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帝王,竟被一个少年抱着大腿哭诉,这状况……
不消说,连同肃王府的人在内,无人不觉诡异,无人不像傻缺似的,目瞪口呆……
“滚开!”尹简俊容绷得极紧,抬了抬腿,低叱道。
长歌死抱着不放手,很楚楚可怜的道:“老鼠咬到我了,好疼的……”
“一个连毒蛇都敢抓的人,现在竟说被老鼠咬了,你觉着朕能信么?”尹简垂目盯着她,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他嗓音涔冷,“苦肉计对朕没用,孟长歌你骗人的伎俩退步了!”
长歌一楞,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敢抓蛇?”
“骗子!”
莫可恨恨的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不甘心的继续落井下石,“皇上,孟长歌杀了老鼠,却反过来骗皇上,这是欺君之罪!”
闻言,尹诺顿急,他连忙拱手道:“皇上,长歌年纪小不懂事,微臣管教无方,罪在微臣,请皇上开恩!”
虽知长歌与尹简原关系不简单,但尹简方才在大厅已撇清关系,是以尹诺摸不准帝王心思之下,保险起见,便率先求情。
长歌却听得嘴角一抽,“肃王爷,您又不是我爹,我错不错与您无关啊!”
尹简淡淡一笑,安慰着尹诺,“皇叔多虑了,朕只当被野猫爪子挠了一下,无关痛痒。”
“谢……谢皇上。”尹诺喉结滚动了下,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情况算什么?
“皇上……”长歌略觉委屈的厥厥嘴,“我哪儿是野猫啦?我顶多是家猫,皇上拐着弯儿的骂人,真是小气。”
“给朕滚!”
尹简懒得听她狡辩,薄怒之余长腿又一抬,便欲甩开这个黏人精,可长歌铁了心的缠住他,“皇上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手了!”
“来人!”尹简冷冷一声,“给朕拖下去!”
幕府光孟昏。“遵旨!”
莫可就等这话呢,闻听激动的立即上前,毫不客气的拖长歌,这一拉一扯,牵动了她左肩的伤,她夸张的“哎哟”一声,扭曲了小脸!
莫可几乎是条件反射,倏地松开手,似碰着了烫手山芋般,惊骇得他脸都白了,“我,我没用力,你别冤枉我!”
他可还记得,昨晚莫麟不过是骂了孟长歌小混蛋,结果就被帝王掌嘴,可现在……孟长歌遽然喊痛!
“长歌!”
果然,尹简急呼一声,连忙俯身亲手将长歌搀扶起来,他盯着她左肩,沉声低问,“这多天了,肩伤还没痊愈么?”
“没有。”长歌摇头,鼻头不知怎么一酸,她嗫嚅着唇道:“你终于肯理我了呢,对不起,那晚是我的错,我不该耍诈骗你,我错了……”
闻之,尹简微微一叹,他等的不就是长歌真心的歉意么?她不过玩心眼儿算计了他,无伤大事,比不得她曾待他的情份重要,何况他许她一世长安,并非空话,到此时岂能继续计较于她?
长歌摇晃他,“皇上……”1d7z9。
“少罗嗦。”尹简嗓音无温,听不出心情好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小匣子给她,“最后给你一支药,再不涂抹的话,你就是整条手臂废掉,朕也不会再操心。”
长歌登时眉开眼笑,捧着他的心意,大声道:“是!孟长歌遵旨!”
尹简无言,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即走。
“哎,皇上!”
长歌猛然记起一事,又急匆匆的追上去,“我的武考怎么弄啊?我明明可以夺得头筹的,不能这么不公平的取缔我的资格啊!”
“等消息。”
尹简头也不回的抛给她三个字,一众侍卫宫人跟上,护着他大步迈前。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王府所有人跪地叩头,虔诚恭敬的送君。
长歌停步,指尖摩挲着药匣,凝视着那抹愈走愈远的背影,心中涌上汩汩暖意,这药膏……他一直带在身上么?
这男人面冷心热,再怎么恼她,却始终记挂着她的伤……
路的尽头,拐角深处,白衣的清俊男子,缓缓融入了夜色,再也看不见……
长歌垂下眸子,轻咬下唇。
倘若,他不姓尹,亦或者她不是凤氏遗孤,那么,他们便会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吧……
可惜,造化弄人。
他与她,注定成仇,这一场纠葛,注定会以悲剧收场……
……
夜深人静,春雨潺潺。
太师府书房中,灯火阑珊。
宗禄是个急性子,见宁谈宣久不言语,不免焦虑道:“太师,你倒是帮我分析一下,究竟是谁拿我借刀杀人呢?”
“不好说。”宁谈宣神色无波,挑眉淡淡道:“孟长歌未死,中的也非毒药,不算借刀杀人。”
宗禄眉头拧成川字,“可明显这事不对啊!”
“是不对。其一,孟长歌那里有猫腻,他可能说了谎,故意将泻药说成肠绞痛,夸大事实,来达到他复考的目的,毕竟这诊断过程,无人证物证,只是离岸一面之词;其二,李大之死,表面上看,属于意外落井,但不排除他是畏罪自杀,担心会牵连到他背后的人,所以一死了之;其三,幕后之人借你手害孟长歌,达到离间你我二人的目的,成则罢,若不成孟长歌肠绞痛致死的话,尹简将更加记恨于你我,那人可坐收渔翁之利;其四,此局最后一个可能,那便是尹简与孟长歌合谋,发现你派人下药,将计就计,乱你阵脚,待这事查出,你身为武考主考官,却加害士子,此等行为,天下人岂能饶你?如此公然将你定罪,夺你军权,你又能耐他何如?”
宁谈宣冷声说到这儿,呷了口茶,又补充一句,“即便此案并非合谋,尹简仍可以趁机除掉你!”
“太师!”
宗禄听得脸色大变,他双掌扣在案桌上,看着宁谈宣急声道:“你我一条战线,太师须得救我!”
宁谈宣之所以敢反皇,他所依仗的一是左相李伦,二便是忠勇大将军宗禄。
一文一武,文能治民,武可定国。
是以,他点点头,“贤弟莫急,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宗禄心下一松,旋即又悔恨不已,“早知如此,我就不出孟长歌那口恶气了!”
“若尹简查不出真凶,亦或者查不到你头上,那便安然无虞。”宁谈宣轻呷着碗中香茶,水汽氤氲了眼睑,将他眸底深邃的暗芒尽数遮掩。17903687
宗禄欣然,“对的,那日我与李大在墙角谈话,并未有人见到,就算有人得见,李大已死,无论我怎么说都可以。”
忽然,宁谈宣脑中快速闪过一人,他蓦地扣紧了茶碗,眼中迸出沁人的寒意……
……
翌日。
武考第三日,最后一天的较量,决战胜出的二十人,将进入殿试,由皇帝亲自授考,封官嘉奖。
这天的午膳,全体士子依旧在校场膳厅集体用膳。
午时三刻,厨房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
“李大回来了!“
“李大的鬼魂回来了——”
第089章:计中计,局中局()
膳厅与厨房毗邻,那惨烈的惊叫声,清晰的传入膳厅,震惊了无数人!
士子们纷纷丢下碗筷,连同众考官、兵勇、校场负责调控的官员,一起快速涌向厨房!
“怎么回事?”
“去看看。爱睍莼璩”
小厅里用膳的李伦等主考官,亦惊诧不已,陆续起身,凝重着神色朝外走去。
宗禄脑门不觉冒汗,他步伐有些许迟疑,李大的鬼魂……
“宗将军?”
齐南天走出两步,忽然回身,微笑道:“怎么,这种鬼神怪事,将军不感兴趣么?”
宗禄连忙摇头,扯唇干笑着说,“当然不是,我……我可不信什么鬼怪,而且哪有鬼怪敢大白天出现的?走吧!”
齐南天唇边笑意不减,道一声,“好。”
当众人赶到时,只见后院厨房四扇门全部大开,五六名厨子抱头缩在墙角,身体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人脚边竟有一滩水渍,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股臭味儿,明显被吓得尿了裤子!
而旁边几个打下手的女人则哭得不成人样,蹲靠在墙边,浑身瘫软!
再看灶台,锅铲、蔬菜、案板、菜刀等七零八落,整个厨房一片狼藉!
一个中年厨子哆嗦着嘴唇,满目惊恐,胡乱的念叨着,“李大你别找我们,不是我们害你的,不是……”
“发生了何事?”
校场主事官从人群中挤进来,威严的质问,并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退到院子里!”
士子兵勇依令退出,齐南天五人赶到,众人让开路来,他们快步进屋,环顾一圈,右相宋承厉声道:“如实交待,李大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青天白日,何来鬼魂一说?”宗禄亦凶戾的道。
齐南天负手立在一旁,抿唇不言,讳深的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宗禄。
郎治平深深的蹙眉,李伦闻到尿臭味儿,嫌恶的险些吐出来。
厨子里其中一人是厨房管事,见状连忙跪地道:“回大人,方才我们正在忙活,突然……突然有一阵阴风灌进来,本来关阖的门竟自动打开了,小唐去关门,其他人也没在意,继续干着活儿,可没几分钟,门板又被风刮开,小唐再关门,再被刮开,就这样反反复复十来次,后来洗菜的兰嫂猛的尖叫了一声,我们急忙看过去,竟见到平日里李大的锅台边,明明没有人,可是锅里的铲子遽然在翻动,就好像有人在炒菜一样……”
管事说到这儿,大概回想起了刚刚的恐惧经历,整个人又颤抖的厉害,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宋承捋着胡须,追问道。
“最后徐婶子端起一盆泔水浇进了铁锅,那铲子才停下不动了。”另一个厨子代替回答道。
听了关于李大鬼魂现世的来龙去脉,所有人无不震惊,胆小的士子已煞白了脸,紧张的抓住旁边的人,小声问着,“真,真的是李大鬼魂么?李大回来想干什么?”
“肯定是呀,昨天才死,还没过头七呢!”
“完蛋了,居然闹鬼了,李大估计是冤死的,死不瞑目啊!”
“好害怕啊……”
“……”
士子们议论纷纷,厨房里五位主考官也心有余悸,尤其是宗禄,眼珠涣散,竟失神的半响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南天走到灶台边,将李大用过的铲子拿起看了看,然后走回到宗禄旁边,随口说道:“宗将军,依你之见,这鬼神之事存在么?”说着,他把铲子晃到了宗禄眼前。
“啊——”
宗禄反应剧烈的大叫一声,连退几步,结果撞到了身后的杂物,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他惊恐的直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宗将军……”
“宗禄!”
李伦快一步的抢过去,将宗禄手臂扶住,低声叱道:“你这是做什么?镇定!”
那带有力量的安定之语,令宗禄逐渐冷静下来,他微喘了口气,抹着额上的汗,从地上站起,尴尬的说道:“宗某失态了,让诸位见笑,实在是我偏信鬼神,所以被吓到了。”厅声那么筷。
“哦?宗将军来时不是说不信鬼怪么?怎么……”齐南天似笑非笑,将手中的锅铲随意的翻动着,思索着说,“不知这李大想做什么呢,青天白日敢现身,按照戏文里演的,应该是含冤而死,然后化为厉鬼回来索命吧?”
此话一落,宗禄魁梧的身躯,忍不住抖了几下,连呼吸都明显粗重了几分,脸泛白得像张纸似的……
齐南天长叹一气,“哎,一个小小孟长歌,竟掀起这么多事,真不知何人主使害他,他没死,反倒令李大死了,这李大必然要找主使的人索命啊!宗将军……”
“啊——”
宗禄忽然凄厉的叫了一声,便一头冲出厨房,狂奔而去……
李伦情急,连忙追后,心忖宗禄这下可泄底了!
齐南天扬了扬唇,将铲子搁下,嘱咐校场管事官处理现场,然后便招呼宋承和郎治平离去。
……17904762
皇宫。
一个时辰后,含元殿。
尹简午休中,突有太监来报,“禀皇上,齐南天大人求见!”
尹简掀目,即刻吩咐道:“快传!”
“是!”
太监躬身退出,很快齐南天伟岸的身影出现,他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说很急切。
尹简摒退了宫人,只留下高半山和良佑、沁蓝在旁侍候。
“参见皇上!”齐南天近前行礼。
尹简一抬手,“平身!”
“谢皇上!”齐南天起身,再一拱手,严肃的说道:“皇上,宗禄有问题!”
尹简一凛,挑眉冷笑,“宁谈宣果然心机不纯,长歌这下该相信朕的话了!”
齐南天将今日校场之事详细叙述一遍,末了道:“莫麟三人扮鬼扮得不错,宗禄也快被吓尿了!”
“可拿不到实质的证据,依然难以扳倒宗禄。”良佑插话进来,眉宇紧蹙。
齐南天一笑,“不急,宗禄掌权多年,必然无法一举拿下的,且看事态发展,我们再谋定而后动!”
“南天所言及是。”尹简颔首,褐眸中透出自信的冷傲,“这次就算解不了宗禄的兵权,至少通州抚远大将军黄权那边,朕赢定了!”
齐南天浮唇,“那黄权不是傻子,皇上乃太祖爷的皇长孙,继位名正言顺,如今大局已定,宁谈宣就是再折腾,中间夹着一个太后,他也翻不出另一片天儿来,何况皇上亲临通州招抚,那黄权再不识抬举,就是离死不远了!”1d7Qu。
良佑会心的微笑,再无担心。
齐南天默了一瞬,神色紧了紧,“皇上,婉儿怎样了?皇上想出法子了么?”
“有了宗禄这个替罪羊,朕直接到寿安宫跟太后要人就可,南天你不必忧虑,等会儿朕就走一趟。”尹简目光柔和几许,温声安抚道。
齐南天欣然点头,“好,只要能救她出来,微臣便安心了。”
忆起尹婉儿,他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