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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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山河-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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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可以看到潮湿的山岩,头顶斜着几根钟乳石,晶亮剔透地映照出影子。有水滴顺着岩石的表面“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劼崖边走边用手掌支撑着自己的重心,却摸到一个硕大的鼻尖。

    墙面上正正地雕刻着一张模糊的人脸,一个眼洞里刚好有流水干枯的痕迹,长时间地冲刷,让那半张脸有着衰老和下坠的错觉。

    而另外半张脸却无比的干燥,用手一碰飞起一阵粉尘。

    不知道是不是工匠突然下歪了刀,嘴角在这边脸颊微微上弯,一走过鼻尖的位置,那半个落泪的人立马看不见了,只剩下这张和蔼微笑的脸。

    从洞的另一头出来,劼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石块搭就的平台上。

    四周是一个类似长方形状的崖壁,零星的水滴就是从上边来的,脚底的石板下面似乎是一个洞,积水长期从四周沁下去,地面有漩涡下陷的痕迹。

    出来的地方是其中一面较短的墙,正对着的崖壁凿着歪歪斜斜的槽,顺着这些槽爬上去,就能到达崖壁的顶端。

    劼崖把匕首横过来叼在嘴里,又用那根布条缠住双手开始向上攀爬。

    石缝间又湿又滑,只能加倍注意,等爬到一半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悬挂在半空,那个用于上下运输的奇怪装置。

    几节铁链吊在那里,头顶上方能看到一个可以转动的巨型轮盘,他顺着铁链往下看了看,底端用于摇动的那一节被人用刀砍碎了,地面散落着几块断木。

    黑暗中的那个身影显然是停在了门洞的死角,他一直紧盯着劼崖的动静,却反而被劼崖快速地锁定了所处的位置。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发出沉重地喘息。

    劼崖猛地回头,一个鲜血淋漓的影子在上方一闪而过。

    他立即卯足了劲一路攀爬,快到顶端的时候,发现一座高高的神像矗立在那里。

    神像正歪斜着自己怀里的圆盆,往这个崖洞里做出倾倒的动作。

    只是水源干涸,那盆边还剩下一滩黑色的积水,一直连绵不断地往下滴落。

    劼崖正要爬上最后的石槽,突然间,一个人影披散着长发从盆底蹿了出来,嘴一张竟然有脸的一半,上眼皮和眉毛缝在了一起,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她爪子一挥朝着劼崖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劼崖瞬间收了眼神,干脆一松手,直接从崖壁的顶端摔了下来。

    下坠很快,然后是猛烈撞击的声音。

    就着匕首黯淡的光,能看到他仰面躺在平台上。

    后脑碎了一个硕大的窟窿,里面的东西溅了一地,脊椎也许是摔断了,人的下半截和上半截明显是错了位,两根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眼都合不上了。

37。 生死更迭() 
门洞那边急忙走出一个少女,她摸了摸劼崖的脖子,又把双手捧在嘴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来凌空撒了出去。

    一阵飞絮一样的光点落了下来,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快速地摆放着劼崖瘫倒在地的四肢,又把脑颅里的东西给塞了回去,缓缓地缝合出本该有的样子。

    少女一直留意着劼崖残留的呼吸,还不放心地拍了拍胸前的位置。

    等到整个人都复原了,她赶紧拉着劼崖翻起了身,才说道:“还好还好,你要是突然断气,就没得救了!”

    劼崖不明就里地上下看了看,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长相倒是挺普通的,一双杏仁一样的大眼睛,鼻尖很小,笑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两个浅浅的梨涡,身上穿的不像是上深堂统一的服饰,白底的长裙外面罩着浅绿色的衫子,隐约露出一条边,袖口是细线绣成的图案。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种动弹不了的疼痛确实没有了,虽然一早盘算了各种可能性,但眼下的这种情况,显然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你救了我……”

    他决定继续假装下去。

    她点了点头,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果然!这东西丢了好多天了,原来是你拿了!”

    劼崖摆了手:“这不是秋儿借来的吗?”

    “秋儿是谁?”

    “那你又是谁?”

    劼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话一出口却担心被她识破,赶紧松懈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谁知少女果然没有多想,老实地介绍着自己:“我叫若心,我看见你拿着这把匕首过了吊桥,才一路跟进来的!”

    “等等,”劼崖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你不是上深堂的人?”

    若心只顾着把匕首收好:“你快出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上深堂的人都知道这里不能进来,除非……你是故意想让秋儿替你打开禁区的门!谁知道她那么胆小,要不是今天碰巧遇到了我……”

    劼崖停下来留意着若心的神色,就算被一一猜中,她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非要进来?”

    “我要找一个人?”

    “谁?”

    “不关你的事……”

    若心瞪大了眼睛查看着劼崖说这话时的反应,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劼崖猛地打掉了她的手,心中突然有了怒火:“你什么意思!”

    若心的手搭在肩膀上指了指门洞后边:“你不觉得那座桥,有点古怪吗?”

    现在回想起来,劼崖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现在轮到若心开始疑虑了,她尝试着解说道:“那座桥叫做‘问心’,凡是从上边经过的人,都会看到一些奇怪东西,等过了桥,有一部分的记忆就会没有了……”

    她眨巴着眼睛:“你……还记得看到了什么吗?”

    劼崖愣了一下,所有的回忆在脑海里清晰地涌现出来,然后他下意识地觉得这肯定是个玩笑,但若心一直较劲地看着他。

    劼崖只能跟着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脸:“啊!我记得,我不是说要找一个人吗?她就在这上面。”

    若心依旧没有退步,抱着手整个人都很严肃。

    劼崖只能反问道:“那你说,你又看到了什么?”

    “我的记忆早就没了,自从上次来过这里……”

    “哦!怪不得,还真是有意思!”

    然后他站了起来,低头审视着这个神秘的少女:“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属于上深堂,怎么可以随便进出这个地方?还有……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空响堂……听说过吗?”

    她幽幽地回答着。

    “开什么玩笑!”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事到如今,很多眼见为实的东西让劼崖不得不信。

    “空响堂是戍守神域的地方,既然不能公开,就被世人说成了童谣,”若心扯着他的袖子几步跨到了槽梯前,“你说你要找人,你是跟我一块上去?还是自己先出去?”

    “一块上去?上面是什么东西,你难道没看清?”

    若心拍了拍自己的腰,那里鼓鼓囊囊地装着那把匕首。

    正好,劼崖点了点头,这个人既然敢说跟空响堂有关系,看来也不必自己费心。

    这时若心已经率先爬上了崖壁,劼崖故意隔了几步的距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沉默了很长时间,若心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望着他:“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上去?”

    劼崖的心思都停在了之前:“你刚才说的问心桥的事,都是真的?”

    “你不信就不信吧!”

    若心随便回答了一句继续回转过身去。

    一时间谁也不想再多说上半句,等好不容易在崖壁边冒出了头,劼崖在后边跟着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整个人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

    眼前的神像很高,攀上岩石站在下边,人差不多只有一截树桩的大小。

    若心把匕首重新抽了出来,劼崖连比带画地指了指盆底,两人就着匕首的光往那边探了探脑袋。

    只见盆底像一个石洞一样的大小,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与神像膝盖相接的部分挂着一小块灰色的麻布。

    若心让劼崖待在原地,独自一人钻了进去很快又钻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那片布料,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种颜色,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那块破布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有些地方还没能干透。

    这是上深堂的人所穿的那种外袍,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眼,若心便带着他绕到了神像的背后。

    高高的门梁架在神像的后腰上,门框刷成了暗红色,石块相接的路一直延伸到神像的身体里边。

    走进去感觉是一间硕大的礼堂,抬头看,整个空间是一个类似圆锥的形状,密密麻麻的浮雕盘踞在四周,连贯地看过去好像是在描述一些事情。

    一架圆梯从正中间一直垂直地挂在了遥远的顶端,若心指了指头顶,意思是要爬上去。

    “我……先……上……去……”

    就这么说了一句,声音发出来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泡在了水里,所有的反应都变得迟缓了。

    劼崖不舒服地甩了甩头,却被若心一把推着走上了台阶。

    一层又一层的浮雕就这么看着他们。

    两人仿佛在岁月的河流里长途跋涉,身侧是远古的征战或者几百年前的传教,古老的故事随着攀爬的动作在四周缓缓下坠。

    没有人想说话,巨大的沉重感压在心里,四肢的疲惫不断加深,劼崖不得已只能闭上了眼睛,以克制心里翻涌而来的眩晕感。

    感觉像是年复了一年,两个人终于跨上了最后的一道台阶,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所有的筋骨好像都被抽走了,半晌站不起身来。

38。 往事成谜() 
大口大口地喘气,汗水把头发都弄湿了,劼崖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希望能再凉快些,眼睛才刚睁了一半,若心在旁边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俩正平整地躺在地板上,脑袋隔了不超过一尺的距离。

    若心一个紧张用指甲在木地板上划出了“吱”地一声,头顶的东西都跟着轻微地颤了一下。

    劼崖伸手轻轻地碰了她,两人很快噤了声,各自打滚坐了起来。

    这个地方正正地位于神像的脑门,巨型的圆形窗洞刚好是神像的眼睛,眼仁的位置镶嵌着一整块黑色的岩石,不知道含了什么物质,这东西不光有无数个棱角,还散发着精透的光。

    地面是一个接一个的圆,像是一排排座位那样,看不出打磨的痕迹。

    正中央的地方要略低一些,一只山羊卧在那里,双眼被白纱蒙住了,嘴里衔着一只倾斜的天平。

    它像是一张软塌,半只爪子按住地上的书卷。

    那长长的书卷在身侧垒得很高,越靠近下边的地方越陈旧,又黄又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东西。

    羊的身上有暗红色的血点,看来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厮杀。

    劼崖朝着那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若心跟在后边,不时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天花板。

    那里挂着十几个人,统一穿着灰色的麻布长衫,头发被拧起来系在了房梁上,脚尖垂直地指着地面。

    这两人从下边穿过,那些东西的眼皮被缝在了眉骨上面,都这么翻着白眼一路盯着他俩,身体不时微微地抖动,偶尔咧嘴笑一笑,嘴巴却有半张脸那么大。

    劼崖快速地在山羊身边蹲了下来,来回仔细地查看。

    若心赶紧跟上前,用手拍了拍他:“别乱动!”

    只见山羊的皮肉被掏得干干净净,里面塞满了木头屑一样的渣子,却是植物一样的绿色。

    看来正是这种东西把山羊完好无损地立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爪子抓磨着地板的声音。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少女压低了上身爬在那里,正巧挡在了楼梯口,四肢长长地伸展在两侧,后腰却奇怪地突兀着,披散的头发断了一截,大嘴一张,唾液掉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她摇晃着身姿慢慢地靠了过来,像一只巨型的壁虎,却不敢离得太近。

    两个人一时间都立在了原地。

    若心冲着那怪物所在的方向朝劼崖使了使眼色,劼崖茫然地抬手指着自己胸前,用嘴型问道:“我?”

    她歪着嘴阴险地笑了一下,一把将劼崖推了出去。

    劼崖朝前踉跄了几步,那怪物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弹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脚下突然受不住力,他被整个地按倒在地,长长的爪子在身后缠绕成一圈,舌头顺着嘴唇来回一卷,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这么近的距离,劼崖总算是看清楚了。

    那双快凸出来的眼珠子不眠不休地睁着,眼眶底下干得蜕起了薄皮。整张脸全是刀砍过的路子,大大小小的白肉像是无数张嘴,鼻尖上被削掉了一截,看得到一小块骨头。

    她摇摆着上身蹭了蹭,寻找着可以下嘴的地方。

    劼崖的手下意识地抵住了怪物的头,十足配合地做出了害怕的样子,嘴里还不忘骂道:“它要吃我!你不是空响堂的人嘛……还不过来帮忙!”

    眼看着就要被咬掉了半颗脑袋,若心在这头已经举起了匕首,劼崖同时腾出一只手背转过身去抓住了自己的刀柄,怪物的嘴已经伸到了耳边。

    若心急忙寻着后背飞速地扑了上去,一手扣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来猛地往下一戳,整把刀齐齐地插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那怪物吃痛惨烈地嘶叫着,却怎么也看不见伤自己的人,只能松开了爪子,调转回来抓挠着后背。

    就在这时,劼崖躺在下边飞速地把刀放了出去又悄悄地收回。

    若心左右灵巧地躲闪了一下,提起刀照着旁边顺势一滚。

    一阵腥臭的血雾在空中喷出了一条细线,怪物原地抽搐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若心赶紧上前看了看,那东西像跑了气一样渐渐变成了一滩稀软的肉泥,然后没有了动静。

    她这才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前被喷到地方。

    劼崖赶紧翻起了身,一把提起还擅自欢喜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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