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只能回来找老师。
想到这些他不免有些心酸。想想他在圣域时的风光,虽然只是术士学徒,但何时有凡人敢跟他这般无理?然转念想到这些凡人背后的术士是李流光,范敏堂又只能压下这点心酸,说服自己,他不是跟凡人低头,而是跟李流光,跟高阶术士低头。
他打起精神看向范世杰:“老师,您设计的蒸汽提水机交给李流光术士了吗?”
范世杰低头边写边说:“有一个地方设计有点问题,等我重新修改后再给李流光术士。”
范敏堂说的蒸汽提水机,是范世杰听闻李流光在霍林河有一家石炭矿后,专门为李流光所设计的。这种提水机先将蒸汽冷凝形成真空,依靠真空的吸力将矿井深处的渗水吸取而出,非常适合石炭矿的使用。
范敏堂打量着老师专注的身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老师,您不打算回圣域,就这样跟在李流光术士身边了吗?”
“怎么?”范世杰放下手中的笔,自范敏堂上车后第一次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敏堂想说什么?”
“没有。”范敏堂嘟囔着,“我就是想说,我们这样跟着李流光术士,重复设计制作蒸汽机,老师您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兑换圣水的积分?”
“圣水吗?”范世杰笑了起来,花白的头发一翘一翘,态度十分豁达:“你忘了,老师已经服用过圣水了,虽然只是初级圣水,但老师已经感受到了身体机能的变化,更年轻,思维也更活跃了。我们要从长远看,老师将有更多的时间积攒积分,不必在乎眼前的这几年。更何况……”
他轻声提点道:“敏堂你在圣域应该听说了,圣水现在的兑换是越来越难了。仅是一份初级圣水就足够李流光术士招揽三名一阶术士为他工作十年了。但如此珍贵的圣水李流光术士随手就用掉了,要么李流光术士不知道圣水的价值,要么李流光术士手中有更高级的圣水。”
说到这里,范世杰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前者不可能,任何一名术士都知道圣水的价值,那么只能说明后者……”他盯着范敏堂强调道,“李流光术士手中可能还有更多的圣水。如果我们工作能够让他满意,未尝不能从他的手中换取圣水!”
从李流光手中换取圣水——这个可能让范敏堂眼睛亮起。他马上心底盘算起来,十年五百台蒸汽机也不知道够不够换取一份初级圣水。如果不够那六百台?七百台?想想老师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攒够兑换一份高级圣水的积分,跟在李流光身边的机会比在圣域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
范敏堂正做着美梦,行进的车队突然停下,外面一阵喧哗。“怎么回事?”他疑惑地趴在车窗看出去,注意到四周已不再是茫茫草原,而是多了许多搭建的房子,隐隐有唐人打扮的男女出没。
而喧哗声的源头赫然是一名看着约双十年华的女子。也不知该女子如何闯入护卫群,直扑李流光所在的马车,神情颇有些破釜沉舟:“小郎君,奴请小郎君做主……”
“滚!”
沈倾墨的声音阴冷无情,透过马车落入众人耳中。马车内,他专注地看着李流光,抱着轻声哄道:“七郎再睡一会吧,到工坊还有段距离。”
然外面的喧哗越来越大,似有人在周围发生争执。这种情况下李流光很难再睡着,揉着额头问:“外面是什么人?”
“不相关的人。”沈倾墨断然道。
李流光正要说什么,外面的女子突然高喊道:“奴是小郎君从回鹘手中救回,自是小郎君的人。生死荣辱从此系于小郎君,和高家再无干系。”
李流光:“……”
眼见沈倾墨脸上阴云密布,大有一言不发出去将外面女子干掉的冲动。李流光好笑地拉着他,喊了霍节一声,让霍节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透支了精力,今天死活就撸出一更~
明天见,么么哒~
第113章 女户()
“拦车的女子姓纪; 身边的人叫她蕙娘; 是晋阳代州人士。三年前; 纪蕙娘嫁入代州高家; 为高家三郎的妻子。”
回到工坊没多久; 霍节便寻了过来,说起之前拦车的女子。
沈倾墨本就对该女子拦车的行为不喜; 闻听她已经嫁人,更是冷哼一声,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想想纪蕙娘在车前说的那番话——她想要做什么,肖想他家七郎吗?
霍节不明白他这句话又惹到沈倾墨哪里; 瞟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道:“半年多前回鹘入侵代州; 高家举家逃亡安北避祸; 中途同纪蕙娘失散,一直在苦苦寻找纪蕙娘的身影。”说到此处,霍节顿了顿,“这是高家的说法; 纪蕙娘的说法略有不同。”
“哦?”霍节这样说; 李流光便猜到其中有隐情; 当下凝神看向霍节; 等待后续说明。
霍节道:“据纪蕙娘所言,高三郎生性浪荡,喜狎妓,二人婚后感情并不睦。后来回鹘入侵; 高家逃亡时嫌弃纪蕙娘拖累,径自将她丢在半途,被回鹘人捉了去。”
说到这里,霍节同沈倾墨心有灵犀同时看了李流光一眼。两人心知七郎心软,估计会觉得纪蕙娘可怜。果然李流光脸上浮现一抹同情,沈倾墨心中生出一丝微妙的嫉妒,又觉得这丝嫉妒来的毫无道理,只得迁怒般瞪了霍节一眼。
霍节被瞪得莫名其妙,更是认定沈倾墨喜怒不定,日后该劝着七郎离他远一些。他没把沈倾墨的不满放在心上,继续说起纪蕙娘的事。
“幸而七郎心善,纪蕙娘得以脱离回鹘返回安北,连同其他获救的女郎一起安置于工坊后面。考虑到霍林河人员杂乱,她们一群女郎生活不便,郭都护特意调拨了一队安北军驻扎于工坊周围。哪知调拨来的安北军中恰好有高家过去的邻居姜大郎。姜大郎认出了纪蕙娘,又在霍林河见过高家人,便通知了高家纪蕙娘的存在。
姜大郎本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谁知纪蕙娘被高家人寻回后,高家人嫌弃她曾被回鹘人捉去,每日非打即骂,睡的是草席,吃的是残羹冷炙。纪蕙娘过不下去,便寻到姜大郎哭诉,又托姜大郎找寻自己的父母亲人,欲同高三郎和离。姜大郎同情纪蕙娘的遭遇,又后悔之前所为,对寻纪蕙娘亲人一事十分上心。每日奔波于纪蕙娘处同寻人墙之间,一来二去便有风言风语说两人有了私情。”
“后来呢?”故事的发展略有些出人意料,沈倾墨眼中的阴鸷稍微褪去,主动问了一句。
霍节苦笑:“后来高家听到风声,对纪蕙娘的态度越发恶劣。纪蕙娘要和离,高家不肯,又说纪蕙娘被回鹘人捉去失了贞洁,又闹腾着说安北军仗势欺人,说姜大郎故意勾引成亲的妇人,败坏安北军的名声。”
李流光眉头皱起:“……郭都护呢?他怎么说?”
“郭都护回了云中城,这段时日不在霍林河。”霍节帮着解释道,“不然以郭都护的性子,岂容高家这么闹腾。”
难怪回来这么久都没见到郭凤虏,李流光心中转念:“那今天……”
霍节接口:“今天是纪蕙娘打听到七郎要回来,孤注一掷冲到了车前。刚刚在车外不仅纪蕙娘到了,姜大郎也在,高家人后来也来了。不过是姜大郎和高家人都被拦在了外面,只有纪蕙娘被放了进来。”
“谁放进来的?”沈倾墨猛不丁冷声问。
霍节脸色有些不好看:“是驻扎于沿途的安北军。高家闹腾不休,这件事霍林河都知道。安北军恨高家败坏名声,又同情纪蕙娘,便故意露了个破绽把纪蕙娘放了进来。”
也是李流光平日没什么架子,更是从未发过脾气,守卫的几个安北军才大着胆子漏过纪蕙娘。霍节想到这其中的关节,沉声道:“如今纪蕙娘被暂时羁押于工坊,高家人也跟她羁押于一处,七郎你看如何处置?”
李流光揉了揉额头,问:“高家既嫌弃纪蕙娘被回鹘人捉去一事,为何又不肯和离?”
这个问题……霍节一愣:“某不知。”
他虽说不知道,但在座三人俱为男子,高家的心理倒也可以揣摩一二。高家看不上纪蕙娘是一回事,却无法容忍纪蕙娘主动要求和离。尤其是现在又有风言风语传出,高家更不能放纪蕙娘走,那岂不是坐实了纪蕙娘同姜大郎有私情,伤了高三郎的面子。只是如此一来,若高三郎执意不肯和离,怕纪蕙娘以后的日子更是难过。
李流光想了想,问:“纪蕙娘的家人呢?寻到了吗?”
“怕是已经遇难了。”霍节摇摇头,心生不忍:“七郎?”
李流光知道霍节的意思,纪蕙娘没有父母亲人撑腰,又依附于高家生活,现下的处境委实可怜。他干脆道:“既然高家看不上纪蕙娘,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去跟高家说这是我的意思。”虽然此举有仗势欺人之意,但李流光想,他给自己的定位本就是纨绔,偶尔仗势欺人一把也正常。
不过,纪蕙娘一事倒是给李流光提了个醒,像纪蕙娘这般处境的女子想必不是个例。大唐虽然风气开放,但年轻女子被回鹘人捉去总是一件不好听的事。这些女子被郭凤虏从回鹘人手中救回,不可能一直待在工坊,总是要寻到各自的亲人所在。若是已嫁人,会不会如纪蕙娘般受婆家嫌弃。便是没有嫁人,有父母在身旁还好,若连父母都没有,孤身一人恐怕在霍林河也过得不容易。
李流光之前跟郭凤虏商议先救女人和小孩回来,并未考虑到如此周详。仅仅只是觉得她们可怜,救回安北怎么都比落入回鹘人手中强。然到了这一步,他隐隐意识到救人只是开始,如何让这些女子在霍林河立足才是后续关键。
譬如纪蕙娘。她能在高家受虐时断然选择和离,能被高家阻挠时孤注一掷冲到他面前,又懂得抬出他压制高家,这样一个聪慧、勇敢的女子若能自立,不必依附任何人,想必过得不会差。李流光相信,像纪蕙娘这样的女人并不少,她们也不比男子差什么,缺的只是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正打算把自己的念头讲给沈倾墨同霍节听,门外的护卫扬声道:“小郎君,都护府长史,杜谦大人求见。”
杜谦?
李流光记得杜谦一直留在云中城,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霍林河听到他的名字。很快,在李流光同意见杜谦后,一身青衫,满面风尘的杜谦便走了进来。
“小郎君,沈郎君。”杜谦笑着同两人打过招呼,视线落在霍节身上,微微点头示意。
李流光好奇:“长史怎么会在霍林河?”
杜谦笑道:“某也是刚刚自云中城赶来,和小郎君前后脚到的。都护有事留在了云中城,便派某前来霍林河听小郎君示下。”
李流光对杜谦印象颇好,闻言轻笑起来。几人寒暄过后,杜谦主动提及纪蕙娘之事。他得知高家闹事的消息时,尚离霍林河有几日的行程,本是打算等他到了霍林河再设法处理此事。谁知纪蕙娘竟是豁得出去,直接求到了李流光面前。
说起此事,杜谦颇为歉疚:“此事乃安北军处置不当,惊扰了小郎君。我已将护卫不严的几人拿下,等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就不必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李流光轻声道。
“七郎不可。”沈倾墨正色道,“安北军素来军纪森严赏罚分明,有功赏,有错罚。如今有人玩忽职守,若轻轻放过,日后再有人犯错,又该如何?况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杜长史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说完眼神沉沉地看了杜谦一眼,挤兑的杜谦说不出话。
杜谦无奈苦笑:“沈郎君说的对。他们奉命迎接小郎君,本就身负护卫小郎君安全一职。结果他们自己犯了禁忌,若不罚,日后小郎君的安危岂敢再交予安北军!”
这番话说的十分在理,李流光不好再说什么。倒是沈倾墨满意于杜谦的坚持,看他的眼神舒缓了一两分。
见李流光默认了自己的处置,杜谦话题一转:“除此之外,某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杜谦笑道:“乃是姜大郎求娶纪蕙娘一事。”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杜谦便解释道,“姜大郎事前并不知高家恶行,还当是送纪蕙娘回高中是帮他们一家团圆。后来得知纪蕙娘被高家磋磨,心中十分后悔。如今高家又是嫌弃纪蕙娘被回鹘人捉去,又是暗指纪蕙娘不守妇道,姜大郎觉得这都是他的过错,因此托我来向小郎君求情,望小郎君允纪蕙娘和离。他愿等纪蕙娘和离后求娶纪蕙娘,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小郎君放心,姜大郎为人忠厚,人品端方,绝不会再发生高家之事。”
看杜谦似十分想要促成此事,李流光干脆道:“我已答应纪蕙娘和离,日后她便是自由身,肯不肯嫁人,嫁谁是她自己的事。长史把我的话去跟姜大郎说,成与不成便看姜大郎自己了。”
“对了……”既是说到这里,趁着杜谦在,李流光干脆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在霍林河办一家纺织厂,对外招收女工。长史觉得如何?”
“纺织厂?”杜谦略有茫然,“可是纺织作坊?”
沈倾墨和霍节也同样不太理解“纺织厂”为何物,脸上的神色同杜谦极为相似。
李流光点点头:“差不多。”
他知道长安有官办的纺织作坊,因此在霍林河办一家纺织厂并非是如何异想天开的念头。恰恰相反,因为范世杰的存在,他完全可以将蒸汽机用于改良纺织机,提前进入机械时代。
杜谦微微沉吟:“敢问小郎君为何突然有办纺织厂的念头?”
李流光没有瞒他,将因为见纪蕙娘和离不易,于是萌生出这个念头——办一家纺织厂或者其他作坊,专门招收女工,总之给她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这样即便她们被亲人所弃,还可依靠自己活下去。
“这……”
杜谦不由惊讶于李流光的想法,实则他的这些念头可谓是不同寻常。大唐虽民风开放,女子打马游街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