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灶洞里跳动的火苗,金璜看似发呆,脑子却在急速转动,到底高玄武会是什么人,他要将韩凤仪带去哪里,他为什么不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直接把韩凤仪找到然后带走?他完全可以不管当时身陷机关中的自己,然后就可以在街上找到韩凤仪。
问题太多,她却一个也解答不了。从离开小院到回来,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如果想要出城,早就已经走得找不到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要回去告诉杜书彦自己又把事情给搞砸了?一而再,再而三,长这么大都没如此丢脸过,金璜将头深埋在双膝之间,说不出的郁闷。
许久,她站起身,向小院外走去,却正好迎面遇上韩凤仪与高玄武。高玄武心情很好的样子,韩凤仪虽然脸上依旧有愁容,却比之前好了很多,他身上穿着身新长衫,袖口领口还绣着简洁的花纹。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金璜其实现在特别想举起院里的石凳砸在高玄武的脑袋上,这明显就是高玄武出的主意把韩凤仪给带出去了。
“冷静冷静,我只是带他去了太白楼,尝尝好酒,你们南朝以前曾经有人不是说过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们去喝杜康了。”
看韩凤仪的模样,脸不红,也没虚汗,就是看那眼神飘飘乎乎的不太对,而高玄武一头一脸大汗淋漓,金璜嫌弃的问道:“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我喝了大概一坛子,有五斤。他喝的更少了,最多一斤。”
“多久喝完的?”
“就这么点量,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金璜扶额:“一斤酒,一炷香的功夫给喝完了?喝白水也没这么快吧?不觉得撑啊?”
“不撑不撑,这你就不懂了,酒这种东西啊,越喝越能喝,喝凉水倒真的喝不下一斤这么多,你放心,你看,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真没事,一斤不多,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五六斤是常事。”高玄武骄傲的说。
懒得跟酒徒说话,“跟我走。”金璜扯着韩凤仪的领子,就向小院外走去。
“哎,别扯别扯,这衣服可贵呢,高兄带我去闲云绣庄买的。”韩凤仪皱着眉头,企图从金璜的手里挣脱开。
闲云绣庄?金璜歪着脑袋问:“是不是里面有一个挺漂亮的老板娘?”
“嗯。”
“卖的东西都死贵死贵的?”
“不贵,也就我们那一块原矿石的价格,就能买一身了。”对于高玄武来说,高档的布料还有精致的绣花,相比那种地下时不时就冒出来的矿石,高贵了许多。
又是一个死有钱人,金璜不想再多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完成任务,省得杜书彦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完成任务,要追回5000两的定金,进了口袋的东西若是想出去,那就很让人烦恼了。
“跟她走吧,跟我逛了这么久,跟她走走,也好,也好,我这身汗出的,得洗个澡才行。”院里有口井,高玄武从井里打上来水,拎起水桶就要从头往下浇,金璜见状忙阻止:“哎哎,你干什么呢?”
“洗澡啊。”高玄武一脸奇怪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你刚喝了酒,还从百会穴往下浇冷水?这是要作病呢?”金璜将水桶扔在井台上,高玄武嘟嘟囔囔:“那怎么洗啊。”
高玄武被金璜拉到了厨房,金璜揭开大锅上的盖子,里面满满一锅滚水正在翻腾,金璜指着它:“用热水洗。”
“噫……这是褪鸡毛吧,我要洗了,就熟啦!”高玄武的视线从金璜肩头投向大锅,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瓢:“你就不会往里添冷水吗!笨蛋!房间里有澡盆,赶紧洗了换身衣服。”
说罢就要出去,高玄武拿着半拉葫芦做成的瓢,立在灶台前,忽然一笑:“这倒真像是两口子了。”
杜书彦已经在别苑里等着了,见到韩凤仪那般模样,杜书彦挑眉问道:“他喝酒了?”
其实也没什么问的必要,肯定就是了。杜书彦命瑞珠端来醒酒汤:“这事很重要,我希望你在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决定。”
金璜饶有兴趣的听着,不料杜书彦却对他说:“事关重大,还请金姑娘暂且回避。瑞珠,带金姑娘去赏花。”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连我都瞒着。”
“金姑娘不要抱怨啦,你看我,还不是也被支走了,他们男人的事,咱们就不要掺合了,最近这桂花开得正好,我们不如去采些做桂花糕吧。”
听见桂花糕三个字,金璜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时节的桂花最香,不管是做糕点或是做甜食糯食里,只要加一点点就为整道菜增色不少,而金璜最爱吃的就是桂花糕。
“哼,我还不稀罕听呢,走!”金璜走得比瑞珠还快。瑞珠无奈得向杜书彦笑笑,便将房门关上,向金璜追去。
待桂花糕做好,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瑞珠捧着一碟做好的糕要送到房里,金璜伸手抓下来一块,结果被糕烫得直跳,又扔回了盘子,她一面甩着手一面说:“你还想着他们干什么,人家在密谈国家大事,咱们吃了得了呗。”
瑞珠笑道:“这会儿应该谈完了。”
两人一同从厨房出来,穿过游廊,房间门果然开着,房里只有杜书彦一人。他抬头见两人进来:“他已经先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金璜觉得挺奇怪,这人一点都不懂礼貌,好歹也是自己带他来的,怎么走了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事情紧急,就由我代他道歉吧,他已经去青云县了。”
“去青云县干嘛,继续埋头苦读三年?”
“当县令。”
“啥?”金璜瞪大了双眼,“他他他他他不是落榜了吗?就算是中榜也要等候补,哪有这么快的。”
“当然是有办法的。”
“是把现在的县令杀了,然后冒名顶替吗?”这是金璜现在脑中跳出的唯一主意。
杜书彦无奈摇头:“不是什么事都要用打打杀杀的方式来处理的。”
面店里的心灵鸡汤()
算了,官场的事太复杂,金璜也不想搞清楚,万一知道的太多被灭口了多不划算,所以她决定不问了,目前看,韩凤仪的事应该算解决了,她正准备离开,杜书彦开口:“等一下。”
为什么要等一下,是不是要她退钱了?金璜的心在滴血,不过她心里也做好了这个准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没成,那就应该负起应该的责任,她默默转身,等着杜书彦开口,杜书彦缓缓道:“还有两千两银子没拿呢,云墨。”
“咦?”金璜有些诧异,看着云墨送来的两张银票,金璜摇摇头:“我不能要。”
一向爱财如命的金璜居然在银子面前说出“我不能要”这四个字,让杜书彦大大的惊诧了:“为什么不要?”
“你的委托,是将韩凤仪救出来,我失手了。”
“可是韩凤仪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不是我救的。”
“这重要吗?”
“重要。”金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要严格执行契约。不是我救的,不算完成。”
杜书彦还想说什么,金璜就这么跑了……跑了……
看着手里的银票,云墨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他看着杜书彦,后者冲他笑笑:“收起来吧,下次要再给她,只怕得比这翻上十倍。”
云墨将银票收起,心中暗道:两万两银子的活,金璜接得住吗?
拒绝了两千两,说起一点不心疼那是假的,金璜一边走一边伤感,高玄武迎面走来见她这副表情,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问之下,他觉得有点好笑:“拒绝的时候耍帅,现在心疼了吧。”
“拒绝是理智的选择,心疼是本能的反应。”金璜45度抬头望着天空。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平息一下心情。”
金璜跟在高玄武后面走,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一个北漠人,哪能比自己这个南朝人更熟悉南朝京城里吃喝玩乐的事,虽然……好像……自己这也是头一回进京,而且也没去什么地方玩。
高玄武带着金璜绕来绕去,最后站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面,虽是不起眼,但排队竟然已经排到另一个巷子里去了。高玄武带着金璜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跟第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又递了一块碎银,那人就走了。
“这得有五钱银子吧,就站这排个队?”金璜对土豪的想法不是太懂。
“事情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只要自己觉得值,那就是值。”正好有两个人从屋里了来,高玄武挑帘进门,找地方坐下。
“就这?”金璜半信半疑,这什么店啊,招牌上就写着食店,连个字号也没有,谁不知道这是食店呢,店里坐着那些正吃着的人不就能说明问题吗,要是不想立字号,干脆连招牌都可以省了。
正吐槽的带劲,高玄武说:“进去吧。”
里间也有招牌,金璜这才发现,原来食店前面是有两个字的,只是外头的那个招牌上字迹脱落厉害,几乎已经看不清了,里屋的也看不太清,依稀仿佛可以看出是“佳味”,嗯,佳味食店,虽然不算雅致,也算是通俗易通。
两人坐定,高玄武突然起身如离弦之箭,蹿到一个正在各桌之间游走的人身边,嘀嘀咕咕跟他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自己这桌的方向,那人点点头。从高玄武回来到坐定的这段时间,又有七八个人过去对他说了些什么,指了桌子的方向,那人都点点头,就进后厨去了。
“你们这是干嘛?”金璜奇怪的问道。
“点菜啊。”
“这样子点菜……他记得住吗?这么多人,你们不会都点的是素面吧……”环顾四周,的确都是低头吃面的客人,除面之外,再无其他。
“这里的特色就是面,有三十多种浇头,可以随便选随便搭,我上回吃了几种,特别好吃。”
“真的不会端错吗?”三十多种浇头,有人要个两样,有人要个八样,坐的地方也不固定,这人真的能记住哪儿是哪儿?
“一会儿端过来你看看他有没有记错。我点的是排骨、肺头、三丝这三种浇头,给你点的是小炒肉、酱虾、爆鳝。”
不多时,面端上来了,细细看去,果然两碗都没错,金璜对这位老板肃然起敬,尝尝味道,也是不错。
由衷地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听说这家店开了有四十多年了,一直生意特别好,四邻八乡的都来吃,店主却始终没有往大了扩,听说她是一个极有孝心的妇人,为了照顾病卧多年的婆婆,才开了这家店,关店也是极早。依我说只要有心肯坚持,就算条件不如人,总归是可以做成事的。”高玄武吸溜着面条,这话听在金璜耳中,心中一动,那不就是说自己吗?
二十年前()
子夜,清净观。om
金璜依约而至,推门,却推不动,难道是有人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她寻了处避人的阴影之处,脚尖轻点跃上墙头,仔细观察着院内的情况,却发现,门之所以推不开,是因为有人堵在那里,一整个人趴在地上,挡在门口。
跃下墙头,落地无声,她轻手轻脚靠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影,越看越像无为道人,凑近一看,果然是他伸手探脉,却发现还探什么脉,皮肤触手冰冷,手腕僵硬,死了得有一两个时辰了。
金璜在他身上翻找,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什么线索,听见身后有响动,她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袖箭射了出去。
“我说金姑娘,你要不要每次都这么冲动。”萧燕然的声音。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背后出现?”金璜毫无悔过之心。
“你,哎,算了,还真巧,上回我们相见的时候在清静观,你蹲在尸体旁边,现在在清净观,还是你蹲在尸体旁边,还真是到哪哪儿死人的体质呢。”萧燕然摸着下巴。
“是啊特别是还都不是我杀的。”金璜带着深深的遗憾,“你来干什么?”
萧燕然叹了口气:“他约我子夜相见,谁知道,他却失约了。”
“他约你干什么?”金璜心里奇怪。
“你问他啊。”萧燕然冲着无为道人的尸体扬了扬下巴。
此时,金璜从无为道人身上找到了一块绣帕,拿出来抖开一看,不就是那块羌绣的帕子嘛?奇怪,这么久了,还留着呢。金璜看着帕子,又看了看萧燕然,突然发现,帕子上浮现的人像,与萧燕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哎,你是不是以前去黔州勾搭过什么姑娘?然后把人家抛弃,让人心心念念惦记你到今天?”
萧燕然接过帕子,他也看出了那幅画,他想了很久:“还真挺像我,不过,这胡子可不像我,我还没到蓄须的年纪。”
“那会是谁你爹!”
“我都不知道我爹娘是谁。”
“好巧,我也是。”金璜继续在无为道人身上翻找。
除了一封信,再也没有找到别的东西,那封信很黄很旧,还只有半截:“家中遭此大劫,乳母钱氏携吾子刘成君脱身,望道兄收留,弟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这是谁家给抄家灭族了,求人收留自己儿子的信。金璜看着无为道人:“道兄?不会是你吧,看不出来,一个在月黑堂混饭的人,竟然还会做这种善事。”
“你不也会做善事吗?”萧燕然此时也蹲下,看着金璜手中那张信纸上的字迹。
“不给钱,我什么事都不做,别说是善事了。”金璜将手中信纸塞在萧燕然手中。
萧燕然的手指,在“刘成君”三个字上轻轻抚摩,被金璜看见:“怎么,认识?”
“也许吧”
无为道人身上再无一物,金璜又开始检查他的伤口,一剑毙命,左边第二三根肋骨的中间,轻薄的锋刃,快进快出,又准又狠,倒也好,死得不痛苦,金璜做杀手时间久了,看多了被抓住刑囚而死的同行,越来越觉得,不求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但求死的时候快且不痛。
她召呼萧燕然:“走吧。”
“就这么走了?”萧燕然很惊讶,“他不是你的同门吗?”
“我倒觉得,可以做为一个道人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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