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想不想要了?”
“啊?噢,对,对不起。”宁谈宣俊脸一红,连忙转过头。
长歌白希的玉足泡在温水盆里,思绪却不经意地游离,曾经多少次,她躺在贵妃椅上,双脚蹬在尹简怀里,他看折子,她读兵书。一旦得了空闲,尹简便亲自为她擦脚按摩,她偶尔起了坏心,伸脚丫子挠他腋窝,结果可想而知,男人拦腰一抱,扔她进龙帐,免不了一番鱼水合欢……
尹简,尹简。
思念突然像蚀骨的毒药渗进心脏,疼得长歌想哭……
“还没洗好么?”
许久后,宁谈宣等不及的出声提醒,“水凉了伤脚。”
长歌缓缓回神,用力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好了。”
拾掇后,和衣躺上。床,心境大乱的长歌,过了片刻才发现宁谈宣躺在了她身边,她登时脸一沉,“合适么?你睡躺椅!”
宁谈宣一楞,“嗯?哎,长歌你不是说……”
“说什么说?小爷再怎么不拘小节,也还是个姑娘,这像话么?”
长歌说完,直接蹬出一脚,宁谈宣一介文人,哪儿敌得过她的力气,“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人!”
门外和房顶警戒的护卫即刻冲了进来,长歌一翻而起,便欲动手自保,宁谈宣忙喝住手下,“没事儿,全部下去!”
手下只好领命,“是!”
“让他们退远些,小爷还想睡个安稳觉呢!”长歌不爽,一记杏眼圆瞪,“大哥,你若信不过我,我走便是了!”
宁谈宣从地上站起来,颇为无奈的叹气,“你呀,脾气动不动就上来了,大哥有说不信你么?”他说完,一挥手,“今夜无需当值,都去山门守着吧!”
手下震惊,“大人,这万一……”
“无事,若有危险,长歌贤弟自会保护我。”
“是,属下告退!”
护卫离开,屋里恢复了安静。
长歌重新躺好,在她威胁的眼神下,宁谈宣只好屈就睡在了椅子上。
“大哥,睡啦!”长歌冲他一笑,悠闲的闭上了双眼。
宁谈宣抚额,果然是他想多了,涩域熏心的下场定是明早起床腰酸背痛啊!
夜,愈渐深沉。
四更时分,长歌忽然醒来,漆黑的屋子静默无声,只有宁谈宣的熟睡呼吸声平稳均匀,她轻功绝顶,无声无息的靠近,双指一出,以迅疾之势封住了宁谈宣的睡穴!
手下悉数被调离,无人发现这个昏睡不醒的男人,被长歌一通咸猪手,从里到外摸了个遍后,终于从他中衣夹层里面搜到一封密笺,她点亮烛灯,看到封蜡已拆,便直接取信偷阅!
“择日南下,取道阳关。黄。”
内容只有仅仅九个字,长歌却背脊一冷,阳关是进入江南的一道屏障,由北赴江南,便是南下,难道宁谈宣的兵马是要从阳关杀入江南?那这写信之人则是……
黄?
黄什么?
长歌冥思半晌,脑中终于跳出一个黄姓将领——通州守将黄权!
思忖及此,她暴怒异常,黄权当年叛凤,现今叛秦,当真是乱臣贼子!
将密笺原封不动的放回去,长歌熄灭烛灯,抱拳道:“大哥,两个时辰后,穴道自动会解开。你算计过我,我还你一次,我们往后互不相欠。再见。“
语罢,她转身出门。
尹灵儿听从长歌的叮嘱,未敢睡实,所以门栓轻微一动,她条件反射般的惊醒,“谁?”
“是我。”长歌压低嗓音,语速飞快,“三公主,我们现在走!”
“去哪儿?”
“出去再说。”
“好!”
两人连夜离开,护卫警戒再森严,也敌不过长歌丰富的江湖经验,她朝厨房扔了几个火把,又大喊一声太师遇刺了,便将护卫成功的吸引了过去,她们遂顺利的出了济云寺。
下山后,天色还未亮。
因为战乱,百姓都去逃难了,附近的民居几乎全部空无一人,长歌翻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两套破旧的男装。
“换上,从现在起,你伪装成本地难民,并且是哑吧,不能开口说一句话,明白么?”
她的要求,令尹灵儿十分不解,“为什么啊?我们要去哪里?”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长歌神色凝重,“尹简现在很危险,我打算带着你一起去找他,但绝对不能教他认出你。”
尹灵儿一听,却心事重重,她摇头道:“我没脸面见皇兄。长歌,我不是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林枫不听我的话,他不愿意投降,我救不了皇兄,救不了大秦,我又有何面目回归大秦?”
“可是……”
“你去吧。皇兄需要你,大秦不能没有天子,不能亡国!”
尹灵儿言及此,双眸浸满湿润,“我身为大秦的公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愧对先祖和百姓!如今,不拖累你,让你能够心无旁骛的助皇兄一臂之力,是我能为大秦做的唯一一件事!”
“不行,我承诺了林枫,必须护你周全!”长歌坚决反对,“这样吧,离岸在陆判庙挖了一条暗道,你先去那里躲几日,我一旦得了闲,便来接应你。”
“好!”
事不宜迟,二人迅速更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又各自往脸上抹了把炭灰,将自己完全装扮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前往陆判庙的途中,长歌伏击了一队被打散的秦兵,抢了些干粮和水壶。
没有马匹,步行几十里,二人直至午时,方才到达破庙。
长歌巡视一圈,发现庙门虚掩,庙外有很多凌乱的脚印,明显有大量的人来过!
她心下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走人,但转瞬一想,那夜凤寒天带着兵马赴约,同样留下了痕迹,且此地偏僻,除了凤寒天以外无人知道她在此藏身!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脚尖踢起一颗石子,力道十足的射向庙门!
周遭一片静寂!
长歌松了口气,带着尹灵儿步入庙门。
暗道入口在陆判的泥塑像背后,尹灵儿钻进去,长歌把干粮包袱递给她,忧心忡忡的嘱咐,“没事儿别出来晃荡,我很快便来接你。”
“放心吧。”尹灵儿为了使长歌宽心,拍了拍腰间暗藏的短刀,“虽然我武功不及你,但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
“多保重!”
“你也一样,我皇兄拜托你了!”
“尽力而为!”
长歌走了,一颗心全扑在尹简身上的她,大意失荆州,到底是忽略了此处细微的异常!
隐在五丈之外的人,从树林中缓缓步出,为首的男子,一袭墨绿锦衣,外罩狐裘大氅,深邃冷峻的面容,透着阴寒的气息,他一双精锐墨眸,寡淡冷漠的盯着那抹急奔而走的身影,唇齿微动,“离岸。”
“属下在!”
离岸跨出一步,躬身抱拳,“主上有何吩咐?”
“宁谈宣到底是留不住她啊。”孟萧岑平静的口吻,不显半分情绪,“你说,她火急火燎的又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孟萧岑薄怒,“谁都想救,她又救得了谁!”
“主上息怒!”
离岸忙道,“长歌一时糊涂,求主上网开一面!属下愿为主上追她回来……”
“你追回?你是想给她通风报信吧?”孟萧岑陡地沉声一喝,“胆大妄为的狗奴才,竟敢助孟长歌逃出大楚!你以为滚去大漠,本王便抓不回你?若非怕那死丫头他日跟本王寻死觅活,本王岂能饶你狗命!”
“属下知罪,谢主上活命之恩!”离岸立刻跪地叩头,心下惶惶,“但是长歌一人行走,万一遇险……”
“死不了!”
熟悉的影子消失在视线,孟萧岑侧身,盯着那座破庙,语气阴戾,“危险的不是那丫头,而是她藏进庙里的人。离岸,带人抓出来,本王有足够的耐心,不怕她不乖乖的滚回本王身边!”
离岸一惊,嘴上缓缓应道:“属下领命!”
……
长歌赶到当日与莫可约定的地方,只见浓密的大树枝叶顶端,赫然挂着一枚白玉佩,以及一封信笺!
她浑然一震,一口腥甜涌上,险些晕过去!
“长歌吾爱:见信如面。昔日朕曾许你一世常安,奈何世事多变,朕一国之君,誓与大秦共存亡,朕不求白首同衾,唯盼你置身事外,全身而退。若朕危矣,无须死别,日后玉佩相伴,朕心足安。尹简留字。”
卷三:听弦断,乱世烽火——045 美人泪,英雄冢(20)()
夜空无月,夜幕深沉。浓云伴着呼啸的狂风,吞没了整个天地。
白日的战火,绵延数里,遍地狼藉,血腥味儿与死亡的气息,飘散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秦军破城当夜,凤寒天失踪,其后窦文定大军兵分几路,进行疯狂反扑,发动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誓与秦军鱼死网破!
至今,江南四省及长江中下游平原全部沦陷!
秦军将领肃王尹诺镇守宁州,全力围剿宁州邻县的反贼余孽,三王尹琏、定北大将军齐豫分布东西两个方向,与反贼主力军正面交锋,尹简则亲率一万兵马迂回梨关驿,明面保存实力,暗里欲引诱凤寒天现身!
“轰——”
几道响雷突然炸裂,令压抑紧张的秦兵愈发紧绷神经,片刻不敢松懈!
“严密警戒!以防敌人偷袭来犯!”
临时驻扎的营地内外,巡逻的武官接连高喊传令,天气越是不好,凤军越喜欢攻其不备!
帝帐内,一灯如豆。
连续数日不停的换防迁营,加之随时触发的战事,尹简已有三天三夜未曾阖眼。
采薇亲自炖了肉粥端进帐子,发现原本正在部署作战计划的尹简,竟然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高半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采薇不要扰醒尹简。
采薇心疼不过,放下粥碗,又添了件裘袄盖在尹简身上。
快要下雨了,夜里的气候极其湿冷,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尹简千万不能病倒了!
军中大将皆外派抗敌了,帝王身边可独当一面率军作战的人,只剩下亲近的四大侍卫,其中莫可还负伤在身,未曾痊愈。
高半山思考着现今的形势,脸上全是忧虑。
京畿驻军不敢调遣,秦楚边境十万大军亦不敢动一兵一卒,通州守将黄权握兵五万,却是个烫手山芋,用得好,则雪中送炭;用不好,便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而江南仅仅是凤氏数万反贼便罢了,秦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虽说不擅水战,但拉锯日久,以围困之术都能将反贼歼灭!可偏偏战情复杂,几方人马混杂其中,助阵凤寒天,致使秦军以寡敌众,十分吃力!
高半山摸了摸腰间的短刀,不自觉的握紧了刀柄,非常时期,经尹简特许,他也配了兵器,便于自保和护驾!
“禀主子,边境急报!”
突然,帐外传来莫影的声音,尹简自熟睡中豁然清醒,“何事?”
莫影疾步入内,呈上军报!
尹简阅毕,神色布满阴霾,“大楚皇帝册封靖王孟萧岑为东宫太子,执掌大楚军权,现已在边境屯兵十万!”
莫影大惊,“靖王果然是狼子野心!”
“这下可怎么办?”高半山急得一边斟茶,一边说道:“秦楚战事一起,便是内外夹击,四面楚歌啊!”
尹简略一沉吟,“莫影,宁州那边有消息了么?究竟有没有寻到人?”
莫影摇头,“回主子,不仅凤寒天没踪影,那个孟……”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侧静立的采薇,采薇柔柔一笑,“没关系,不仅皇上记挂着孟姑娘,我也挺担心她的安危呢。”
尹简浓眉微蹙,轻声道:“采薇,时辰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采薇告退。”采薇默默地垂下头,福了福身,慢步走出帝帐。
莫影暗吁一气,方才道:“皇上,孟长歌也没影儿,那夜破城时,有人出逃,肃王手下一名小将率百人追截,结果途中遭遇不明人士设伏,功亏一篑!”
闻言,尹简墨眸一紧,“肃王呈报的密信中并未提及此事!”
“回皇上,此事乃奴才辗转多方打听到的,听说……”莫影迟疑不决,瞧到尹简严厉的眼神,他一咬牙,道:“听说肃王下令,命军中将士守口如瓶,不得泄露有关逃匿之人的半点消息!”
尹简陡地起身,俊颜冷冽如霜,“原因为何?几人逃匿?身份可有查明?不明人士是否为黑衣武士?”
“原因不知,据说是两人出逃,身着我大秦军服,但身份尚未查明,伏击我军之人,确为黑衣武士。”莫影谨慎作答。
高半山惊道:“这黑衣武士究竟是哪路人马?为何屡屡出现,坏我军大事!”
“若朕猜测无误,应是大楚靖王的人马。”尹简阖了阖眸,心中浪涌翻滚,逃匿的人一定是长歌,否则尹诺为何封锁消息?还有靖王,既派人营救,说明与对方关系匪浅,综合这两点,他完全可以确信!
可是,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此刻又身在何处呢?
“大胆!”
“莫大人在休养,不准喧哗!”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严厉的呵斥声,帐内人一怔,莫影立即道:“奴才出去看看。”
尹简颔首。
不消片刻,莫影便来禀报,“皇上,哨兵抓到一个可疑人,自称是莫可的表哥!”
尹简蹙眉,“表哥?你们莫家不是早没亲戚了么?”
“是的。”莫影点头,面容极其严肃,“莫可已经拿人了,待严加审问,再来回禀皇上!”
尹简挥了挥手,“去处理吧,朕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敌。”
“奴才告退!”
一柱香的功夫,莫可拖着带伤的身子赶到了帝帐,他双膝一跪,面如菜色,结结巴巴的说,“皇,皇上,不,不好了……”
“怎么回事?”
尹简将手中的地图扔在案几上,不悦的斥道:“起来回话!”
“奴才遵旨!”莫可起身,咽了咽唾沫,小声说,“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