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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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山河-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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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大人在桌边郑重地站起身,所有人回头看着他。

    他用藤杖稳住自己的重心,缓缓地问道:“同意执行黎明预案的长老,请举手示意。”

    望舒,苓息,穆津,昭大人,然后是傲赴,最后映大人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用藤杖“咚”地一声敲击着地面:“六人赞成,肖衡和辰逸冥两位大人持反对,长老会通过黎明预案的执行提议,请各位长老依照教义行使自己的权力。”

    肖衡在一旁睁眼看着这一切发生,挣扎着挥舞了双臂叫嚷着不敢相信,映大人却淡淡地说了声:“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大喘了气还是平复了下去,却一个劲地冷笑着,步履踉跄地去扶旁边的桌子,低头就看到了手边的托盘。

    那只盘子雕刻繁复,质地轻而透亮,上面摆满了精心烹制的食物。

    虽然已经凉了,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它们连被放进盘子里的方式都这么刻意,而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如今却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肖衡伸出手去把盘子端离了桌面,克制住指尖的发抖把它牢牢地握在手心,然后转身高举过头顶奋力地砸向了地板。

    一桌人在这一声巨响里冷漠地看着他涨红了双眼,就这样摔门离去。

    几个供奉人随即上来爬在下边来回地收拾,又绕过来问映大人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他摇了摇头,招手让山鹰上前。

    山鹰从一边端上了另一只托盘,看着映大人的吩咐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心。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了过去,只见那只托盘里躺着半只折断的木头汤匙,下端没了,上端全是干枯的血渍,手柄的位置雕刻着一只微笑的羊羔。

    “季大人在自己的床上被发现,”就像之前并没有出现争吵,山鹰根据指示用手边的软布拨弄了一下那根汤匙,“这东西的下半截,还插在他的脖子上。”

    “不仅如此,负责人事推选的墨大人,目前也是下落不明……”

    映大人示意众人说下自己的看法,望舒率先开了口:“执政团查到季大人身边有一个叫晚书的女人,季大人死后,她就不见了。”

    映大人:“查清楚了吗?”

    望舒:“这个女人是他两天前从外边带回来的,来历自然也是不明。”

    “那很简单,”,昭大人立马接下了话,“季大人的行事大家都很清楚,这次遇到个烈性的女人,被捅死在了床上。”

    望舒满是鄙夷地冷笑着:“看来还是个有眼力的女人,专门挑了有纹饰的汤匙做凶器,或者就跟昭大人一样,这东西早晚都不离身。”

    昭大人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手上的扳指。

    望舒则是把矛头快速地转到了傲赴身上:“这个女人你应该很清楚……”

    昭大人的嘴角都快抿成了一根线,左眼弹跳了两下,食指在扳指上揉搓得更快了。

    傲赴不以为然地推了手:“怎么?连我好色这种事情,你也有所耳闻?”

    穆津忍不住咳了两声,所有人停下来等着她先说:“傲大人,切记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吗?那望大人若是有不规矩的地方,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

    傲赴反而用手直指了望舒,满是讽刺意味的眼神一直紧盯着他的脸。

    望舒在桌下握紧了拳,在座的都知道,不久前他的人跟在傲赴的身后被逮了个正着,大清早地被扒了个精光又扔回到了自家的院门外。

    只是碍于望舒与映大人私下里的关系,所有人都没敢接这个茬。

    结果还是昭大人对望舒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望舒在那头狠狠地啐了一下,握拳的那只手猛地敲击着桌面:“那女人几天前刚好跟他的人碰了面……”

    “原来是这样,”傲赴拍掌笑了笑,“你派人跟了我好几天,得出的结论是我杀害了季大人,却没有提前制止,什么原因?”

    “刚和你的人喝完酒,然后季大人就暴毙在了床上,什么原因!”

    傲赴正要继续回骂,倒是映大人出面结了围:“灰底的人原本就是鱼龙混杂……”

    他转脸看了看穆津,得到她认可的点头:“况且人数众多,强盗流匪都不少,会不会只是巧合?”

    “巧合?如果不是巧合,”望舒一步不让地接了下去,“那这件事的实情,还有墨大人的行踪,就劳烦傲大人费心了!”

    “如此甚好,”映大人明显是想制止这一题,“望舒你也是,从今日起与他一道,傲赴毕竟年轻,这事光落在他一人身上,我也不大放心。长老的位置不能长缺,而推选的事宜必须得由墨大人经手,得尽快找到他才行,各位觉得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异议,只有昭大人的心悬在了半空,嘴里却只能顺着说了下去:“傲赴的言行一向不成样子,有望舒跟着,我倒是放心。”

    就这样,所有人依次离开了早餐会的桌子。赶在昭大人反应过来之前,傲赴已经没了踪影。

35。 黑暗吊桥() 
秋儿领着劼崖在神庙里一路转悠,此时正值深夜,所有人都紧闭了房门。

    依照教义,寻常人等不得在上深堂里擅自游荡,况且最近不太平,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好。

    好在的确没有遇到什么人,连那几个不守规矩的都被午姥给抓了回去,如此顺利,也是秋儿万万没有想到的。

    神庙的二楼和下边的规模一致,一半是少女们的居所,一半被隔成了大小不一的屋子。不是堆满了各种书籍就是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器皿。劼崖混进来的那边,正巧位于居所的尽头。

    转来转去没看到往上的路,劼崖一边观察着身后的动静一边问道:“神庙从外边看那么高,难道只有这两层?”

    “不是呀……”

    无数个走廊串着另一个走廊,两边的门看起来都一样。

    秋儿一边来回地数数,一边回答道:“就像你刚才上来的地方,每道楼梯都藏在一间屋子里,每一层的入口都不在一个地方。”

    “难怪你找不到路。”

    两人所处的位置的确和之前走过的都没啥区别,大块的木地板,头顶吊着摇晃的灯盏,昏暗间只能看到几步之内的距离,墙面是由坚硬的石块堆砌而成,偶尔有一两扇狭小的格子窗,窗上挂着厚厚的帷幔,晃眼看去好像是暗红色的。

    走了几步钻过其中的一扇门,门后边还是走廊,不同的是尽头跪立着两只山羊,眼睛被什么东西给挖掉了,半张脸戴着一张漆黑的面具。

    这东西好像在哪儿见过,劼崖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山羊的身体没有毛发,却是十分软糯的触感,被按下去的地方快速地回弹起来,跟真的一样。

    他按耐不住心底的恶心往后退了一步。

    秋儿埋头仔细看了看山羊的脖子,那里有块皮肉隐隐发青,她说:“这里我只来过一次而已。”

    “你不是上深堂的人吗?”

    “上深堂有上一堂和下一堂,我们在的地方是下一堂,下面那层是普通供奉人和长老活动的场所,再往上就是别的地方了,我们只能待在自己的范围……而那里面,圣女和侍奉她的人所在的地方,才是上一堂。”

    “也就是高塔上边?”

    她点了点头,马上皱起了眉:“我妹妹被选进去的那一天,我偷偷地跟进来看了看。”

    随后她带着劼崖顺着脖子有块青斑的那只山羊左转,长廊里依旧是无法分辨的门。

    只见秋儿蹲下来顺着门框一扇接一扇地查看。

    “是这里!”她冲着劼崖招了招手,指着地上的一道细小的裂缝,然后呵呵地一笑:“我以前留下的记号,看来没人发现呢!”

    劼崖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想暗自记下来回的路,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

    正想着该怎么忽悠这个女孩带自己出去,秋儿却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插在门缝里使劲转了转。

    一阵热烟升起,门锁边快速腾空消散了一个扭曲的符文。

    “果然管用!”

    她说着伸手去推。

    黑暗中一架摇晃的吊桥从脚下伸出去凭空消失在了远方。

    往下望是一间硕大的房间,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一张阔气的桌子,旁边围绕着十把软椅,一扇假窗户正正地处于自己所在的这面墙下边,地面闪烁着零星的火光。

    从这么远的距离望过去,仿佛是一幅山岚起伏的地形。

    抬头向上居然能看到辽远的星空,但那团星云却和真实的景象有所不同。劼崖再次往下低了头,闪烁的星辰是与地面一致的图案。

    两侧的墙笔直地上去像是刀切的山崖,山与山之间没有风,吊桥却依旧来回地晃动。

    他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惊讶,秋儿顺着吊桥指了指漆黑的对岸:“那里!往前走就能看到入口。”

    “那边就是高塔?”

    “没错!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她看了看身侧的门,”明天一早穆大人就会发现禁区被人打开,你一定要抓紧时间。”

    劼崖点了点头转身凝视着对岸,秋儿在旁边支吾了几声又叫住了他。

    “给你……”她把那支匕首塞在了他的手中,“这是我借来的,看来是很厉害的东西,你带着防身吧!”

    他查看着接过来的匕首,刀身很薄,摸上去像块冰一样,隐隐还泛着蓝光。

    微微转动手腕,整只匕首就会像流水一样晃动起细碎的波纹。快接近刀柄的地方能看到几个米点大的小字,劼崖把刀刃举起来。

    “空如许……”

    他跟着念了一次,如同琥玻一样镶嵌在里边。

    “这东西这么宝贝,一会儿等我出来得还给你才行。”

    话是这么说,等劼崖放下手中的匕首,秋儿早就没了踪影。

    黑暗中只剩下劼崖一个人,还有远处那个躲藏在夜色里的身影。

    他果然是跟上来了,此刻就这么站在原地。

    劼崖表面上一直和秋儿说着话,暗地里却不得不对他保持着警惕。

    这么看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劼崖从这里一路过去。

    好戏就要开始了,他嘴角一抬轻轻地冷笑出声:“既然中了我的下怀,那就姑且将计就计,也好把那人引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小声地呜咽了一下,劼崖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去。

    吊桥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湿哒哒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那里,牙床底下发出了沉重的喘息,不断地****着自己的爪牙。

    劼崖把手里的匕首朝着那个方向探了出去,一阵幽暗的光亮刚好足以照亮脚下。

    就在这时,那头安静了。

    他缓缓地往前迈了一步,吊桥受重发出“吱嘎”的叫唤。

    长年累月的损耗,让绳索的某些部分都毛了边。

    他小心地避让开有可能断掉的那一侧,再远一些,桥面的木板都快看不清了,几根麻绳就这么垂直地伸了出去,像是那头有一个人始终拉在手里,你越往前走,他越是满心欢喜地晃动起手里的弧度。

    劼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手拨拉开湿气浓重的空气,向着对岸小心翼翼地前行。

    “十五、二十、二十五……”

    每走上五步默数一个数,脚底的木板只有两根笔杆那么宽,每块板子还有手指那么粗的缝隙,无法往下看,往前又是无比骇人的黑。

    劼崖在“五十五”的时候停了下来,回头望连来时的墙沿也不见了,此时已经无法分辨是处于桥的正中还是快要到了。

    腿肚子的肌肉突突地跳着,一个猛烈的抽动就软了下去。

    桥板随着他跪地的动作猛地荡起了一个弧,半只脚板就这么正正卡在了缝隙里,手里照亮的匕首眼看就要甩了出去,他弯腰去接,一个回抓的动作牢牢地拽了回来,此时半个肩膀都从绳索间够了出去。

36。 黑纱遮眼() 
整只吊桥还在一左一右地来回晃,劼崖用空着的那只手抱着绳索打了个圈,同边的脚死死地陷在缝里。

    他把重量缓缓地倾向了固定牢靠地这一边,然后顺着桥身的弧度轻轻地顺应着自己的重心。

    等到恢复了平静,他刚想拔出那只麻木的腿,一块黑纱却从额前落了下来,正正地蒙住了眼睛。

    ——————————

    “喂,快过来!”

    一个女孩的声音。

    四周突然就有了光亮,劼崖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整片花田之中,远处有一个女孩正在高高低低地招着手。

    “看呐,好美啊!”她一边沿着色彩斑斓的花丛奔跑一边回过了头,“你快过来呀!”

    劼崖忍不住迈开脚步想靠得更近些,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低头一看,一只脚居然被粗壮的藤蔓死死地咬住,正在往泥土里拖拽。

    他瞬间就慌了神,远处的人影已经越来越远,他赶紧又大喊了一声:“喂!别跑……等等我……”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已经被拉进了地里,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瞬间冲撞过来。

    他一瞬间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嘴却发生全是泥。

    然后那阵被黑纱遮眼的幻想突然就从眼前退开,劼崖蜷在吊桥的中央,一只手固定着绳索,一只脚卡在木板里没有了知觉。

    他整个人抱成一团止不住地发抖,看着脚下的桥面变得出奇的平稳,而眼睛也在重新适应这里的黑。

    随后他用了差不多相同的时间攀上了吊桥的另一面,只是脑海中一直翻来覆去地旋转个不停。

    这时安静的四周又传来一阵湿哒哒的声音,那只匕首的顶端都快被他捏出了汗,拿在手里滑溜溜的,所以只能把包着手的布条又拆了下来,一头缠在刀柄上面,像是提着一盏灯。

    他深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收回了心神,然后故意停在了这里。

    不出所料,远处的那个人一步不落地跟了上来,

    前面可以看到潮湿的山岩,头顶斜着几根钟乳石,晶亮剔透地映照出影子。有水滴顺着岩石的表面“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劼崖边走边用手掌支撑着自己的重心,却摸到一个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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