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云沐颜诧异回头,看见头顶的梅嫂正拼命朝厨子挤眼,“怎么回事?是谁?”
她是问向梅嫂的,显然梅嫂早已知道有父女在外等候,却不让厨子们说。
梅嫂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坏妮子和坏妮子她爹!我怕他们坏了姑娘的心情,会吃不好喝不好,所以让他们在外头候一小会罢了。”
“谭庆?”云沐颜想了想,“他什么时候被救出来的?难道也被三青派关在东林里?”
“姑娘切莫管他们,先吃饱再说吧。”
这回云沐颜听了梅嫂的话,吃饱喝足之后,才慢悠悠地去到前院。
梅嫂领着谭庆和谭萌萌进来时,云沐颜已泡好了三杯茶。
“云二小姐……”
白发苍苍的谭庆单膝触地,跪到云沐颜的跟前,这模样简直是一下变老了二十岁。
谭萌萌搀扶着谭庆下跪,看到桌上的茶杯,面色变了变,知晓云沐颜又要开始盘问。
“谭某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云二小姐,死而无憾啊!请受谭某三拜,谭某对不起云家,对不起云二小姐。”
谭庆感慨万千,老泪纵横,并膝认真地拜了三拜。
这三拜对于云沐颜而言,并不是一个晚辈该受之理,谭家的地位可比云家要高出许多,毕竟他曾是国主的御用大医师。
可对于云家而言,这三拜,一根牛毛也不及。
云沐颜端着茶杯抿了抿,并没说话,只看向谭萌萌,“在我请你们喝茶之前,你们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云沐颜口中的“请喝茶”,谭萌萌很清楚其间含义,虽然不是恶毒的折磨人手段,却也让她胆颤不已。
云沐颜身上,总是散出无形的尊华气度,仿佛在她瘦小的身影上,附拢了一层强大无比的古老威压,让人不得不胆颤。
谭庆也感受到了云沐颜身上那无以伦比的强大气势,如同有层膜遮掩着,但只透出那么几分若隐若现的威压,便让人震撼不已。
第122章 罪不容诛()
“省点力气,起来说话。”
云沐颜看也不看谭庆一眼,冷声道。
谭萌萌搀扶谭庆起身,可并没坐到石桌前,保持躬身的姿势站着。
云沐颜从袖口取出五只不同颜色的小瓶,摆在石桌上。
“我不想听道歉的话,别浪费时间,说实话,这五色药剂是你炼的吧?”
谭萌萌看到这五个小瓶,眼神变得怪异,诧异看向谭庆,“爹爹?”
谭庆面色也变了,越来越苍白,头埋得越来越低,“云二小姐聪慧过人,一眼便识出此药剂为谭氏密炼。”
谭萌萌一听,变得震愕。
云沐颜单手撑颐,冷声道:“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三青派为何留你,他们制造的活死人有这么大的价值,几乎成了这个门派的核心装备。这些活死人很大一部分的成功炼制,其实是多亏了这些药剂。他们抓你又不杀你,就是因为药剂吧。”
谭庆大皱眉头,情绪变得悲哀,“姑娘说的没错,三青派抓我,是想让我给他们炼五血殂,好让他们炼更多的活死人,我不肯,他们就想要配方。”
谭萌萌身子抖了抖,用可怕的目光看了看石桌上的五个瓶子,又看了看自己敬仰的亲爹,眼中满是破碎的光,她崇敬了十余年的医师爹爹,原来是协助三青派炼制活死人的幕后毒手。
“对……这药剂叫五血殂……”云沐颜想起来了。
五血殂,分别从五个异界抽取最毒猛兽的毒血所炼制,这也是她曾在某本医书上看到过的。
云沐颜冷笑,叹道:“云娴与三青派有勾结,也与你有过勾结,三青派理应对你礼敬才对,却把你当成人质抓捕,啧啧啧……你混得可真差!灭了云家,也没见把你谭家抬到多高的地位,如今反而受到国主冷落,自己病魔缠身,还变成了这么一副鬼模样。”
云沐颜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眼中的凌厉却如名刀。
“作为一名医者,你教导儿女要医者仁心。你的仁心是什么?为求上位,你的仁心是处处排挤同门,利欲熏心;遇到勾结,你的仁心是抛弃忠正,与奸人为伍,讹言惑众;面对毒疫,你的仁心是置病苦于千里之外,不仅不顾,还假传国主之令,助纣为虐,最终导致四千人亡故!”
“你的医者仁心何在?”
她的声音极淡,气势却很强,字字捶心。
最后一句问责时,谭庆忍不住突然懊悔痛哭,“谭某罪不容诛!”
一个四十余岁的老男人,跪伏在地上,哭得惨烈,他跪拜的不只是云沐颜,是云家,也是死去的四千亡灵。
他身旁的谭萌萌也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云沐颜神色凛然,瘦小身板穿着朴素的男装,宽大的衣袖随风飘然,全身上下散着坚韧和强大的气场。
“为医者,存仁心;医术乃本,医德乃魂。我父亲虽算不上名扬五皇,也没有普济天下的功劳,却也能问心无愧。逝者已矣,我做不到传承父亲的大医天下之梦,但我身为云家之女,就有正名云家的义务。我被诬陷,就是污了云家,所以我要为自己正名,为云家正名,还要清理云家人渣!”
她口中的人渣,便是云娴。
“谭某,对不住老云!对不住云二小姐!”谭庆又是一顿嚎啕。
第123章 五血殂配方()
云沐颜闭上双眼,云家人的面孔历历在目,谭庆虽不是亲自下毒谋害的人,却也助长了奸人的风气,成为奸人的棋子。
但云沐颜没必要忌恨这个已经被抛弃的棋子,他不是她最后要找的人。
要为云家复仇,寻一人即可。
谭氏父女哭了很长的时间,云沐颜始终淡定饮茶,神态自若,毫不在乎她面前的哀嚎,她此番言语不多,却如铲刀剥心,让谭庆哭得懊悔不堪,痛彻心扉。
这些言语对他们而言,胜过肉体的折磨。
藏在墙后的厨子们面面相觑,小声地交头接耳:“姑娘真是怪,寻常人都是载歌载舞下饮酒,或是清风明月下品茶,姑娘怎么喜欢在一顿哭丧面前喝茶呢。”
“对,而且,那茶还很难喝。”另一厨子也探头过来,似乎偷喝过主子泡的茶。
梅嫂悄悄过来,敲了两人的脑袋:“多事!主子的喜好由得你们在这瞎逼逼?还不快滚去准备晚膳!”
厨子们被敲得疼痛,咬牙切齿,恨不得握起拳头捶向身后,但他们确实干不过梅嫂,只好灰溜溜地跑回后厨。
云沐颜品了三轮茶之后,谭氏父女终于哭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父女俩面前的茶杯仍没被动过,便将凉了的茶倒走,重新倒满两杯热茶,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谭庆却如受莫大感动。
“二小姐果然不凡,谭某心服口服,甘愿尽谭某最后所能,替云二小姐正名。”
“不用。”云沐颜答得干脆,“我自己就可以正名。”
谭庆一听,眼神黯淡下来,想要弥补过错的心被狠狠地扎痛。
云沐颜给父女俩倒了茶后,又给自己倒茶,“不过……你倒还有一用。”
谭庆立刻抬头,眼睛焕然一亮,满满都是急切想要赎罪的渴望,“谭某定将竭尽所能!”
“我要五血殂的配方。”云沐颜淡淡道。
“没问题!”谭庆回答得斩钉截铁。
“五血殂乃谭某十年前研制的毒药,初衷只是好奇各异界最毒的毒血混在一起会如何,此药剂若用在正途,可以帮助残疾人接上断肢。但药剂极不好掌控,若用偏了,便就成了活死人,比毒死人还要可怕,所以,谭某便将炼制的一百余套五血殂药剂包藏了起来,却不想被三青派的人偷了去。”
谭庆懊恼,“偏偏谭某炼完了药剂,也没研究出解药来。”
“一百余套……”云沐颜沉思,“也就是说,三青派至少有一百个活死人,东林的那十个活死人只是一成。”
“这些活死人,是杀不死的,炼成一人,便会贻害百人。”谭庆又落下忏悔的泪,“谭某罪孽深重!”
云沐颜皱眉,问,“昨晚东林的三十人不是全死了吗?包括那十个活死人。”
谭庆答:“那三十个人当中,二十个降头师是死了,至于那十个活死人是如何被消灭的,谭某也不知是哪个高手所为。”
“那是后话,我会去查清楚的。”云沐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冷声提醒,“配方,我要先赶紧炼制解药。”
梅嫂适时出现,递来纸笔,然后快速地离去。
谭庆毫不犹豫,拾笔快速列好五血殂的配方,“谭某可与云二小姐共同炼制解药。”
“也不用。”
第124章 精英落寞()
云沐颜看了眼配方,上面罗列的每一笔都是触目惊心的毒物,还写了练成药剂的配方及比例,以及炼药手法,非常详尽。
那些毒物都是来自异界,她未曾遇到过,只是在书上见过寥寥几笔描述。
谭庆想要帮忙,却再次被拒绝,很是失落,“云二小姐若还有用到谭某之处,尽管提便是。”
“不必了,你们既然来了,我便要请你们喝茶。茶还是要喝的,我也算走完待客流程,你们喝完就走吧。”
谭庆和谭萌萌端起茶杯,饮完难喝的茶后,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感动万分,道了声谢后便落寞离开了。
两人离开时的背影,云沐颜看也没看一眼。
谭家在京城已算落寞,早已被国主嫌弃,且还被三青派的人追杀,他们这对父女将要何去何从,云沐颜一点也不关心。
她拿着五血殂的配方认真研究,仔细回想书上有关这些异界毒物的介绍,不知不觉又过了半日。
日暮时分,忽降大雨,前院没有遮雨之地,云沐颜便将配方揣在怀中,身上被淋了不少。
梅嫂急忙撑来纸伞,接云沐颜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后,便领她去后厨用膳。
瓜木匠闭门不出,他因吃过五血殂的药剂,身体开始出现不适,云沐颜告诫他不许再外出,直至她练出解药,并也让厨子这段时间专门送他的饭食到他屋里。
好在,即便服了五血殂药剂,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将身体融噬,少则八日,多则十日,瓜木匠服完药剂已过了一日,她还剩七日来炼出解药。
到了半夜,所有人都已入睡,只有云沐颜的寝屋仍在点灯。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东厢寝屋的窗口映着挑灯研读的身影,云沐颜不停地翻着医书,仔细对照着配方,认真研究每一种药材及配料的药理。
其实这配方除了异界毒物外,药材和配料都是她所熟悉的,可熟悉归熟悉,她却不明这些药材和配料的融合之理。
再次翻过医书温故后,云沐颜终于有些眉目,谭庆将这些药材和配料搭配一起,加上他所罗列的炼药手法及配比,看似没有逻辑,却能极为巧妙地发挥每一种药材的药效,融进毒血里。
这种手法,让她忍不住称奇。
谭庆总归是国主的御用大医师,相当于高级药师级别,比起七等国才有的初级药宗相差并不大。
云家主也是高级药师,云家与谭家的炼药手法不一,各有千秋,但谭家炼出的药偏刺激,这五血殂换成云家主在,恐怕是炼不出的。
只可惜,同为医者奇才,谭庆却走偏了路,一代精英就此落寞。
云沐颜研究得入迷,就连窗外接连不断的雷鸣,都无法打扰她分毫。
忽然,窗外传来梅嫂的怒喝:“你个坏妮子怎么又来了!”
谭萌萌?
云沐颜抬头,看向窗外,天气依然恶略,这大半夜的谭萌萌怎么还要来此?
“哎……你个坏妮子要死别在这死!快走!”梅嫂大叫。
云沐颜打开屋门一个小缝,看见院们处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暴雨淋得全身湿透,头发黏在面颊两侧,面容痛楚万分。
第125章 哭岔气了()
谭萌萌手里抱着一个玉盒,如同她当初送来冰莲塔一样的盒子,不知里头藏着何物。
她的面前还摆着一把长剑,横在地上,闪电劈下,映得长剑冰冷森然,很是刺眼。
云沐颜总觉得那是一把染血的长剑,只是被暴雨冲刷得毫无任何血迹。
“坏妮子你还不快滚!”
梅嫂也被淋得全身湿透,头顶的纸伞在磅礴的暴雨下如同鸡肋,她气急败坏,踢了谭萌萌几脚,可谭萌萌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
“让她进来。”云沐颜大声道。
梅嫂吃惊回头看向云沐颜,“姑娘?”
谭萌萌突然大哭,什么话也不说,抱着玉盒拾起长剑,便往云沐颜寝屋走来,一面走一面痛哭。
“把剑留下!”梅嫂连忙喝止。
“由她拿着。”云沐颜又道。
梅嫂无奈,只好也跟着上前,守在屋外。
云沐颜也没阻止梅嫂,从屋内丢出一把新纸伞,和一套她不常穿的宽松衣服。
“隔壁有间小置物房,梅嫂你去那换下衣服,在那避雨等着吧。”
梅嫂称是,抱着干净衣服,撑着新伞,跑向隔壁置物房。
云沐颜同时也给谭萌萌扔去一套衣衫,谭萌萌却摇头拒绝换衫,什么话也没说,只不停地嚎啕大哭。
玉盒和长剑都摆在地上,谭萌萌哭着哭着,身体歪倒,扑在玉盒上继续哭。
云沐颜头大,已无心再研究配方,只好坐在屋里,面无表情地等待谭萌萌哭完。
谭萌萌哭得肠子都要断了,眼泪也要哭干了,才抽抽噎噎地慢慢停下。
云沐颜不发一语,神色清冷,等着谭萌萌自己说话。
“姐姐……姐姐……”
谭萌萌似乎哭岔气了,话也说不上来,她捂着胸口,几乎窒息。
云沐颜皱眉,上去按住她的人中穴,谭萌萌才逐渐好转。
停顿了两下,谭萌萌终于能说出话了,“姐姐,我爹爹死了……”
说完,抽噎了几下,“爹爹便用这把剑自尽的……爹爹说愧对云家,愧对姐姐……爹爹要亲自去冥间寻云家主道歉。”
“这玉盒里,是谭家祖传的医籍……爹爹死前,嘱咐萌萌送来,要亲自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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