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
长歌本意是吃人嘴软的替齐南天相劝尹婉儿,可劝到这儿,反而劝得她自己伤春悲秋的,忧郁了许久后,她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一室的宁静被打破,尹婉儿方才一个激灵记起,“长歌,你饿了吧,抱歉,我忘了时辰……”
“没事儿,我能撑得住。”长歌不好意思的干笑,可不小心扯动了嘴唇的伤,疼得她直呲牙。
见状,尹婉儿担心之余,不禁又觉好笑,“长歌,表哥的嘴唇也跟你一样肿破,你们俩人……”
“我们什么也没做!”长歌一句话打断,坚定的摇头,“我们俩就是不小心磕在桌角了,那是意外,纯粹意外!”
“哦,原来这样啊!”尹婉儿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眼中的揶揄却掩不住,“我还以为你们亲吻……”
“哎呀,饿死我了,快弄点东西给我吃。”长歌急急打断,羞得小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大坑钻进去。
真像尹简说的,她再想咬他,得咬到暗处,嘴唇这么敏感,使得别人都联想到那个了……
尹婉儿不再打趣她,掩着嘴笑道:“呵呵,表哥交待了,让你到我的兰蔻阁用晚膳,以后啊,你就住在帝宫,做我的专属侍卫,负责我的人身安全。”
“啊——”长歌大吃一惊,“这是真的么?”
“嗯。”
“尹简人呢?他现在哪儿?”
“上书房。太后寿辰在即,表哥召各部大人在议事呢。”
长歌有些懵,她想在尹简身边当差的,可尹简竟然不经她同意,将她调给了尹婉儿!
如此,她上哪儿偷取情报啊!
尹婉儿察颜观色,发觉长歌不是很欢喜的样子,不禁故意沉下脸,纤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怎么,你不想跟着本郡主吃香喝辣么?”
“咳……”长歌回过神来,笑着戏谑她,“小爷当然想啦,只不过小爷武功低微,恐怕抵挡不住齐大人啊!”
尹婉儿神色一僵,“那个人你甭理。”
“好吧。”长歌扯了扯唇,表情略尴尬,她本想趁机替齐南天美言几句,哪晓得尹婉儿态度……
哎,齐南天只能自求多福了!
到达西偏殿的兰蔻阁,尹婉儿命人传膳,待膳食布好,便遣退了宫人,只留下大宫女沁蓝侍候,以用来堵宫人的嘴巴,以免落个她和长歌孤男寡女不干不净的名声。
用膳途中,长歌忽然记起一事,“婉儿,你是说我不用再回羽林军营了么?”
尹婉儿点头,“是啊,你如今是表哥的人,表哥必然不会再允许你跟一帮男人同宿军营了!”
“呃,谁说我是他……咳咳,那我住你的兰蔻阁么?”长歌郁闷,真是愈来愈解释不清了呢。
“不是,你继续住东偏殿。”尹婉儿说完,见长歌瞪眼,忙又补充,“我只是个传话筒,这也是表哥安排的。”
长歌将碗里的米饭一口扒干净,心里老大不乐意,让她单住东偏殿,却不让她做御前侍卫,这说明尹简还是不信任她啊!
……
上书房。
郎治平、齐南天、宋承、尹琏、尹诺、尹珏等人立了一排。
“此番太后寿辰,朕对礼部的各项部署安排,极为满意,但乐工坊的宫舞节目中,有一支飞天舞,朕以为在福安殿表演不出飞天效果,可改在钦和殿外的千狮桥,夜幕美景之下,舞姬于桥上舞动,当别有一番韵味。”御桌后面,尹简清隽的俊颜,掩映在橘色宫灯下,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实。
尹璃喜上眉梢,“皇兄,此想法甚妙,臣弟赞同!”
“皇上英明!”郎治平等人也纷纷拱手,完全同意。
“皇兄……”尹珏讷讷的唤了声,眉心微蹙,似欲言又止。
众人皆奇怪的看着尹珏,尹简微笑道:“四弟,你觉得这提议不妥么?没关系,谈谈你的想法。”
尹珏低垂下头,“禀皇兄,臣弟亦觉在桥上表演飞天舞更好些,可届时移驾殿外,皇兄和太后的安全……恐怕羽林军和大内侍卫需要盘查的范围更广,万一有所疏漏,岂不是大祸?”
“四弟所言及是,朕初登大宝,不服之人多数有之,恐会制造出些麻烦的。朕倒无所谓,但若惊扰到太后……”尹简沉凝片刻,长指轻扣着桌面,思索着道:“容朕再斟酌斟酌吧,今儿晚了,明日再议。”
“臣等告退!”
一干人行礼退出,待退到门口时,尹简的声音,忽然又自背后传来,“肃亲王、郎统领与齐大人稍等,朕与三位谈谈婉郡主与孟长歌之事!”
今日,帝王杖刑了羽林军孟长歌,此事已传遍内苑深宫,而婉郡主一事,更是众所周知,是以,留下这三人谈那二人的事,皆在情理之中。
待其余人心无疑虑的退离,三人归来,尹诺抢先道:“皇上,孟长歌如今状况怎样?她伤势严重么?”
“皇叔莫急,长歌无事。”尹简摇头,连忙安抚激动的尹诺,他不知尹诺为何待长歌好,或许是为了他,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但尹诺不坦白,他便不好横加逼问。
尹诺将信将疑,“真的么?皇上不是杖责她三十么?”
“朕命人做了假,并不曾真打她。一来对宋妃有个交待,二来朕借机把孟长歌留在了帝宫,将孟长歌调派为婉郡主的贴身侍卫,太后寿辰时,朕将带婉郡主和沐妃同席,孟长歌伴左右,如此,朕倒要看看宁谈宣舍不舍得下手!”
“皇上,您打算用孟长歌和沐妃娘娘牵制宁党?”
尹简侧眸,望向发问的齐南天,他淡淡一笑,“所以南天,你的任务,不仅是保证婉儿的安全,还有孟长歌,朕不允许她二人掉半根头发!”
“是,微臣遵旨!”齐南天单膝一跪,拱手道。
尹简颔首,视线移向郎治平,“郎卿,回头命人把孟长歌的行囊全部送入帝宫,她不会再回羽林军了!”
“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三人记住,千狮桥的表演,势在必行,朕方才不过在试探四王爷,好在他未令朕失望!”
闻言,三人皆惊,尹珏能提出殿外的安全隐患,便可证明尹珏暂未与宁谈宣结成一党!
因为,宁谈宣必不会错过露天行刺的最佳时机!
尹简扶着桌角起身,精湛的褐眸,缓缓扫过三人,“只剩下三天时间,钦和殿内外,你们抓紧时间部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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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此情若长,荒度几个春秋?()
夜幕苍穹,一弯冷月悬挂高空,各宫各殿的郭影,或明或暗,宫道上每隔十步一盏灯笼,烛光和月光相辉映,将曲折蜿蜒的石板路,照射出朦胧的橘色。
含元殿后,有一潭碧池,池岸两端廊桥横跨,中间连接着一座水上小亭。
长歌扮作小太监,兴冲冲的走在尹婉儿身边,沁蓝劝说不下,只得默默的跟着,三人出了帝宫,径直往小亭而去。
“婉儿,你别担心啊,反正皇上不在,我们就偷偷的玩会儿,他那么忙,顾不上管我们的。”长歌一路走,一路小声的劝慰。
方才在兰蔻阁时,她左右闲不住,忽然记起长生殿,便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尹婉儿带她出来,她想找找幼年的记忆,看看长生殿在哪儿,可尹婉儿不敢带她去别地儿,只带她去含元殿后的小亭玩儿。
长歌寻思着,总归能出来就不错了,她慢慢找,今晚不行,改日再继续找,除非大秦夺宫后,将长生殿一把火烧成灰烬,否则她总会找到她的长生殿。
“表哥兴许就快回来了呢。”尹婉儿忧心忡忡,“我私自带你出来,表哥一旦知晓,定会生气的。”
长歌浑不在意,“嘿嘿,没事儿啦,你全推我身上,就说我拿刀逼你,你没办法才妥协的,我呢脸皮够厚,大不了挨顿骂,再严重的话被他揍几下,无所谓啦!”
“长歌……”
“好了,多愁善感不是我的风格,皇上他想生气就生气好了,反正我让他生气的事还少么?”
听着她俩的谈话,沁蓝暗叹了口气,主子遇到孟长歌,那就是秀才遇到兵,完全没辄儿!不过,也幸好主子武功高于孟长歌,不然铁定是被孟长歌欺负的份儿!
登上廊桥时,沁蓝提着宫灯走在前面引路,尹婉儿低垂眼睑,仔细的看着脚下,以免踩到逶迤拖地的裙摆摔跤,长歌则胡侃一通,“婉儿,皇宫究竟有多大啊?有多少座宫殿?哪些有名气,哪些没名气呢?哦,前朝留下的宫殿,有哪些啊?大秦新建的宫殿多么?你……”
正说着,她话音忽然一顿,身形快速一闪,挡在了尹婉儿面前,并扬手拽住泌蓝,小声道:“亭子里有人!”
闻声,两人一惊,连忙抬眸遥望向亭子,只见一道孤影长身玉立在亭中央,那人负手在后,亭中无灯,只有月光倾泻而下,半亭银晖中,男子三千墨发随风飞扬,一袭墨蓝锦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容貌看不真切,可那颀长的身影,却备显孤单和萧索。
相隔不过两丈的距离,周遭静谧,唯有池中碧水潺潺流动。
长歌的手臂,忽然一紧,她扭头回看,但见尹婉儿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她紧紧抓着她,就像抓着救命稻草般,连娇躯都在摇摇欲坠!
“婉儿,你怎么了?”长歌心急的问,连忙扶住她,“你身子不舒服么?”
沁蓝举高宫灯,朝亭中那人大声说道,“前方何人?我乃皇上贴身侍婢沁蓝,婉郡主在此,不得无礼!”
那人闻听,身形明显一震,缄默须臾,才微哑着嗓音,扬声道:“左相府李霁尧!”
此言一出,沁蓝嘴巴大张半天合不拢,长歌也是倒抽了口冷气,她总算明白了尹婉儿异常的原因!
可叹的是,她这习武之人的视力都没认得出李霁尧,而尹婉儿遽然能感应到!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不过长歌有些不解,对方报的是左相府李霁尧,而非驸马爷李霁尧,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么?
然而,长歌不懂,尹婉儿却懂其中涵义,她心口一窒,眸中水雾顷刻间弥漫……
只是,不论他愿不愿做驸马,现实早已成为定局,无法改变。
他们的缘份,在她踏入尼姑庵的那刻起,就已经结束。
那一场年少爱恋,那一段风花雪月,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刻骨铭心,却也只能永远的封存在记忆中……
缓缓转身,尹婉儿莲步轻抬,沿来时路而走。
不见不念,才能断得干净。
李霁尧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那抹倩影,大脑完全被放空,直到她走,他才恍然清醒,一声喊出,“等等!”
尹婉儿一震,可只停滞一刹那,便复又迈出了步伐,比方才急切,脚步亦显凌乱。
长歌连忙跟上,沁蓝从旁绕到前面,给尹婉儿引路,生怕她心情紊乱之下,一不小心摔个跟头。
可惜,李霁尧从亭中冲出,不过几个大步,便追了上来,长歌双臂一展拦下他,出声叱道:“休得无礼!”
本已近在咫尺,中间却相隔一人,如一道银河,将他们分离在鹊桥两端,不得相见,不得相爱。
李霁尧清冷孤绝的俊容,布满苍凉,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尹婉儿的背影,一字一句,沙哑而道,“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尹婉儿身形一僵,再难移动半步,目中的水渍,滚滚而出,淹没了视线,令她辩不清前方的路途……
李霁尧迈步,长歌感觉她这夹心饼不太好做,便没再拦,闪身站到了旁边,这对苦命鸳鸯,其实挺让她心疼的,若不是齐南天,他们早就成眷属了呢!
哎,齐南天那厮,真是作孽呀!
尹婉儿颤栗着身子,抬手捂住了满脸的泪水,从不敢想象,诀别数年后,一朝月夜下的偶遇,竟让他们还能再相见……
李霁尧步伐沉稳的在尹婉儿面前站定,漆黑的瞳孔,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沉淀着他所有的爱恨嗔痴。眸底愈渐氤氲,他看着她,阖动双唇,“尹婉儿,给我解释清楚,那句诗为何意?”
尹婉儿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冲破指缝漫溢而出,冲刷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你以为,留给我一句诗,就可以走得干净?尹婉儿你知不知道,自作主张的你,很令人厌恶!”李霁尧冷笑着,猛然扣住她肩头,“你可了解清楚,我李霁尧是否同意你的决定!”
长歌看得心急,想说李驸马您得怜香惜玉,可从她侧立的角度,在眼尖的瞥到李霁尧眼角闪烁的水光时,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的吞回了喉咙……
“我,我就是这样的人,让你厌恶我……我求之不得……”尹婉儿断断续续的回他,每个字都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尹婉儿你这个孬种!”李霁尧怒火中烧,他粗暴的扳开她捂脸的双手,逼她与他泪眼相视,他道:“你不是嫌自己脏了配不上我么?我现在也脏了,那你嫌弃我么?”
“回不去了……”尹婉儿摇头,悲痛欲绝,“李霁尧,我们早已回不去了,你死心吧!算我求求你……”
李霁尧“哈哈”大笑,眼中的狂乱,令人心悸,“能不能回得去,由我决定!婉儿,年少时,从我在湖水中救起你的那刻,你就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只要我李霁尧不放手,你就休想离开我!”
这催人泪下的一幕,令长歌内心极受震动,眼眸很酸涩,她眨了眨长睫,忍不住便有热泪滚落,她真不明白,只不过是**而已,李霁尧都不在乎,尹婉儿为何就不能勇敢一点?两个人明明很相爱,遽然就这样错过了么?
当年,究竟还有什么隐情?
……
含元殿。
尹简归来,身后跟着齐南天和尹诺,他边走边问迎上来的莫影,“人呢?在东偏殿还是兰蔻阁?”
“回皇上,这两个地方都没人。婉郡主与孟长歌……”莫影迟疑不决,可对上尹简审视的目光,他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补充道:“孟长歌扮作小太监,被婉郡主带到含元殿后面的亭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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