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明显心意已定的家伙,卫小歌感到长贵这次真是不同往日,考虑事情已经非常全面。
一旦离开了天昊宫,长贵便会失去凌云子道长的教导,自行摸索着修炼不是不行,却是会走弯路。
再者,长贵极有可能会去见秦郡守,如果与父亲翻脸,必须有师父作为强有力的后盾。
其实,她宁可长贵跟着自己走,离秦郡守远远的,一辈子不相见,但是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长贵,如今你比从前大了,想得也更多了,姐姐告诉你身世,是让你有个准备,将来不至于措手不及。”
长贵叹气,“我懂的,我一个十一二岁少年,无权无势,手里的银子数两下就没了,外加只有通脉期修为,能做的事太少。”
即使在这当口,卫小歌仍旧忍不住好笑,“你又胡扯了,替顾少钦做事肯定得了不少银子,手里怎么会缺钱花?”
长贵抬起头,略带点羞涩,“也不是很多,顾家的药丸子比银子值钱呢!”
想起长贵助顾少钦拐走四小姐的事,卫小歌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生气。
“如果我要你不许掺和到那些大人物的纠纷之中,你肯定也不听,说不定还指着我的鼻子说——姐姐你也不是一样,都掺和夺王位这种大事里了。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姐姐本无意参与这些,乃是迫不得已,你却是有意为之!”
“你们将我丢下,我孤家寡人的到宝梁国,总得找点人脉吧!”长贵嘟囔道。
人脉?卫小歌啼笑皆非,臭小子如今还懂得这个了。
“人脉这个词的意思,你不要弄错了。如果双方实力不对等,旁人只会拿你当工具使。更甚者,因你与顾少钦扯上了关系,心怀叵测之人未必不会找你的麻烦呢!”
被一顿教训,长贵略有些不耐,“我理会得了,他给钱我做事,谁也不欠谁的,互有往来。而且太危险的事,肯定不会沾上。”
卫小歌知道他嫌自己话多,却仍旧收不住嘴。
她对这个弟弟真是万般的不放心,生怕他走歪路,又生怕他胆子太大伤了性命。
“你小子虽然聪明,就是太贪心了,事事都要占全,这毛病可得改改。”
“早改了,我记得姐姐你说过,要像穆大哥这样,做个君子。”长贵说完这话,却是看了看穆乘风,忽然嘻嘻笑道:“不知以后是叫表哥,还是叫姐夫呢!”
君子他是不做的,最多做个伪君子。
真小人也不能做,没有人会喜欢小人,这个分寸却是要拿捏好。
如今姐姐看来与穆“表哥”情投意合,这是个麻烦事。
若是姐姐嫁给顾少钦更好,看情景未必不能当个宠妃,搞不好连王后都能做。
只是这么一来,姐姐就变成别人的娘子了,不能当自己是最重要的亲人。往后她要是有了孩儿,自己不知道排到多少号的位置上了。
长贵心浮气躁,姐姐的主意大得很,哪里轮得到他干涉。
姐姐反正不可能成他的人,再说除了穆表哥,谁敢娶这么凶的娘子,往后管头管脚,还活不活了?
反正姐姐嫁谁都是助力!
听人说乌金国改朝换代,穆家登上了王位,只是穆表哥不像是个有心上位之人。
男子不建功立业,又怎能称之为真男人!
秦郡守这个父亲要不要认?
听姐姐话里的意思,秦郡守对自己似乎颇为在意,但是此人恐怕心思极难揣测,或许会做一些全然不合常理的事。
长贵晒然,即便是认了父亲,又不是真的拿他当爹,不过是为了一郡之首的位置,谋夺权势罢了。
事后想办法杀了便是了!
“孤星入命”,这种鬼把戏骗谁呢!难道是因为担心自己被人害了,故意送走?
全然说不通,若是这样,秦郡守怎么也得寻个武修高手来,偷偷教自己修炼。
而且,在稻花村的日子越过越苦,最后连饭都吃不上,也没见他照应。
气死了亲娘,害了亲姐姐,这个父亲,死一百次也够了!
见长贵一直呆呆地坐在身边,半天没吱声,卫小歌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洗漱下休息吧,别跑太远,就在隔壁房间睡下。”
“嗯,我知道姐姐和表哥还有要紧的体己话要说。”
将秦郡守的事和亲娘去世的事暂时放下了,长贵脸上没有太多悲戚愤怒的痕迹,打趣了一声后,便跳起来跑了。
卫小歌心想,长贵的心结就是那句“孤星入命”,他哪里真的平静下来,恐怕去什么地方躲着哭或者使劲地生气。
穆乘风许久没有出言。
他想问问玉灵表妹的事,可是这话该如何问,却是太艰难了。
原本以为表妹已死,在来宝梁国的路上,已经决定要求得卫小歌原谅,希望能与她厮守一生。
若是追问表妹的事,岂不是伤了卫姑娘的心?
穆乘风不问,卫小歌却知道他一定急切的想知道,她没有迟疑,将所知之事用最简单的语言,说了一遍。
最初不知为何秦玉灵与孔雀谷的明王在一起。
后来被虎王看上,然后抢走。
接下来明王抢了回去。
虎王因为丢了面子,对虎啸岭的妖怪说秦玉灵死了。
化形为秦玉灵的狸妖,则是被虎王送了出去,到底送到秦郡守的手里,还是什么别的大人,这点蛇姬也不清楚。
而后,秦玉灵在明王的孔雀谷没有呆多久,就被厉行渊带去大魏。
“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跟着万大人去了孔雀谷,才知道了这些事。”卫小歌略作解释,表示她不是刻意去打听人家的私事。
穆乘风看着因为失血有些多,面上有些苍白的卫小歌,“别太劳神,说了这么些话,先歇歇。”
卫小歌点点头,的确是乏了,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
眼睛瞧不见,她的耳朵却没关上,不多时便听到穆乘风从椅子上起身的声音,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穆乘风心中恐怕思绪颇多,需要单独静一静吧!尽管自我安慰,可那她心头那一丝难言的惆怅,却是挥之不去。
过了没有太久,却听到穆乘风的脚步返回。
“我打了些热水来,先前长贵蹭了你一脸,先洗把脸再行安睡,我助你疗伤。”
带着无限惊讶,卫小歌睁开双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七三章 愿得常巧笑()
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放在床头,穆乘风取出一张蓝色素帕,然后微笑道:“从前向来不耐烦携带小物件,如今却怕你嫌弃呢。那些动听的话我不晓得说,只望往后咱们俩能在一起,即使你不许,我也会跟着。”
不知为何,卫小歌的眼睛却是有些湿。
这块木头缺的那一根筋连上了?
心潮起伏,胸口的伤隐隐渗出血来,茫然间却不觉得疼。
坐在床头的穆乘风,将帕子拧干,擦了擦她的脸。
“我不是个细心的人,连自己也不大会照看。早年在家中被服侍得太好,而后游历四方向来都是得过且过。若是做得不好,你提点大哥一声。”
手势并不细致,绝对没给小孩洗过脸,长富肯定有意见。仍旧在呆滞中的卫小歌,虽然一直感觉穆乘风有些不同,然而这会儿却好似换了人。
半晌之后,她才问道:“是在乌金国发生了什么事吗,大哥你与从前不大一样。”
穆乘风微笑,“的确有些明悟,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能如此这般,简简单单,与心爱之人一生白头偕老便足够了。”
卫小歌顿时怔住。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却不是穆乘风一贯的作风,她莫名有些恍惚,仿佛在做梦。
张口欲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回应。
其实她还想问问,表妹呢?
还惦记着吗?
一时间情绪再次激荡,牵动伤口,她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见卫小歌情急咳嗽,穆乘风心中忐忑,不知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却是我冒昧,原想着你见到我并未着恼,一时情急便说了这些话,倒惹得你身上不畅快。”
他说罢握住卫小歌的手腕,一股缓慢而凝实的真气渗入。
比起虎王洞府所受的伤,眼下这点伤简直不值一晒,卫小歌压根没放在心上,但是当有人放在心上,这感觉无意很妙。
穆乘风的手干爽,却带着一丝微凉,比平常人体温要略低一些,可是,却让人感到心中温暖。
呆滞了良久,她便含笑说道:“我的伤不碍事,顾少钦之事了结后,咱们便一起去大魏。我知道你放不下秦小姐,不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总不会心安。”
穆乘风总算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下少许。
“咱们”去大魏——指卫姑娘同意与他一起走的意思。
前有自己弃卫姑娘而去,这会儿又有表妹的心结,若是不仔细说清楚,她断然不放心。
他很诚恳地说道:“想必长贵来日总会见到他亲姐姐,玉灵表妹乃是旁人妻妾,男女有别,亲疏也有别,我只尽本心道义。”
穆乘风的本心和道义,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也包括接到家中当菩萨供着吗?
卫小歌忽然觉得,接纳穆乘风,这选择是否正确?
长贵的亲姐姐,穆乘风的表妹,如果这位姑娘过得好也就罢了。
若是过得不如意穆乘风又如何放得下,岂不是要三天两头的放在心里惦记,说不定还得接到身边照看。
那么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同情归同情,不过的确是一笔很烂的帐!
秦玉灵怎么就进了王府,孤身一人没有家世作为后台,那种鬼地方能呆吗?就算与长贵一样聪慧,但不是武修肯定吃亏
不说卫小歌心中思绪纷乱,穆乘风想得更多,更远。
表妹一个弱质女子,如此辗转一生,叫人情以何堪。
姑母曾说过,要将表妹许配给自己,可后来姑母病重之时,却再也不提此事。那是表妹虽然是守礼,却有些刻意疏远,要么是知道她自己要入宫,要么是知晓穆家与秦家之间有些不可说的仇怨。
他心中最是不解的地方在于,玉灵既然跟了厉行渊,为何没有嫁?
厉前辈虽年岁大了点,但是对于外窍武修而言,乃是风华正茂。而且隐隐听得出,这位前辈对玉灵含着些情分也有些怨气。
玉灵为何进了寿王府?
她对乌金国王族从无好感,生性恬淡,为何舍了厉前辈而选择寿王?
既是旁人的妻妾,他穆乘风堂堂男儿岂能去扰她,最多让卫姑娘或者表弟长贵去探望罢了。
知道她还活着就很好了!
“你好生歇着,我穆乘风,今生定不负你。”见卫小歌一直有些沉默,穆乘风便不再含糊其辞,直言将心中所思说出。
卫小歌再次怔然。
原本有些打退堂鼓,却因为他这句话感到无端欣喜。
想不到这根木头,真下了决心,说出来的话也这么让人害羞啊!
脸上却泛起红晕,她想说点什么回应的话,却只是呐呐叫了一声“大哥”,便觉得羞怯难耐,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眼前的人全然失了往日的爽利,一副小女儿之态,面若桃花,穆乘风心中不由得一荡。
怔了良久,他抬起那只并未助卫小歌疗伤的手,以手背轻轻抚上那张红通通的脸颊。
触手柔软滑腻。
手慢慢移动,碰到总是含笑的嘴角。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穆乘风喃喃念道。
原来木头也懂得调戏人,卫小歌心想。不知为何,却好似沾染了这个年代女子的含蓄,总觉得这般不妥似的。
她抬起手,想要将穆乘风的手移开,却不料被他反握。
“大哥长贵还在隔壁房间呢!”
长贵并没有躲到什么地方去哭,没多久便回房歇息。
穆乘风微微一笑,却是传音。
——这般他便听不到了。
这不是欺负人吗?懂得传音了不起啊!卫小歌不忿,她忽然想起知微也是懂得传音的,自己是法武齐修,保不定能学会这个法门。
见卫小歌一脸不以为然,穆乘风顿觉有趣,将那只小手牢牢握住,放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得很快,羞怯的,不止眼前的姑娘,这一生他自己还从未这般放肆过。
想来,君子守礼,却不需对着心爱的女子拘泥。
掌心下是穆乘风跳动得十分快速的心,卫小歌不禁莞尔,穆乘风还是从前那个腼腆的男子!
“来年开春,我们在院中种一株梨树可好?”穆乘风轻轻说道。
“你不打算传音了么?”卫小歌笑道。长贵肯定竖着耳朵在隔壁听着,她已经听到细微的动静。
“长贵往后会来探望,等梨树结了果子,可一起品尝。”
穆乘风当然知道长贵在听,不过正因为隔壁有人,他才能安心呆在卫小歌的房间。
不然瓜田李下,毫不避讳,岂不是浪荡子所为。
不过似乎还是难逃掩耳盗铃之心。
穆乘风想想,此刻大约不需过于拘泥吧!
一株果树要长到结果子,需要很多年,在这烛光摇曳的温馨之中,卫小歌的心却是猛地一沉,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不舍得长贵长富他们,也不舍得穆乘风。
——原来不是不想嫁,而是只想嫁喜欢的那人。
不管怎样,尽力而为
次日一早,卫小歌醒来,见穆乘风并没有睡,一直坐在床头。
而胸前被厉行渊打穿的伤口,几乎彻底痊愈。
虽然觉得穆乘风这样耗费真气不妥,万一有大事发生,还需要他出手相助,但是她却不觉得应该说什么。
即使考虑不周全,但是人家好心好意的,张嘴就泼一盆冷水下去,傻子才这么干呢!
“大哥你一夜未睡,先歇息下,我先去做些朝食,等吃过再睡吧!”
舍不得放开卫小歌的手,穆乘风却觉得能吃到她所烹饪的食物,却是一件美事。
他含笑说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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