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侯爵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叹了口气:“梅林那个小子,在军营时让我一定要照看好你,因为你的实力是所有人之中最弱的那个,几乎可以当成普通人看待。”
让娜抿了抿嘴,微笑道:“我会小心的。”
“不是你要小心那么简单,而是你一定要小心。”亚诺侯爵语气真诚地道,“那小子当时和我说话的语气,我觉得比起嘱咐,更有一种威胁的味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对于危险的察觉永远先人一步。那小子身上有种很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只在陛下以及部长阁下身上感觉到过。”
让娜叹了口气:“我一定会小心的。”
亚诺侯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让娜显然不打算再给他说话的时间了。她迅速向桂妮薇尔点了点头以示告别,便立刻转过了身,走向了碉楼的方向——至于亚诺侯爵接下来还想说的话,让娜觉得自己并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按照传说,石像鬼在出现之前,凯撒大帝与他最忠诚的仆人出现在了大门前。大帝挥动了圣剑,仆人举起了大旗,于是天地变化,石像鬼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让敌方的军队士气大跌,投石机也被巨人一般的石像鬼彻底轰成了碎片。
如果召唤石像鬼的过程中需要用上圣剑祈祷钟声,那对于让娜而言绝对是一件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事情——祈祷钟声此刻还在王城之中,并且她也不知道梅林他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需要祈祷钟声来进行召唤的话,让娜的想法也就彻底没有了任何意义。
但是潜意识里,让娜始终认为石像鬼并非是祈祷钟声所召唤出来的。
——因为那柄圣剑,在欧内斯特建立起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于世了。
凯撒大帝显然不会未卜先知,他也并非是一位魔法师,想要凭空召唤出如此巨大的石像鬼也不是武者更够做到的,那是魔法师才能完成的事情。但是以凯撒大帝的身份,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显然也没有必要出现在城门口。身为国王,他必须要避免自己出现在那些危险的环境之下,因为如果他先死在了敌人的手里,那么这一战自然也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他必须要出现在城门口,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
——石像鬼和他有所关联,但召唤石像鬼的主要人物并非是这位国王陛下。
让娜低着头快步穿过了军士们的行列,现在还在高墙之上的军士大都是没有受伤或是只受了些许轻伤的战士们,而伤势较重的战士都被南丁格尔安置到了高墙和地面之间的楼梯处。这些军士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对于正在交锋的双方到底谁对谁错,他们并不清楚——他们最在意的或许还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园,以及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吧。
这些最底层的军士们往往并不具备着太多的斗气天赋,因为就算只是个四阶大剑士,在军队里也可以担当一支小队的队长、率领着几十个人奋战了。就算他们是帝国军队里的精锐、十大兵团的军士,也不代表着他们具备着太过强大的实力,因为比起个人实力,军队里更加看重配合默契与服从命令。
——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虽然在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战,但对于自己前进的方向到底是何方,他们根本毫不知情。
——他们信任着自己的队长,他们的队长信任着自己的大队长,大队长信任着旗团长,旗团长信任着副将,而副将则信任着他们这一群人。每一个人的信任都在向上传递,最后落到了他们的身上,落到了他们之中的一员、让娜的身上。
被人寄托了如此沉重的信任,这让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让娜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到了失败以后那些由信任转变而来的失望会有多么难以承受,她觉得自己的脚步也渐渐地变得沉重了起来,仿佛那些信任全部化作了实质,压在了她的头上。
让娜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她站在军士们之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让那些离她较近的军士们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她。
——如果信任真的有重量,那么,梅林是怎么继续前进的?
让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己不过是想了想,便感觉这份压力已经重到了自己难以承受的地步。但是梅林呢?他肩膀上所承担的信任显然远超自己数十倍,每一个人都相信他能够带领大家走出困境——那么对于他而言,他又到底是如何笑着走出一步又一步的呢?
让娜再次迈开了腿,大步地向前走去。
她忽然有些后悔。
那种后悔并非是源于自己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这一点,她之所以后悔,是对于自己几个月之前初次见到梅林时以及不久前再次见到梅林的这两次,对于梅林的崇敬似乎都远低于齐格飞——在她所听到的故事里,齐格飞永远都是那个战无不胜、无比强大的年轻人,甚至听说他在奥多罗大赛上连一个对手都没有,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有史以来最为可怕的天才;而梅林在故事里永远都是齐格飞的跟屁虫,甚至在某些人的传言之中,有不少的故事都是因为梅林惹了麻烦,然后齐格飞再去帮他解决问题。
而当让娜真正地与这两个男人成为同伴之后,她才终于明白——故事里的齐格飞的确和现实里没有什么区别,强大到令人连仰望他的勇气都没有;但梅林,那个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的半精灵,却是一个比齐格飞更加危险的存在。
让娜走入了碉楼之中,看向了靠在墙边的大旗。
“我有破局的办法了。”她看着大旗,忽然轻声开口道。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对于屋中的这些人而言显然算不上轻,因为他们都清晰地听见了她的话语。所有人齐刷刷地回过了头盯着她,老哈利第一个眨了眨眼,严肃地道:“你说,我们在听。”
让娜心中忽然微微一颤——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同样他们也并不熟悉她。她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实力,年龄也只有十六岁,但在说出这种听上去有些狂妄的话语之后,没有一个人对她产生质疑。
肩膀上的信任虽然沉重,但却同样能够化作力量——化作勇气。
“关于欧内斯特的传说之中,有一个石像鬼的传说。”让娜清了清嗓子,简洁地复述了一遍石像鬼传说的内容,“我认为,这不是单纯的传说,而是确有其事的历史。”
伊辛皱了皱眉,和让娜最为陌生的显然就是他,因为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他甚至连老哈利都不算特别熟悉,更别说梅林这些人了——但现在,他却皱着眉头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也认为石像鬼是真实存在的。”
老哈利三人的脑袋又同时一转,看向了伊辛。伊辛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对于帝国的历史有些研究,那场围城七日的战役我也仔细地调查过。说实话,现在能够找到的史料实在是太少太少,所有的文字记录都没有详细记载大帝到底是如何以十分之一于对方的兵力获得这一战的胜利的——各位,我很喜欢历史,但同时我也是一位将军,因此这之中的怪异之处我能够看得很清楚。”
“不合理,各位。”伊辛顿了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让娜,“当时弹尽粮绝的欧内斯特几乎是一触即溃,军士们的士气也在七日围城之后也跌落到了极致,就算是不做任何的指挥、单纯地让士兵们冲锋,欧内斯特也一定会被对方攻下——但大帝就是成功地守下来了,虽然并没有击溃敌人,但也成功拖延到了各地重新集结起来的军团到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盯着让娜严肃地道:“因此,我认为你的话并非虚假,很有可能就是那所谓的【石像鬼】,让整个战场出现了转机。”
“可是那个什么石。。。。。。石什么的鬼,要如何召唤出来?”布鲁斯嘶哑着声音,好奇地道。
伊辛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苦涩:“这也是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帝国历代王权交替时都产生过战乱,而过去的一些国王也曾想过按照传说召唤石像鬼,帮助自己守住帝都——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成功了,石像鬼从来没有出现过,仿佛真的就只是一个传说一般。”
“可是今天,这个传说将要成为现实。”
让娜走到了窗边,握住了黑暗王庭的那面大旗,微笑道。
“大旗?——你是说,这就是那面大旗?”伊辛的眼睛顿时一亮,语速也加快了起来,“可是还不够,我不认为只要有这面大旗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召唤石像鬼,如果真的那么简单,过去的历代国王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才对。”
“传说之中,最重要的其实并非是凯撒大帝,而是他身后的那位仆人。”让娜转过了身,目光扫过了众人的面庞,“大帝并非魔法师,他自然不可能召唤出石像鬼,因此他当时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做一件事——为他身后的那位仆人,提供强大无匹的能量来源。”
老哈利喃喃道:“所以,那位仆人的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凯撒大帝最信任的仆人,而不是他最信任的战友。”让娜盯着大旗的旗面,轻声道,“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三百年前的天鹅公爵是大帝的战友,三百年前的安东尼公爵也是大帝最亲密的战友,三百年前那些伴随着大帝战斗的武者同样也是大帝的战友——但是仆从,始终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这个称号是他们身为侍王者的荣耀,也只有他们拥有。”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伊辛低声喃喃道:“那个家族?那个家族应该已经。。。。。。”
“不,最终还是剩下了那么一两个人。”让娜看着他,微笑道,“比如我——康斯坦丁的新一代族人。”
第491章 Part。192 石像鬼(上)()
德雷克打了个呵欠,有些百无聊赖地瘫在自己的软榻上。身边的酒瓶已经空了两个,然而天空中的花火依然在不断地绽放。
“有点无聊了。”德雷克喃喃着,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他很喜欢看琪亚娜束手无策只能在空中招架着炮火的模样,但是就算那再怎么有趣,一直这样看下去也多少还是会腻的。德雷克再次打了个呵欠,终于将自己一直放在天空之中的目光挪了下来,看向了远处几乎照亮了夜色的欧内斯特。
“纵使是战火已经来到了城中,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也依然保持着一种享乐的态度——多么值得尊敬,又多么令人厌恶。”德雷克自言自语着站起了身,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嫌恶。他侧了侧头,对身后的马夫低声笑道:“你看到了吗,我的朋友,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攻下那座贪图享乐的城市,那座分明是帝国的帝都、却全然忘记了帝国铁血的城市。”
一直和德雷克关系不太好的军团统领盖里冷哼了一声,低声道:“说得倒是好听,但你和那些贪图享乐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在战场上喝酒的将军,也有资格指责别人?”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射杀你的妻子?”德雷克霍然回过了头,冷冷地看着盖里。
他的指责来得太过突兀,让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的盖里登时愣住了。在两声咳嗽之后,盖里涨红了脸,怒道:“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我和你同样是军团统领,我如何行动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是。。。。。。”
“在战场上喝酒,就和贪图享乐是同样的道理吗?”盖里辩解的话语还未说完,德雷克忽然又换了一张笑脸,笑眯眯地道,“盖里,我的朋友,你弄错了一件事——所谓的贪图享乐,是指那些分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却不去做,只知道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懦夫们。我则不同,我们现在需要等待,等待着魔导炮将他们的力量消耗尽殆的那一刻。现在如果贸然出击,反而会遂了他们的愿,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忽然拿起了酒瓶,在酒杯里倒满了一杯酒:“耐心一点,朋友,如果我们现在出击,只会让那些愤怒的敌军找到发泄愤怒的破口——要喝一杯吗?喝酒总是能够放松心情。”
盖里愣了愣,他不太明白德雷克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按照贵族的习俗来说,如果对方给你倒酒你不接受,那是对对方最大的侮辱,就算不会喝酒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所以盖里在犹豫了那么一刹那之后,还是伸出了手,准备从德雷克的手中接过这杯酒。
哗!
暗红色的酒水洒在了盖里的脸上,让猝不及防的盖里忍不住闭上了眼大叫了一声。而在他的眼前,德雷克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你还不配喝我的酒。”
盖里擦了一把脸上的酒,暴怒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身后的副将也纷纷向前走了一步。然而与此同时,另一名兵团统领却站在了他们中间,怒道:“两位,这个时候内讧可不是一件好事!”
德雷克笑眯眯地拢了拢自己鬓角的长发,看着盖里微笑道:“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废物共事而已。”
盖里的脸色越来越红,那显然不是因为羞愧,更多的是因为愤怒。那名兵团统领按住了盖里的肩膀,低声道:“冷静一点,朋友,现在和他翻脸只会让我们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更何况你现在和他动手,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盖里面色扭曲地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剑插了回去。他看着德雷克,一字一顿地道:“这件事,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我会找你要个说法的。”
“可惜了我的酒,我刚才冲动了。”德雷克却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用心疼的表情看着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红酒杯。
“都别闹了,那边似乎有点动静。”最后的那名兵团统领也开口说话了,他指着远处的欧内斯特,目光有些凝重,“城门似乎被人打开了,他们想干什么?突围吗?”
德雷克也看向了城门的方向,只见正如那名兵团统领所说,欧内斯特征服门那巨大的石门正缓缓地向两侧打开了来,露出了一条并不算太过宽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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