”
木板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不一会儿便慢慢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齐小官人齐亭清。
“你在家中?”狐姬一声惊呼。
卫小歌心想,狐姬的耳朵到底有多瘸,竟然没听到是两个人的动静。
齐亭清再次叹气,眼神幽幽地瞧着狐姬,“胡小姐,你我并非同族,如今得知你无恙,我心已安。”
“嗯,我走了!”以布巾遮挡着面孔,谁也瞧不见狐姬的脸色,听口气却是有些难过。
说完这话,狐姬忽然转过身,大步向着外头走去,后方的齐亭清却忽然喊道:“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能让我再瞧你一眼么?”
狐姬蓦然回过头来,扯掉脸上的布巾,眼里竟然有些泪花,“人都是这般虚伪么,明明都不要我了,还看什么看,真好笑!”
齐亭清忽地一窒,仿佛被谁煽了一巴掌似的,脚步跄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乃当朝官员,无法与你有所牵连。心中却着实觉得胡小姐你心性纯良,容颜倾城。”
狐姬抬手抹了抹眼泪,想了一瞬才道:“我原谅你了,你不是虚伪,而是心里装着一些我不懂的事,应该是人心里那些牵牵绊绊的东西,取了一样,必须要舍弃另外一样。”
卫小歌微微一笑,往后不能再叫狐姬傻妖了,竟然真给她揣摩到一点点人性。
妥协,舍弃,牺牲,束缚,人不就是这么回事?
跳出院墙,长贵忽然感叹道:“狐姬,你这傻子,往后不能让旁人做抉择,不管是放弃还是获得,总之得抓在自己手里。”
狐姬有些不懂,“可是,我希望与他一起,他却不希望与我一起,我的决定没有用。”
长贵笑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你也认为人与妖不能一起,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长久。做决定之人,岂不是即刻换成了你。”
狐姬沉默了一阵,“长贵,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是骗自己啊!不过,说起来我没想过到底能否长久,只是觉得与他一起很高兴。”
感觉狐姬的智力实在堪忧,长贵懒得再废话,随口说道:“这世上不管是男还是女,多得很,谁没有了谁又不会怎样。反正你生得貌美,再寻一个便是了。”
狐姬将布巾再次缠到脸上,幽幽又道:“唉,就算寻了另外一个,也不是原先的那人,齐公子喜欢我不全是因为貌美,他说喜欢我的性情,可我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性情。”
长贵一脸无语状,干脆果断闭上嘴,全然失去了与狐姬交谈的兴致。
卫小歌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这一带虽然没闹得那么凶,不过,隔壁那家的武官,这会儿拿着刀站在房顶呢!
她没空搭腔,却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
狐姬果然有些悟了,先头的人与后来的人,永远不可能相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七六章 死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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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卫小歌扯了扯依旧望着齐小官人的家发呆的狐姬,不远处有探头探脑形迹可疑的武修观望,不知是来这一带低阶官员云集的地方寻仇,还是打算抢银子。
伸出脚将地上一块小石头踢得飞到空中,狐姬瞧着石头划出一道弧线,不知为何竟然诡异地咯咯笑了两声,“嗯,走了!”
听着不像笑,比较像哭。
长贵不懂为何齐公子会喜欢连自身性情都不知的狐姬,卫小歌却是明白,又傻又美,被弃了却不哭不闹,呆萌美人最为省心可爱!
男女这种事,某些时候其实可以将它当作是一场赌博,多半情况下,谁用的心思多,谁就输了。不知不觉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自愿充当夏天的棉袄,秋天的蒲扇。
她隐隐倒是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位齐小官人,恐怕一生都要惦记这位没到手的妖精了,不过文人嘛,总得找点事怀念从前,不然恐怕没诗兴。
长贵的想法倒是决绝得很,占尽上风,谁伤了他,肯定加倍讨回,与从前的性子差不多。
能说出“谁没有了谁不会怎样”,长贵真对顾家小公主那般看重?
一路打杀了不少不长眼的地痞,一行人终于回到赵无痕买的那座荒园。
带着玉玺卫小歌本不想住到这里,可所有客栈全部将门关得死死的,拒绝接待任何人。
又不是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地方安身,没奈何只能回到原来的住处。
黑灯瞎火的,卫小歌快速在整个园子巡视了一圈,却在厨房听到动静。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使劲将还没吃完的米面往袋子里塞。
见卫小歌背上有包袱,其中一个烂牙尖脸,臭得不能闻的老乞丐,拿着一柄菜刀冲着她厉喝道:“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杀死太可惜了。”另外一名山羊胡子脏得纠结到一起的老丐说完这句话,眼睛眯成一条缝,随手将手里的米袋子放下,看样子竟然想劫色。
一群恶臭的人,顿时眼中透出恶狼似的凶光,全部将手里搜来的食物和几样能变卖的小物件放下,将卫小歌团团围住。
果然不到乱世,不知人心,有米了想要财,有了财要女人!被熏得鼻子疼,卫小歌皱眉抬起腿来,真气透出,一脚一个干脆利落的全部踹死。
“长贵,过来埋人!”
早被解开束缚的大白鹅第一个冲过来,看着几个死人啧啧了几声,幸灾乐祸道:“竟然偷到我们家了,打死了活该!”
卫小歌满脸愕然,这么自来熟的鹅,已经当这里是他家了?
长贵没使用他的宝贝长剑,却是寻了一把破铲子,竟真老老实实在墙根僻静处刨了个大坑,将尸首丢进坑中,又砍了些树枝,连着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最后再盖上新土,仿佛此地从未死过人一般。
白鹅跟在长贵的屁股后头跑来跑去,感觉十分惬意,“这么大的园子,真自在,就跟从前的乡下似的。”
这只鹅从进门开始便没停过嘴,一直唠唠叨叨,长贵又在一旁逗他,早将从前的经历讲得差不多了。
卫小歌有一搭没一搭听了半耳朵。
大白鹅不知从哪天开始,忽然慢慢听得懂人话,不再彻底懵懂。养着他的是一名小姑娘,给他取名为做汤圆,只因这鹅不同凡响,脑袋上橙色的鹅包不但比旁的鹅大一些,而且更圆。
小姑娘变成大姑娘,嫁了人却生不出儿子被休弃。
而汤圆一直跟着最后变成老婆婆的小姑娘,一人一鹅相伴到最终。
老婆婆去世,汤圆没辙四处寻吃食,长得油光华亮的,被有心人献给养鹅的太监。
至于为何老太监要养那么多漂亮的大鹅,乃是因为永熹帝喜欢吃鹅肝。
汤圆说到这里心有余悸,“我被送到皇帝的寝宫,听说皇帝要生吃了我,所以趁着人不备逃了,被狐姬姐姐给救了,还是妖怪对妖怪好!”
长贵顺着话头说道:“如今不要紧了,我们不当你是鹅。人也好,妖也好,都一样对待。”
汤圆感激涕零,“我如今可找到好户头了,你们放心,我会对你们与从前的主人家一样,等你们老死了,一定会挖坑埋了你们。”
长贵猛地一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敢独自呆着的狐姬,一直在一旁听热闹,带着教育新妖的口吻插嘴道:“汤圆,你这般说好似咒人家会早死,人的寿命短得很,死得很快。”
长贵的脸再次一僵。
卫小歌“扑哧”笑了起来,聪明人都是被笨人给噎死的,谁叫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而笨人却通常很执着。到底谁聪明谁笨,其实真说不清楚。
前头由小姑娘变成的老婆婆主人,应该是汤圆给埋的。
她瞅了瞅汤圆的鹅掌,似乎并没长出尖利的指甲,简直不知到底怎么挖出来的坑,恐怕费了不少气力。汤圆这番话虽难听得很,却真心实意。
话说,老渣子永熹帝口味真这么奇特,将狐姬拖上床,还打算吃了汤圆的肝,并且是生吃?
她有些纳闷,长贵这货从来都没那么好心,之前与狐姬热络地聊天,这会儿又哄着汤圆开心,打的什么鬼主意?
烧完了死人,众人全部蹲在赵无痕早先挖的一个地窖之中,卫小歌解开手腕上一直绑着的夜明珠照明。
狐姬羡慕地看了看夜明珠,忽然拍了下大腿,“哎,先前竟忘记从寝宫大殿里抠几个小夜明珠,只将皇上赐给我的几样首饰带出来了。”
汤圆道:“皇宫的首饰也很值钱,可以买很多米呢!”
两妖扯个没完,卫小歌忙打断话头,“你可知皇上是怎么死的?”
狐姬想了想道:“应该是曾经去过江陵,在咱们家住了一阵的厉行渊杀的。”
“什么,厉行渊杀了皇帝。”卫小歌大吃一惊。
狐姬摊手,“我送了信就出来了,忽然听到里面轰的一声,然后有人怒骂厉行渊,所以猜是他杀的人”
皇帝死了,立刻乱成一团,汤圆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使劲喊着他不是食物。本着同病相怜的想法,狐姬抱着白鹅就跑。
卫小歌无语之极。
厉行渊简直是个王族杀手啊,弄死了宝梁王,这会儿又弄死了永熹帝,胆量大得捅破天,却不知背后有什么缘由。
难道是万人屠唆使厉行渊杀皇帝?
琢磨了一下,她觉得不可能。
唆使厉行渊杀金秀秀轻而易举,可是白痴也知道杀了皇帝很难善了,上唇碰下唇的,哪里能随随便便说动。
况且在今晚之前,万人屠压根都不知道厉行渊在哪里,付了银子给这人要他保护自己,却连影子都寻不到。
在皇宫见到彼此,其实是偶然。
卫小歌使劲想着其中的关节,终于有些明了。
岐郡王肯定有几手准备,狐姬长贵和两个小宫女是一拨,厉行渊是另外一拨,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万人屠想必看出什么来,得知皇帝必死并不说破,坐着看戏。尤其知道狐姬将自己带走了,他必定乐坏了,连这点后顾之忧都不存在。
众人在地窖中不知蹲了多久,不知谁的肚子发出哀鸣之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均觉得饥饿难耐。
懒筋发作的狐姬首先道:“我不敢独自去做饭,而且家里没菜只有米面。”
汤圆慌忙道:“我不是菜。”
长贵已经被这两个妖无稽的言语折腾了许久,这会儿仿佛完全习惯了,“煮些粥添些盐便好,狐姬我陪你去。”
狐姬感觉颇为奇异,从前在鹿鸣山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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