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小厮垂首恭立,不远不近的跟在慕紫清身后,低声解释,“姑娘,我们爷说,让您别担心。刚刚院外骚扰的那伙人是来找刘二狗子的,现在被爷绑了打发到了官府。爷就让刘二狗就跟了爷。”
刘二狗子跟了景衍?
慕紫清有些吃惊,虽然在慕府待了几年,但她知道,他们这种人家规矩位列第一,想要做贴身小厮,机敏忠心、身家清白都是必备条件,而且大部分是从低层四等小厮开始做,观察几年再往上升,最终到贴身小厮还要靠个人机缘和主子的喜好。当然这当中还不包括有些府中的家生子等。慕府都是如此,更别说是王府了,就拿这次出门景衍带的常山未羽等人,怕是自小就跟着景衍吧,而这刚出现的刘二狗是怎么入得了景衍的眼,慕紫清又有些好奇。
“九爷收留了刘二狗?”
“是,九爷让姑娘放心,有常侍卫带着他,不会出什么问题。”
慕紫清点点头不再追问,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恭敬道:“回姑娘的话,小的叫三九。”
“你是三九天出生的?”
三九称“是”。
慕紫清笑了笑,“那走吧!”,三九几步上前带了路。
院子小,不过短短的功夫,慕紫清便进了屋。简陋的正屋中刘老汉和刘老婆子跪在一旁,刘二狗垂首站立。常山未羽侍立景衍左右。
上首椅子早换了上紫色云纹团锦垫,景衍正舒服的靠着椅背,端着白瓷玉杯慢慢品茶,见慕紫清进来,微笑示意她坐在另一旁。
慕紫清曲膝福礼,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景衍带着淡淡的笑意和真切的关心,“刚才没吓着你吧!我让人堵住了他们的嘴,怕太闹,吵着你。”
景衍话说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不知怎的,慕紫清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就像这寒意沁人的深山里煨起的火盆,让人浑身都透着温暖,不由得,她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温和,“我没事,对了,你找我来是?”
景衍指了指一旁立着的脸色苍白的少年,“他叫刘二狗,是刘老汉的孙子,我刚刚让他跟着我,但这深山之中并无医馆,前些日子这个小村子唯一会看病的大夫也死了,所以他的病就拖着,刚才我让王医正看了一下,他身体有积疾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我们又没带很多药,只能先服了粒紫金丹。”
“所以咱们得快点赶路,找个大夫?”慕紫清了然的笑道。
景衍笑着点点头,“对,咱们得快点走。”
慕紫清见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瘦的弱不禁风,可眼神却有些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沧桑,想是病症不轻又有心病,“王医正是有什么看法?”
“你还是亲自问他吧。”景衍笑笑,“未羽,去,把王医正叫来。”
“是。”
不大的功夫,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便携着医药箱进来了,看起来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慕紫清知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医院首辅王医正。
第六十九章 征服(二)()
王医正进门看到端坐的景衍,本能的想曲膝跪下,却被未羽不动身色的扶起来,景衍道:“王医正,你将刘二狗的情况再跟慕姑娘说说。”
王医正瞟了一眼慕紫清,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心中却很不屑,他一向讨厌女人,但偏偏这几十年来每天都是与宫里女人打交道,他冷眼看着女人们整日无所事事,就只勾心斗角,他对她们可谓是厌烦透顶。所以这次燕王外出办差,他听说后欣喜若狂,总算是远离是非。因此主动请命跟随燕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为他叫苦连连,就连皇上也不忍心他这么大年纪还在为皇子们劳苦奔波,还着实劝慰了一番,但他态度坚决,“定要照顾燕王起居,不辜负皇恩……”等等,说的皇上感动不已,又狠狠将他奖赏了才让燕王带出来。
出了太医院,王医正抬头看天,有种脱离牢笼的快感。很想仰天大笑三声,至少在几个月之内,他不再面对尔虞我诈的生活,心情如此轻松愉悦。虽然他讨厌女人,但此时他对着慕紫清时仍然恭敬有礼,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然而突然听到景衍要他向慕紫清讲病情,王医正心中冷笑,讲了她能听得懂吗?对牛弹琴。看到慕紫清专注的神情,突然想到她是皇上钦点的督粮使,竟然还能排到燕王前头,心中是说不清的厌恶。有种对牝鸡司晨的反感,却又不得违抗命令。
因此,他顿了顿才缓缓道:“舌色成紫、有瘀斑,且其静脉怒张。脉来细而附骨,积也。脉两出,积在中央,脏腑阴阳失调,叩之则若流冲击暗礁时激起回流,体虚无力,痛而无法抑制,食不之味,腹痛时夜不能寐……”
稀稀啦啦说了很多,看似说的很仔细,但一点都不掺杂自己对病情的判断。
“行了王医正,”景衍略显不耐,语气不悦,“直接说你诊断的结果!”今天这王医正是怎么了,没完没了的讲医理,听得人直想睡觉。
“咳——”王医正清了下嗓子,“九爷有所不知,我只能对我诊断的病情作陈述,我不知道您让我给慕姑娘说说,是说病情还是其他什么,又不敢妄自猜测,因而只能照实陈述,请九爷责罚。”王医正说的义正辞严,心中的不屑与厌恶却正翻江倒海。
嗬!这老家伙敢情是对给慕紫清说病情表示不满呢!景衍突然想起太医院王医正讨厌女人的讹传,不由得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但敢这样公然顶撞自己,这到底是胆量够足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许自己过去的很多年,对太子之位有着本能的抵触与抗拒,恣意潇洒惯了,与朝中大臣关系也从不敢说是亲近,因此大臣们基本把他排除在外,谈不上尊重。
如今父皇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却是作为父亲的期许,景衍不由得心中有些感叹。他静静瞅着王医正,良久,突然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你别以为你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我不清楚,你不就想出来透透气么?你不就不想那那儿待着吗?嗬!懂点行就尾巴翘起来了?行了,说结果吧,老狐狸,再磨磨唧唧我就把你送回去,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王医正一惊,如一记冷水从头泼下,神色复杂的睃了一眼景衍,忙低下头去,听他一语说中自己内心,却还调侃自己,不免惶恐,这是那位传说中只知饮酒作乐的燕王吗?!
王医正不敢再掉以轻心,正考虑怎么回答,就听一个略带疑惑却动听异常动听的声音道:“王医正,您可是说刘二狗胃部有肿块?”
王医正一愣,下意识的反问:“姑娘说什么?”
慕紫清语气诚恳,“您刚刚说的症状像是胃部有个肿块,但我不敢确信,想请教您,我判断的是否合适。”
王医正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惊讶不已,“姑娘已经给刘二狗把过脉了?”刚才自己就这么一说,她就能够判断的如此准确,难道她之前已经把过脉了?却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慕紫清的提问。
“没有,”慕紫清少有的赧然一笑,“没有亲自把脉,但您描述的仔细,像是肿块的病症,但又不能确信,毕竟相似的情况很多。”
这回让王医正震惊了,他这才认真打量眼前的少女,微皱着眉头,明亮的双眸此刻像蒙着一层薄雾,是个清秀的女子。
“王医正,我理解可有偏颇?”慕紫清见王医正愣愣的不说话,只顾打量自己,有些不确定的问。她可没有错过王医正最初眸底的不屑。
“王医正,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景衍满腹狐疑。
王医正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答非所问道:“姑娘懂医术?”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从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被视为低下的行业。除非有些世袭的医家女子略懂医术外,大户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学医的。
慕紫清耐心且谦虚,“只看过几本医书,略懂皮毛而已。”
绿萝看了一眼慕紫清,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她家小姐叫略懂,这世上可没懂医术的人了。
王医正了然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对,姑娘说的对,我的判断也是如此。”
“九爷,不如请姑娘也替刘二狗把把脉吧。”震惊过后,听到慕紫清如此说,王医正才吁了口气,不过看过几本医书,恰巧对上了,也是运气。唉,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认为一个女人会有好医术呢?简直太荒唐了。
“让慕姑娘把脉?”景衍只知道慕紫清自小身体不好,难道还会看病?他可只是想让王医正告知慕紫清刘二狗的病症,并不是要出慕紫清的丑,“王医正!你怎么能让慕姑娘把脉!别太过份了!”本来为了一个下人他不必如此,但刘二狗有些特殊,却也不必如此。
王医正自知失言,忙道:“是老臣……是我糊涂了!”,心中却鄙夷不已。
“九爷,让我来看看吧!”慕紫清温和道:“来,二狗,坐着这里。”
第七十章 征服(三)()
景衍脸上的愠怒还未褪去,刘二狗已扭捏的半坐在慕紫清对面,神情紧张。
屋内静的只有呼吸声,绿萝娴熟的在刘二狗手腕上搭了一条白帕,慕紫清纤手轻轻一搭,笑笑,“你别太紧张,你一紧张容易影响我的判断。”
刘二狗脸“刷”一红,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姑,姑,”
慕紫清眨了眼睛笑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可以叫我姐,但不能叫我姑姑,会把我叫老的。”
刘二狗被这样一说,更加不好意思,却不再紧张了,慕紫清仔细感受着刘二狗脉搏的跃动,眉头却紧了起来。不死心,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心中叹了口气,看样子自己判断是正确的了,胃部肿瘤,却无法判断良恶,若是在现代还可以化验出来,但是如今她到哪里却化验?刘二狗他怎么会得这个病,虽然在古代他也许早已独挡一面,可在现代,他还是个孩子。
轻叹了口气,“王医正可有主意?”
王医正仔细观察着慕紫清,她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师从大家,心中冷哼,动作倒是熟练的很。见慕紫清已诊断完毕,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试探道:“姑娘可诊断出来了?”
对,他确实不相信一个女人会在医术上有什么过人的见第,更加不相信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能下得了学医的苦。他绝不相信。
“是,基本能确定胃部有肿块。”慕紫清并没有细细看王医正的神情,而是扫过刘二狗苍白消瘦的面颊,心中无不惋惜道。
王医正冷笑,“你怎么能确定肿块在胃部?”他确实诊断出来了,不过不是在胃部,果然,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慕紫清认真想了想,将刚才搭脉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另外,”慕紫清手轻轻跃动了一下,“不知您注意了没有,他脉中有一处受阻,您可以再感受一下。如若不然,我们拿银针来验。”
王医正将信将疑,将手搭在刘二狗脉处,那一瞬间,他惊诧了,一个激灵,猛的抬起头,他漏一处,那细微的不同正是判断的关键。
慕紫清又让刘二狗躺下,让绿萝拿出银针,几根银针或深或浅的刺在刘二狗穴位上,刺到一处,刘二狗突然疼的大叫一声。
王医正愣愣的望着刘二狗,又看看慕紫清。这女子,竟然有这本事!他竟然判断错了,行医一辈子,他竟然判断错了!不,不是,他喃喃道:“他,他才十几岁,不可能……”王医正也知道这种病,但一般都是垂暮之人易得,十几岁的少年,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如何会得?
刘老婆子一听,开始嚎啕大哭,她刚开始还满怀期待,可现在,她可怜的二狗。
“王医正!”眼看着王医正一脸的不可置信,慕紫清有些气愤,“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您医治过那么多病人,见识过各种疑难杂症,您觉得二狗年纪小,不会得那种病,可这是事实。”不能因为自己盲目的自信诊错了病情,那这样贻误的可是病患的生命。
王医正手有些发抖,他知道慕紫清说的在理,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景衍一直观察着二人,心中却诧异无比,慕紫清竟然能让王医正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可见她是说对了。
刘老婆子的哭声让屋里平添了悲伤的情绪,常山忙低声劝慰,刘老婆子才止住了哭声,却仍然抹着眼泪。
敛了诧异,景衍道:“慕姑娘有没有办法治好他?”
“除了将肿块取出来,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这儿,”慕紫清指了指房间,摇了摇头,“条件不成熟,没有药,没有消毒,会感染。”
“怎么取?”景衍疑惑?
慕紫清顿了一下,“剖开腹腔。”
剖开腹腔?剖开腹腔?
四个字一直环绕着众人,不自觉的抖了抖。
慕紫清知道她这样说会显得惊世骇俗,可这是现代医学普遍采用的办法,却没想到众人大惊失色,像看魔鬼一样看着她,很难想明白这句话是如何从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口中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饶是景衍,也有些难以置信,咽了咽,“开膛破肚?”
刘老婆子“呼”跳起来,哆嗦的指着慕紫清,“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是要我狗儿的命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啊?你是地狱的恶鬼转世吗?啊?”
绿萝见过慕紫清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自然不认为慕紫清说的有多奇怪,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刘婆婆,我家姑娘又没说现在就要取出肿块,您别着急啊。”
“你们听你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刘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搂住刘二狗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景衍又咽了咽,“那具体如何做?”。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也仅限于书本上看过,可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被剖开,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但他相信慕紫清,不知为什么,就是相信。
“至少现在还做不了。”慕紫清摇了摇头,“有些药物现在还不能够凑起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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