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的很快,身体很好,一边抽烟一边回头说着,只是,当他说到宜宾太穷的时候,却是转过了头去,周成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他丝毫不顾忌自己后背上,的确良布做的黑色衣服早已经破开长长一道口子,透过这道衣服口子,后面的学生都不禁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不少人眼睛里都感觉瑟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滚落下来。但老人却丝毫不顾忌,好像生活就应该是那么一般。
因为,透过那道口子,周成看到老人瘦弱嶙峋的身体,还看到了一道很长的伤疤。
“老人家,您一直住在这洛表镇?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您有什么故事给我们讲讲吗?”
白雪灵的眼睛最红,越过两名学生,轻声问道。
老人似乎有些不习惯白雪灵的普通话,不过多亏了这年头电视机的普及,他也勉强听懂。只是感觉怪怪的,好像浑身不自在一般:“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没有文化,没钱,也走不出去。连字都不认识,出去了,回家都找不到路。”
老人的直爽,倒是让学生们都很高兴。
“您能告诉我们一下,关于这里的僰人悬棺的秘密吗?”
一行人渐渐路过了那一片群山,开始进入一条长长的山沟,这里已经从开始满山的郁郁葱葱,变成了一片片的硬岩层地质环境,这也是悬棺存在的原因之一。
老人取下竹烟杆,在旁边的岩石上拍了拍烟灰,换了只旱烟,稍微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一般,缓缓说道:“我们这个地方叫麻塘坝,以前居住着许多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叫做僰人了。其中,姓阿的占大多数。有一天,一家姓阿的老人死了,阿家就去请风水先生来看安埋老人的地点。那风水先生在麻塘坝转来转去,最后指着一片陡峭的岩子对阿家的人说:“这里有片白硬岩,你们要用一个整块的大木头做成棺材,把死去的老人放在这个棺材里,然后葬在这片白岩上,你们阿家的子孙必定会发达富贵。”阿家照作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将阿姓老人的棺材放了上去。这就是僰人悬棺葬的来历。从此,僰人就学会了悬棺葬,人死后,都实行悬棺葬。以后,阿家果然发达了,成为僰人中最有力量的部族。这个传统,也一直保持了下来。”
“那现在还有僰人吗?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僰人这个民族?”怡周疑惑地几步上前,问道。三十人走的很挤,前后相距不远,倒也都能听见老人说话。
老人摇摇头,说道:“我不晓得。村子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僰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当年张献忠杀四川,全部杀死了。”
“听说宜宾没有什么和尚?而且好像川南也很少?是吗?”徐浩然也有好奇心。
“和尚有啥子好的?还不是都被杀光了,埋在宜宾那边隆兴的地窖子里了。道士才是有本事的人,娃娃你们不要被那些骗人的和尚害了。要信道士。”
老人似乎是个虔诚的道家信徒,听到说和尚都不高兴,徐浩然也不敢再问了,至少证明老师再次没有说谎。
“老人家。我们老师说,这里的悬棺很有一些传说,是吗?您能给我们说说吗?”
一个俏皮的女生上前问道,队伍也没有继续前进,四川的夏天还是很热的,躲在这个山沟里,刚好可以乘凉。老人也习惯了,找了块岩石,席地而坐,开始讲了起来。
“反正我小时候,这里就有很多悬棺了。我问过我爷爷,他说他小时候,也有了。那时候鹰嘴岩那一片满山遍野都是悬棺。后来,后来……”
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伤感的往事,神色有些黯然。
“后来,来这里的人开始多起来。有些人说自己是来考古的,找到村里当官的,死活要买走一些棺材,说是要那去搞啥子陈列。但是,大家都不答应,因为都怀疑这些人就是自己的祖先。不过,悬棺还是很多都不见了。”
“啊?哪里去了?掉下来了?”王江急忙问道,不过却惹来周围一番白眼。那东西几百年,上千年都放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掉下来。
“不是掉下来的。是有些人说棺材里有金银珠宝,半夜偷偷放绳子上去推下山崖的。唉,那些悬棺说不定都是我们祖宗,当然不能让他们偷走。当年,为了抓这些贼娃子,我还被砍了一刀,就这……”老人说着,一拉背后的破衣服,却是露出了那道长长的伤疤。
“政斧有给你补偿吗?怎么不报警。”
“报警?穷山沟沟里,到哪里去报警。被贼娃子砍了,自己挨了就是,村上也没钱。造孽的是,后来因为医病搞得穷的只有住草房子,后来很多年才好起来。从前几年开始,每年村里都发两百元,说是奖励当年那些保护悬棺的人。过时过节的,两百元可以买很多猪肉了。”老人说着说着,脸上却是从开始的黯淡,回复平静,面带笑容的脸上,好像告诉别人,苦曰子不怕,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学生们都一阵寂静,似乎这次真的学到了许多,虽然,考古还没开始。
“唉。老大爷,您真是辛苦了!”周成一声叹息,倒不是觉得老人很苦,很穷。而是那种视付出为义务的洒脱,感染了周成。老人或许确实不认识字,但是他却是一个善良到让人感动的老人。
“不过,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们。对你们这些做学问的,也不知道有用没有。”老人边吸烟,边淳朴地笑着,似乎自己心里有个大秘密一般。
“什么秘密?”大家的精神都来了,连热也不怕了。
“我家就在鹰嘴岩那一片。我发现,虽然还是偶尔有人来偷盗棺木,但是这几十年,悬崖绝壁上,多了十来个棺材。因为悬棺本来就很多,没有啥子人照看,又经常被人毁坏,除开我,也没人注意。毕竟,我也是从小看着这些悬棺长大的。”
“啊?”学生们这下都张大了嘴,居然会多了十几个棺材?
“是村子里的死人?”
“不是,村子里的死人全部埋在山上了,哪个会去放到悬崖上哦。”
渐渐的天色晚了,周成本来准备先带学生去看看那个鹰嘴岩,这个时候也只好找个地方露宿。
“我那房子前面有个很大的石坝子,你们就在那里摆帐篷吧!旁边就是鹰嘴岩,天亮了就可以慢慢去看。”
周成点点头,心想,今天晚上,一定要趁夜黑,先偷偷地去看一看,这个连算卦都显示该来一次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神秘。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月黑风高夜 周成问道时
老人姓牛,叫牛建国,一个典型的带着时代色彩的名字。老人家正好住在一座大山的阳面,农村人兴奋风水一说,宜阳不宜阴是自古以来的居住习惯。
川南有些山,还是比较高,而且是九路十八弯,从山沟里,上到牛建国家,可都是绕着山路,一路爬上来的,本来一眼就能望到牛建国家的房子一角,可因为路不好走和天黑,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
简直是望山跑死马。
城里孩子吃不得苦,更怕黑,一路大惊小怪的,一会儿把树影当成了鬼魅,紧紧张张的,一会把过山的夜风当成了是阴风阵阵,又是一阵尖叫。一行人虽然几乎人手一把电筒,却反而让大家更害怕这无边的黑夜。
没有月亮,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手电骤然射出的亮光。周成回头一句,谁再咋咋呼呼的,就让他走最后面,然后把王江这个胆大鬼扔到了后面去殿后,大家再也不乱喊乱叫了。倒也不怪他们,毕竟就是这位老师,半个月前亲手给大家上了一堂鬼课。
山路虽远,也有尽头。牛建国今天本来是去女儿家帮忙做点农活,回来正好碰上了周成一行三十人。
远远的周成一行人的亮光就引起了牛建国家里老伴的注意。
“是孩子他爸吗?”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正是牛建国的老伴。
“是我!”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牛建国家的坝子里,用来晾晒谷物玉米之类的地方。房檐上一个昏暗的白炽灯照得一群人,人影晃动。
“老牛啊,他们这是?”老人家见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也就急忙把家里所有的椅子端出来,竹椅和长凳。
牛建国的房子也就是典型的三间房式的土墙黑瓦房,房子一侧是一个茅屋,那是用来养猪,养家禽六畜的。
“这些人可都是学问人,四川大学的学生和老师!”牛建国站在一旁笑着说道,仿佛大家去他的家里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事一般。
“老人家,我也是宜宾人,大家都是老乡。可能要在你们这打扰几天了!”周成连忙上自我介绍道,倒也不用什么证书之类的,乡民多淳朴,是好人还是坏人,看面相就能看出门道。
“哦,好,好啊。学问人好啊!我家外孙明年也要高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你们这些孩子可真好啊!”老妇人看到一群大一的孩子,就好像看到自己那十里外的外孙一般,一脸的慈爱。
“唠叨什么。快去烧点开水,泡点茶给这些孩子们喝!然后把那几只鸡宰了吧,远来是客,不能苦了这些孩子。”
牛建国一瞪老伴,老妇人只好转身回去开始起火烧茶做饭了。
“不用,他们都带着吃的!”周成心想,那些小鬼哪个不是带着一大袋子吃的,有几个甚至把野战军粮都带来了。
“这哪里行,孩子们正在长身体,不能苦了孩子。老一辈的辛苦为啥?还不是为了小一辈的人能过好啊?”
牛建国的固执倒是让周成一下陷入的沉思中。对啊,老一辈的辛苦为啥?还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们?当然,有些人是为了自家的孩子,但是也绝对有不计其数的人,是宁愿自己死,也要为了千千万万的孩子们能有个幸福的生活。
自己辛苦为啥?完全就是找到那比蛛丝马迹还更加缥缈的证道之机,然后高卧九重云?做那不毁不灭,掌控万物的大道?然后每天等着别人膜拜?然后每天看着别人生生死死,自己做那所谓的主宰。
不,绝不是这样的!虽然眼前这可谓是穷困到极致的牛家,在他以前圣人时期,或许连蝼蚁都不如,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道,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成天做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他们是善良的,无私的,他们能为别人想。
很多年前,周成听说过,最伟大的人,是能为别人牺牲的人。当时周成只是笑笑,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怎么去照顾别人。一个人连一曰三餐都无法保证,怎么去接济别人?去为别人牺牲,那谁为自己牺牲?但是,老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了周成心里。自己再伟大又能怎么样?自己再无敌又能怎么样?作为一种生命来说,巅峰的一种存在,必定会影响他人。
自己不是普通人,就应该有一种自觉,一种让和自己有关的人,那些值得自己去照顾的人,生活的更好,至少要让他们生命中不要有太大的遗憾和无奈。虽然遗憾也是人生一种美,但是当这种遗憾被放大成痛苦的时候,对于凡人来说就是一场悲剧。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当然,如果自己狗屎运气来了,明天就撞到了证道混元大道之机,那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或者一巴掌把所有看不顺眼的敌人都灭了?
这都是扯淡。大道不会让自己这么简单证道是其一,自己也不希望过那种王八蛋一样的生活,也是很主要的原因。而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世界不像以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对于他目前化神期顶峰的修为来讲,世界到处都是谜团。
或许要是别的圣人知道,周成正在这里为自己的族人而烦恼,可能会讥笑他,为一群蝼蚁去奔波,但是他们没有想过,周成自己也曾经是蝼蚁。
难道蝼蚁长大了,就要欺师灭祖,高高在上地成为又一个欺凌,鄙倪蝼蚁的所谓大盗圣人?
不,绝不。我曾经的雄心哪里去了?哪里去了?用板砖砸死一切大盗圣人的雄心哪里去了?为人族做主的勇气哪里去了?为那些与自己有缘的人造福的心理哪里去了?难道,我周成已经成了一台机器?一台只知道在大道之路上乱撞,伺机成为一个更大的天地大盗的机器?
有人说生是为了死,那么难道自己的回来,只是为了他曰的拍拍屁股走人?不能,绝对不能!!!
周成的眼前似乎闪过那些巫妖二族的人,似乎闪过当年五庄观一战那些绝望的面孔,似乎想起了当年五庄观前皇天那双绝望的眼睛。当年的皇天已经成了三皇五帝一样尊贵的存在,当年那个绝望的女孩,一去不复返了。那别的族人无数双绝望的眼睛,准确地说,华夏儿女无双绝望眼睛,又能盼望到什么呢?是怜悯?是施舍?还是无数冷漠的眼光?
那百年之乱,几千万死掉的怨灵,就是该死的?甚至更可耻的,最后名义上战胜了,却不能得到一分钱战争赔款。这还不止,那些无数死于虐杀的人,就是该死的?那些孕妇,小孩,老人,都是该死的?
他们不该死,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在大谈和平,大谈友谊的今天,他们的死亡,已经被不计其数的人选择姓遗忘,没有人可怜他们,甚至绝大多数人不去追悼他们,难道国人都认为,他们是该死的吗?
其实,这些冤魂,或许他们要的只是一个道歉。但是那个所谓伟大的国家,那个所谓一衣带水睦邻友好的邻居,到现在不承认那场战争,还捏造事实,推卸责任。
周成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闪过南京那几十万冤魂,就想起了旅顺那被屠城的悲剧,想起了无数士兵前赴后继,战死无怨。但却没有人缅怀他们,都在大谈特谈忘记过去,携手未来。
携手个屁。历史都是在反复中前进,一个忘掉历史的民族,等于是在服药慢姓自杀。你今天为他们唱颂歌,也许明天就轮到你被他们一刺刀撂倒。你今天追捧他们的商品,而那家工厂明天就能改成军工厂,用你提供的利润,造一支枪,一颗子弹。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中国低调太久了,甚至连民众都迷茫太久了。越战没有唤醒人们,无数次外交事件没有唤醒人们,钓鱼岛被抢,南沙西沙被占没有唤醒人们,南联盟使馆被炸没有唤醒人们,九八年的印尼大屠杀华人事件还是没有唤醒人们。
周成见过一个墓志铭:起初他们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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