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袖子,洁白如雪,每次上戏,我都要先看袖子,若有污垢,我宁肯不穿。”
连泽虞并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但想到她技艺群,平日定然也是精益求精,一件戏服都这般看重,难怪能这么年轻就成为旦行的领袖人物,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骄傲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她微微的喟叹了一下:“女伶殊为不易。我希望能以技艺立于世上,所以起这样的名字,为的是时时警告自己,即便戏台上卿卿我我,人群里抛头露面,却不能行差就错,而要洁身自好。你知道么,戏服所用的布料,一般用丝缎做成,不能下水。”她惆怅的道:“那袖子,一旦染污,便再不能用了。”
连泽虞不知应该怎样回应,只得将她向自己这边靠了靠。
她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情一般,放松了身体靠在他的怀抱里,轻轻的道:“我只希望,阿虞,你不要觉得我轻浮。”
“怎么会……”连泽虞心中没来由的为她这轻缓、似乎并不在意的语调抽痛了起来。
他便将商雪袖的身子转向了自己,她的眼睛略有些红,轻颤的嘴唇其实早已透露了她内心的忐忑,其实是如此在意她在他心里的样子。
连泽虞万分疼惜的将她按在怀里,似乎只有肌肤紧紧地贴合,只有重重落在她眉眼、唇角、肌肤上细细密密的吻,才能说明他的心意。
可他又觉得,只是这样,也许会让她误会他只是慕色之徒,他便在她耳边说了数声“不会”。
他想,若是她不相信,他就这样一直说下去,直到她也明白他。
也不知道说了十几声,他终于听到商雪袖的一声笑。
她抬起脸,那么欢欣而又充满了仰赖,她皱了皱鼻子,嗔笑道:“怎地如此赖皮。”
连泽虞被这笑意感染,心中的喜悦要满溢出来,轻轻的道:“雪袖,我知道你洁身自好,所以,我真的打心眼里高兴,我得到了你。”
他看到她眉眼弯弯的道:“我也得到了阿虞。”
他便也高兴的点点头道:“嗯。”
连泽虞心中大定,转了转眼珠,笑道:“还疼吗?”
他得到的是一捧水花,商雪袖扭过了身子,趴在了他对面那侧,他便从后面抱着她,继续絮絮叨叨:“哎,这里没有什么药膏,不然可以给你擦拭……”
商雪袖气急败坏的捂住了耳朵,可红潮却从耳后蔓延。
她的手这么抬起,便给了连泽虞可乘之机,他的手臂温柔而有力的箍着她的腰。
他的另一只手便放在她的胸前,一声惊喘就落到了他耳里。
他本想只是逗逗她的,并不想无度索求。
只是此情此景却不是他不想就不想的,或许是他能够控制,此时却想放纵。
他贴近她光滑白皙的后背,半恳求又带着半耍赖的道:“雪袖……”
他乐于看到随着他呼在她后背上的热气,她身体晶莹的白透出诱人的粉,也乐于看到她在自己的掌中被揉搓的如同要融化在这水里,更觉得带着些许恳求意味的低喘轻吟如同天籁。
他却并不继续下去,只是低低的道:“雪袖……要不要……”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这倔强的姑娘似乎紧咬了嘴唇,连呻吟都收了起来,手便忍不住不带怜惜的重了起来,终于满意的听到那声音丝丝缕缕的从红唇中透出。
他将她的头靠向了自己,能看到她的双目微眯,长长的细目中光芒流动,似乎蕴含着一团不会流下来的水珠。
那水珠只在她眼中滚动,似滴非滴。
他的气息不由得粗重了起来,道:“阿袖……给不给……”
那水珠终于滴落下来,随着红唇的开启,一团雾气从那檀口中吐了出来。
那声音如在雾中,似低吟似轻泣的道:“給……”
连泽虞便吻住了那红唇,堵住了她,也堵住了自己,堵住那一霎那二人同时满足的喟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明去()
♂,
那蜡烛早已熄灭,化成了一摊烛泪,天色已经透出微亮来。
连泽虞看着瘫软在怀中的商雪袖,身躯上映着微末的光,显露出有些淡淡的青色,长发弯弯曲曲的飘动在水中,如同水中的绝色妖精。
他抱她出了已经不那么暖和的水桶,轻轻柔柔的帮她擦拭着。
她没有再问那崭新的衣物和被褥从哪里来的,也站起身来帮他细细绞干着头发,温柔而顺从,让这冬日的凌晨变得恬静而温暖。
她帮他挽好了头发,又看他穿的整整齐齐,有些不舍,道:“就要走么?阿虞……要不要靠在床上歇一会儿?”
连泽虞便笑了起来,道:“我若走晚了,会被人看见。我怕你不好做。”
她愣了一下,又坚定而霸道的摇摇头:“不会,我是班主。”
他忍不住道:“好吧,商班主。我歇一会儿。”
他便走向了床榻,将原先那床卷起,就听到她短促的叫了一声,他回头,看到商雪袖红着脸道:“上面有……我的……”
连泽虞又起了促狭之心,道:“哦,那你是要留着吗?”
“谁要留……”商雪袖红着脸,嗫嚅道:“别给旁人看到。”
“好。”他点点头,却想着,过会儿恐怕是要他自己个儿扛着被褥走了,这样的太子,也没有人见过吧。
连泽虞靠在床上,商雪袖帮忙把枕头垫在他后背,又拉过被子帮他盖上,他就拍了拍身边道:“过来一起。”
他看商雪袖还磨磨蹭蹭的不肯过来,又道:“你看你的腿都在抖。”
“哪有……我的腿功很好。”商雪袖道。
连泽虞便意味深长的道:“哦,阿袖腿功很好。”
“你……”看商雪袖露出了气恼的样子,他才笑笑,道:“过来吧,不闹,咱们俩歪一会儿。”
一晌梦里贪欢。
商雪袖眨了眨眼睛,屋子里已经大亮了,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拥了拥棉被,是又香又软的绸缎被,床前不远处,放着火盆,除此之外,她的屋内并没有什么旁的不同。
她将脸埋在了棉被里,种种真实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身上,一声声“雪袖、阿袖”的低语仍如在耳畔。
她喃喃的道了一声“阿虞”,仿佛这床被子就是给她温暖和欢乐的阿虞。
过了一会儿,商雪袖又觉得这种行为很傻,她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被子,刚坐了起来,便察觉出异样来。
她有些愤恨的勉力下床,又整理好被子,已经腰酸腿软,又想到连泽虞那句不正经的“腿功很好”,就觉得脸上**辣的。
商雪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尚算是整齐,便梳拢了头发,又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眼圈儿都有些发青,便补了补粉,这才开了门。
门外的光线被雪映照的有些刺目,凉意袭来,她觉得精神极了,看旁边早有人等在门外,见到她出了门,走了几步过来,道:“商班主。”
商雪袖看是原先程思远派给她的护卫,想必连泽虞又特意留了他们俩下来,便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前面那趟房子,道:“怎么这么安静?什么时辰了?”
那护卫道:“午时过约有半个时辰了。大家都用过饭了,两位岳师父发了话,说您病了,需要静养,又说大家都受了惊吓,没什么事可以在房内休息,所以您这边没人过来打扰。”
商雪袖脸上微红,道:“那个……我有些饿了。”
那护卫急忙道:“早已备好了班主的饭,一直热着呢。”他又道:“本来应该等您醒了新做……”
商雪袖打断了他的话:“不用,饭菜端过来就好。还有,帮我买些画笔、颜料和纸来。”
大岳和小岳被过来的时候,商雪袖刚刚放下画笔,边揉着着实有些疲累的腰肢,边看着眼前的画卷。
两位师父进来的突然,她还未及把手从腰间移开,便有些窘窘的,但不过片刻,便也横了心,总归事情做都做了,也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这么一想,她神色就坦然了一些,道:“两位师父,指点一下我的画,许久没画啦。”
岳麟探头看过去,便是一愣,然后瞥了一眼商雪袖,这是打算挑明了吗?
那画面上是一幅人物小像。
俊朗的男子长身玉立,鬓如刀裁,发色如墨。
细看去,似乎每根发丝都细细勾勒描绘过,眼睛尤其用心,墨黑的瞳仁上用太白点出了星点光芒,那太白似乎刻意晕染过,使得画中人的眼神温柔而不凌厉。
若是寻常小像,这样的立姿后往往衬以修竹兰草,但商雪袖却在那男子身后画了半掩的两扇门,门外幽青夜色里雪花纷飞,再一看,他发丝上和披在身上的大氅上也点出了片片飞白。
好一个风雪夜归人。
岳麟教了商雪袖三年画,从一片空白开始,到现在,其实并未特别偏重的学过画人物,反而以寻常花花草草居多。这小像画的虽好,但若真让他从技法来说,还有甚多不成熟之处。
只是这副太子小像,让他怎么评点?
他转移了话题,道:“还未题字?”
商雪袖道:“还未想好呢。”
“不如就提‘风雪夜归人’如何?”
商雪袖淡淡的笑了起来,道:“师父好心,可这个‘归’字用在我这儿不合适。”便提笔蘸墨,悬腕在那画上写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岳麟看她并没有什么怨尤的样子,反而一直神情恬淡,还隐含着淡淡喜悦,他向来知道商雪袖聪明,一口气叹都叹不出来,便道:“你决定了?”
商雪袖笑道:“我决定什么?两位师父这边坐。”
她将大岳小岳让到圆桌那边坐下,又斟了茶,道:“二位师父不必如此,也不用担心,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其实我今天请两位师父过来,是问问,西都既然大局已定,是否可以登台了?我知道前面这两部为了我自己的心意,其实很多地方都欠斟酌,需要大改,所以我暂时不会再碰《生死恨》和《春闺梦》了,那么唱什么还是想听听您两位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舍()
♂,
岳麒看着商雪袖,好歹也教了三年,孰能无情,早不知不觉有了一种自家有女的感觉。
可现在,哪怕那人贵为太子,他都有种好不容易种了一棵好白菜被拱了的憋闷。
尤其商雪袖本不是那样杨花水性、不知自重的女伶啊,此刻偏是个神色淡然的样子,更加让他苦恼的一塌糊涂,简直恨不得要捶胸顿足的问一句:“你是不是傻啊?”
岳麟和他想的不一样,事已发生,便要想后面的路怎么走,听了商雪袖的话,他略略点头,又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道:“你能念着继续领着新音社唱戏很好,只是现在能由你说了算吗?”
“为什么不由我说了算?”商雪袖道:“两位师父应该知道,这原本也是个没结果的事。”
岳麒和岳麟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商雪袖又道:“我是女伶,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啊。”
房门是开着的,她能透过房门,看到前面那一排房屋,地上仍有薄薄积雪,上面则是一片暮色沉沉的天空。
“您二位心疼我,替我觉得可惜难过,可我自己并没有那样想。我倾心于殿下,日后想必旁人再也看不上了,让我随便找个人过日子,难道您二位就不可惜我吗?”
她脸上露出笑意,道:“所以反不如热热闹闹的唱戏过这一辈子,即便以后老了不能唱,还能收徒传艺,这也是挺好的事,而且原本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意愿。”
岳麟是一直盯着她的,眼为心窗,她目光澄澈而坦然,看来说的也的确是她的心声了。
“这样,也没有辜负六爷栽培我一番。想想也是各方面都能圆满的事儿,”她看着两位岳师父,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大岳师父,小岳师父,您也别觉得好像只有我被亏欠了一样,若我能和殿下得以圆满,那明剧我就没法子再唱了,我得了一边儿,却立刻缺了另一边儿。在我身上,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的。我们继续唱我们的戏,不让殿下为难,也不会辜负六爷,明剧仍可得以传唱,若殿下还能念我这样一场好儿,说不定对明剧也有助益,何乐而不为呢?”
最后她说道:“只当是**高唐,便罢了。”
声音里到底带出了惆怅。
岳麒和岳麟对视一眼,到底还是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俩会好好安排,看看后面拿什么戏开场,这次再演,才是在西都名副其实的打炮戏。”
商雪袖展露出笑意道:“是呀,得好好练才行。”又道:“新音社的人……我脸皮薄,到底也不好意思出面说,还是您二位说明白的好,告诉他们,是为了别私底下胡乱猜,一旦知道了就不能再往外说,有关殿下清誉,真有事,谁也保不住他脑袋。”
岳麒瞪大了眼睛,道:“你脸皮薄?”
商雪袖便笑眯眯的将他们俩推了出去,道:“行啦行啦,哪有师父笑话弟子的!”
虽然二人出门时还满面笑意,可回到屋里,却不约而同的心头沉重,直到了半夜也睡不着。偏这时候又听到外面响动,想到八成又是太子长驱直入,两个人越发面如锅底。
大岳和小岳未入仕途,寄情书画山河,又亲自教一个女伶,并不是死遵陈规滥矩的人。
岳麒喃喃道:“总觉得她想的简单了,若这位不放手……难道要一直不明不白的……你看看……想来就来,连外室都不如……她懂不懂啊?”
饶是岳麟心中凄凉,却不敢开门,便吹熄了灯火,黑暗里长叹了一声:“她又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子,甚至连小家小户都不是,从小在江湖上卖艺,哪有人教她这些。但也算是难得的真性情之人,在这点上,我只有佩服她的。”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安慰岳麒,还是自我安慰,岳麟又道:“你也莫要担心,这位从来就不是强取豪夺的人,不放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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