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来巡夜- 第7部分

　　　　他终于发现了之前觉得眼熟的原因，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身形，除了散发着邪气的眼神与全身上下升腾着的黑色火焰，这不就是他吗！

　　　　君晗原本还略带浮躁的心瞬间仿佛被重锤狠狠击打了一下，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是微微张开，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我身上究竟发了什么

　　　　那真的是所谓的鬼兽吗？

　　　　还是那是我的灵魂？注定要被囚禁在永无枯竭之日的黑色火焰中？

　　　　我还是我吗？

　　　　君晗心中不断重复着询问自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自己变成完全陌生的自己，比这还要可怕的是，可能你都不再是自己，你已经不属于自己。

　　　　两个小时前，君晗变成了完全陌生的自己，两个小时后，君晗发现自己可能已经不属于自己。

　　　　过去的几个月，君晗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着绝望，总幻想着否极泰来，现在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绝望吧！起码那时候他还没失去自己。

　　　　永远不要对绝望失去期望，它会让你怀疑人生，它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残忍。

　　　　洛霖霏看着沉浸在心悸中不能自拔的君晗，倾听着他心中那一个又一个数不尽的疑问，感受着他越发苍凉的内心世界，不知为何，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自打成为夜游神以来，她看尽了人间多少痛彻心扉的悲剧，可以说，比君晗悲惨的人多得多，多得难以想象。

　　　　从最初躲在角落默默地落泪，默默地因别人的悲伤而悲伤，到后来慢慢变成了一颗铁打的心，经历的多了，看的多了，反而麻木了。

　　　　但是君晗，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她内心的共鸣。

　　　　曾经她也不断拷问自己，成为夜游神带来了什么？

　　　　为人敬仰的神明？永不衰老的容颜？永不枯竭的寿命？不用为生活所累？

　　　　那随之而来的永远的孤独呢？永不停歇的战斗呢？永不安宁的生活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千篇一律的生活，永远的活着却像永远死去了，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在慢慢消逝，蜕变成所谓的神性！

　　　　可是啊，当看见自己亲手从厉鬼手下拯救的活人发自内心感激涕零的样子，哪怕知道他会永远失去这一段记忆，自己都是欣慰的呢！

　　　　当看见别人因为自己的守护得以与家人重聚，至少在重聚的那一刻，他们是由衷地感受到了幸福与快乐，自己也会跟着开心地笑呢！

　　　　当度化一个深受怨气折磨痴留人间不愿投胎的可怜鬼时，看着他们放下一切恩恩怨怨走上黄泉路，带着解脱的神情渡过冥河时，自己也会得意呢！

　　　　当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她在做着最正确的事，哪怕会在某个无所事事夜深人静孤独无依的夜晚感受到身为神明的寒冷，这个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不后悔。

　　　　“君晗，你知道吗？每一个夜游神在最初都会恐惧自己体内鬼兽的力量，哪怕它是正义的力量，哪怕它温顺得如最亲密的家人，可它是陌生的，它强大到让人觉得不可掌控，从人变成神，我们都需要经历一个适应的过程。”洛霖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足够轻柔，她想要帮助君晗走出困扰。

　　　　“我不知道！”

　　　　君晗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们知道那是冥帝赐予你们的鬼兽！你们知道那是正义的力量！你们知道自己在蜕变成神明！”

　　　　他颤抖着右手指向被鬼兽压在地上，裹挟着黑色火焰跟他有着一模一样轮廓的那个“人”，激动地说道：“我呢？那是鬼兽吗？那是正义的力量吗？那是我在蜕变成神明的征兆吗？那不是！我看一眼就知道它是邪恶的东西，我甚至不知道该用哪个ta来形容。”

　　　　君晗一把抓住项链上的对勾，愤怒地说道：“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说那是可以掌控的力量吗？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说我行走在成为夜游神的路上吗？”

　　　　神掌跟秦漠看着愤怒的君晗面红耳赤地冲着洛游神大声责问，他们想要打断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确实，君晗将所有内心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洛游神身上，而这本身与她毫无干系，但他说得并没有错，即使换做他们，也没办法接受这种变故，没办法接受体内有这种邪恶的力量。

　　　　而面对君晗的责问，作为一个神，洛霖霏竟是未曾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君晗因愤怒扭曲的面容，看着那双充满着绝望与迷茫的眼睛，用她那双闪烁着复杂光芒的迷人的眸子。

　　　　君晗亦是喘着粗气看着洛霖霏，那一番话说出口之后他就后悔了，人家在帮助他开导他，他却将所有的不爽都发泄到她的身上，那里面可不只有因邪恶力量产生的愤懑，还有这几个月来积压已久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的压力跟由此产生的负面情绪。

　　　　渐渐地，似是陷入了那双眸子的魅力之中，君晗的内心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顺畅。

　　　　“舒服了吗？”洛霖霏平淡地说道。

　　　　这下君晗尴尬了，只得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把头撇到一边去，也不回答。

　　　　“顺毛了就听我接着说。”

　　　　洛霖霏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个身裹罪恶业火的邪恶灵魂说道：“就在你刚才愤怒地对着我唾沫星子乱飞的时候，我的鬼兽告诉我，它挣扎的力量增强了一分。”

　　　　“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不等君晗开口，洛霖霏接着说道。

　　　　“意味着它在吞噬你的负面情绪！你的心告诉我，你已经长达两个月都处于易怒，负面情绪爆棚的状态，所以，它的邪恶力量因为你的关系一直在慢慢增长。”

　　　　洛霖霏的话如一道闪电劈在君晗的脑海中。

　　　　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正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他卧室中的一切，掀翻床垫，砸烂桌椅

　　　　砸着砸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竟是他自己的脸！

　　　　不对，这眼神？这是那个邪恶灵魂才有的眼神！

　　　　随着君晗辨认出了那个身影的真正身份，“他”原本模糊的身影开始清晰起来。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直至每一簇火舌缭绕，熊熊燃烧着的黑炎都显现出来

第十五章　选择（）　
君晗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下，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整个房间都在颠倒过来。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破了屋内紧张到窒息的氛围。

　　　　君晗双腿猛地一软，直直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他将整张脸都埋在臂弯处，颤抖的双手用力抓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触及眉头的刘海变得凌乱不堪。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君晗带着哭腔不断重复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在问洛霖霏还是他自己。

　　　　秦漠看着君晗无助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无奈地靠在身侧的墙柱上，君晗是他带过来的，本意也是为了帮助他，但现在看着他被现实无情摧残的模样，就算明白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他还是有些愧疚。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本神大晚上过来也不是为了折磨你，让你感受绝望，而是让你明白，它是因你而诞生！它的力量受你影响！就算它是邪恶的，它的力量也可以为你所用！”

　　　　洛霖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鬼兽之所以以鬼名之，便是因为它们的力量是鬼之力，力量不过是纯粹的工具，哪有什么邪恶正义之分？只在于掌控者的意念，在于他们的选择，而正因为吾等夜游神在行正义之事，吾等有一颗正义之心，鬼兽的力量才是正义的力量！”

　　　　秦漠对洛霖霏的话似有所悟，他忽然想到了今夜君晗进入阴煞之地前对那两个路人的所作所为，连忙急道：“君晗，你还记得吗？你做梦的时候，戏耍过两个路人？”

　　　　君晗虽然仍旧将头深埋在臂弯处，可洛霖霏的一席话实际上已经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时听到秦漠的询问，虽不知他何意，可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有那么回事，还是淡淡回了地句：“嗯。”

　　　　“你当时处于鬼兽化的状态，身体被这个邪恶灵魂控制着，但你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举动，仅仅只是惊吓他们，戏耍他们。”

　　　　秦漠继续说道：“而在这之前几天，你在梦中，身体却在外面游荡，我没有细看你的眼睛，但不出意外，你铁定也被它控制着，但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行恶。我想，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允许自己做出那些你无法接受、你厌恶的事情吧！”

　　　　君晗早已抬起了头，他看着秦漠那副真挚的模样，心中泛起了涟漪。

　　　　洛霖霏意外地看了一眼秦漠，她没想到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竟也有心细的时候。

　　　　阐述这段事实无疑是她一大段鸡汤之后的点睛之笔，她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大道理，君晗不一定能感同身受，但他被那个灵魂控制时的行为，那个灵魂的选择，恰恰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突兀地，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君晗站了起来，他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个被他认为邪恶的灵魂。

　　　　它低垂着头，浑身上下升腾不熄的黑炎亦是焉了一般，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不知为何，情绪稳定静下心来之后，君晗似乎能够触摸到它的情感。

　　　　是啊，从最开始的眼神接触，明明它浑身上下都是暴戾的气息，自己却从它脸上读懂了埋怨，心底更莫名其妙滋生并席卷来一股幽怨的情绪，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亲切感

　　　　然后，自己便因为它的样貌，它那看似邪恶恐怖的模样而忌惮它，排斥它

　　　　其实，它并没有做什么吧！是自己的主观印象对它下了定义，导致自己无法接受，将所有的过错都甩到它的身上。

　　　　或许，它生来就是邪恶的模样，或许，它是自己负面情绪的结合体，可造就它的却是自己。

　　　　我要对它负责君晗告诉自己。

　　　　“你你听得懂我说话吗？”君晗冲着它开口问道。

　　　　君晗不得不承认，他与它之间在无形之中有种默契。

　　　　明明低垂着头，在君晗说出那句话时，它却在第一时间抬起头来。

　　　　那双原本邪气凛然的眼睛充斥着落寞，君晗心狠狠抽了一下，曾几何时，在镜中，这双眼睛多么熟悉，这种落寞的神情，陪伴了他两个月之久。

　　　　它点了点头，黑炎的火舌跟着轻轻摇摆。

　　　　君晗就这样看着它，看着它的眼睛，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

　　　　“噗嗤！”

　　　　突然，君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模样。

　　　　他想明白了，原来这两个月以来，自己并不是孤单的，身体里还有这样一个灵魂陪伴着自己，因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那个在脑海里砸烂一切的身影，不就是在做着自己不敢做，没有勇气去做的事吗？

　　　　这一刻，君晗完全接纳了它，不管它看上去多么邪恶，是否散发着阴霾的气息，于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它也笑了，咧着嘴，像极了个傻孩子。

　　　　洛霖霏看着君晗如释重负的笑脸，长长吐了一口气，这家伙终于解开了心结。

　　　　她又看了眼那笑得跟个孩子一般，看似邪恶的灵魂，心道：原来如此。

　　　　犹豫了一下，洛霖霏摇了摇手腕处的铃铛。

　　　　随着铃铛声响起，鬼兽的身形开始虚化，身体各个部位逐渐挥散成黑色的雾气，虚无缥缈地飘荡在空中，而后一股脑涌向洛霖霏，融入她的体内。

　　　　无独有偶，随着鬼兽回到洛霖霏的体内，那个被压在蹄下的全身裹挟着黑炎的灵魂亦是如出一撤消散成黑雾，然后融入君晗的体内。

　　　　这一次，君晗的双眼没有变成漆黑，苍白的皮肤也没有凹陷下去变得枯瘦。

　　　　“过程很艰辛，结果倒还算不错，我也大致弄明白了你体内那个究竟是什么玩意，它”洛霖霏淡淡说道。

　　　　“他不是玩意他就是我，他是我的另一个灵魂，我把所有的坏的东西都给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转移给了他。”君晗打断道。

　　　　他摸着项链上的对勾，继续说道：“我想是因为它吧，夜游神的伴生冥器，才会创造出这么一个形同鬼兽的存在。”

第十六章　无邪（）　
“嘭！”

　　　　房门撞击在墙上。

　　　　“小佬，起来吃早饭啧！”奶奶的叫唤声将君晗从梦想中叫醒。

　　　　“唔！”

　　　　君晗发出一声呢喃，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向着床头柜摸去，一阵摸索后，手机被他抓在手中，伸入被窝中。

　　　　君晗睁开干涩的眼睛，可刚一接触手机屏幕发出的刺眼光芒，就不争气地再次闭上。

　　　　不得以，用手背揉搓了一番眼睛，抹去眼部的油脂分泌物，即眼屎，再次睁开双眼。

　　　　“九点三十五”君晗轻轻嘀咕了一声。

　　　　“我的天，啊有睡满四个小时啊！”

　　　　君晗脑子里开始回想昨晚，哦不，凌晨的场景。

　　　　在他接纳了无邪之后，也就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他给起了个名字，洛霖霏认为他本质上同于夜游神，并且既然有了伴生冥器，也与其产生了一定的因果，就别想着置身之外了，择日便要带他前往地狱，觐见十方大帝，获得夜游神神格。

　　　　之后，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如同空间穿越一般带着他回到了他的卧室，君晗也算是明白了，为何神掌打了个电话给洛霖霏，不到两分钟她就出现在了姑苏神堂，感情人家还是拖延了时间！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五点，君晗折腾了一晚上也早就精疲力尽，奈何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闭上眼全是那母子鬼，洛霖霏，洛霖霏的鬼兽，以及无邪，然后又是洛霖霏

　　　　于是，在脑子里君晗开始了与无邪的单方面交流。

　　　　没错，自从无邪再次回到君晗体内后，他们两者之间就似乎打开了心灵通道，用洛霖霏洛游神的话来说就是，从前只是无邪能收到君晗的情感信息，但现在君晗在灵魂上接纳了无邪的灵魂，本就算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