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式离伸手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感情。
而路连郢呢,只能躲在角落中,把自己心中那发芽的火苗彻底淹没,末了,老老实实做一个侍卫该做之事,不再有非分之想。
这种悲哀,也许会是一生之痛。
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后,路连郢才动身离开这里。
他的脚步很慢,并不着急回去。
勤政殿黑暗一片,千式离定是已经离开了,若非重要的事情,他不会离开。
既然事发突然且是紧急,那么就等他解决完之后路连郢再回去吧。
在千式离身边那么多年,这种默契已经成为身体中的本能,路连郢非常明确的感觉得到,今日的千式离定是有事,而且是不愿外人知晓的事。
他将自己支开,让自己来送青墨,不正是为了去办这事吗?
远处的天更黑了,即便空中的星依旧闪亮,可永远照不亮夜的黑暗,照不进那些细微的角落。
就连茵萃殿也是黑暗的,晋六刚把大堂内的光点亮,出来便迎面碰上回来的青墨,把晋六也吓了一跳,猛地跪了下去,“给……给娘娘请安。”
青墨已经见到晋六,可是这一跪仍旧让她心里一惊,“怎么?可是茵萃殿出了事?”
“没有没有……”晋六连连摇头,还是避免不了那眼神中露出的明显的心虚。
青墨一愣,连忙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晋六仍旧是摇头,“没事没事,方才奴才只是进屋点灯,出来时一个慌神没有看到娘娘,有些唐突了,怕吓到娘娘……所以……”
“你去点灯?如霜呢?”青墨问。
“如霜……如霜早些时候便出去了,此刻未归。”晋六老老实实回答,加重了末尾的语气,像是强调。
未归?这时间还未归,她会去哪里?
第177章 与摊牌()
青墨稍稍想了想,脑子里轰的一声,她仅是猜测,可那猜测而来的想法真实而明确。
“茗薇,看来我还得出去一趟。”她看向茗薇,眼神凝重。
茗薇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是小姐,我就在门口看着,若是有事,立马让晋六去查看。”
时间不早,马上便是宵禁,需小心为好。
青墨朝着黑暗里走去,这一趟若是再带上别人显得不便,唯有她一人而行。
目的地很明确,即便实在黑夜里,也仿佛前方明亮一片并无阻碍。
青墨不靠视线所见,黑暗明亮皆是无异,她仅是寻着那嗅觉的方向往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香气渐渐浓郁起来,扑鼻熟悉。
这是一种特别的香料,十花十料,香郁但不激烈,味道十分持久,即便在沐浴之后,这香气仍旧萦绕在身体周围,迟迟不会散去。
这香料本是慕希送给青墨的,后又被青墨转送给了如霜。
从如霜留下在茵萃殿的那一日起,青墨没少送她东西,大到珠宝首饰,小到香料胭脂,满满摆满整个梳妆台,也由于此,如霜在别的丫鬟面前便也多了炫耀的资本。
一方面,这的确是青墨的新意,而另一方面,青墨早已学会了每件事都留一手都有目的。
这香料被如霜当作宝贝般,爱不释手,出门必用。
久而久之,这香气便如沁入身体一般,如霜去哪都带着一股淡香。
旁人或许察觉不出端倪,可青墨的嗅觉,一里之内,只要静心去找,定能寻到源头。
譬如此刻。
在那一片黑暗的小树林中,隐约有个人影,正在动身往外走,挡住一半月光,剩下斑驳的碎影洒在地上。
青墨加快了脚步,挡在那小树林唯一的出口前,眼见着便要面对面。
里头的如霜始终低着头,脚下步子很快,暗夜无声,只有夜风在耳边呼啦扇过,如霜的脚步更是带起一阵风来。
刚要走出小树林,走上那更为平整的青石板上,突然眼前出现一双脚,眼前迷雾氤氲,如霜顺着那双脚向上寻去,还未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便吓得一个踉跄,“娘……娘娘……你……你怎么在这……”
她如筛糠般不停颤抖,而青墨则负手而立,脸色淡定无水波,瞥了如霜一眼后,淡笑道:“应该我问你,都快宵禁了,你为何在这里?”
本是带着笑意的脸色,在如霜眼中看来却仿佛暗藏杀机,她吓得呼吸不匀,双手也不停的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边是青墨给她最后的解释机会,数秒后,一切戛然而止。
青墨抬眼,只着淡妆的脸上褪去了美艳,只剩一种高贵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具震慑力。
“如霜,你是我身边的人,按理来说,无论你需要什么,我定会竭力达成,已谢你每日细致入微的照顾。”青墨抿了抿唇,轻轻吐出这句话来,看着如霜的目光中,柔和却也如刀剑般刺目。
如霜哪里还敢说别的话,在这被青墨撞击,便算得上是实打实的漏了陷,若青墨没有证据,也定当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既然已有了开场白,接下来必定是如霜最怕的坦然相对。
应了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是如霜未曾料到,这一次的这个主子,竟会聪明至这地步,令她丝毫掩饰不住那弱小的伎俩,稍一不注意便完完全全露馅。
扑通一声,如霜突然跪地,几个头磕的啪啪直响,这片小树林四处皆是泥泞,最近春雨延绵,深夜露水也重,小树林里凉意沁骨,地上更是四处皆是泥土,如霜跪下这一遭,衣袖拂过泥地,浑身都沾染上的泥泞,很是狼狈。
“娘娘,奴婢只是夜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只是……”
如霜试图找一个恰当的说辞将今日之事搪塞过去,即便已隐约有了预感,青墨定是有了把握,她今日是逃不掉的,可始终抱着那恻隐之心,盼着能从这重重危机中找到逃生的间隙。
青墨不语,只垂睫看她,看了许久后,一个轻轻的冷笑,“我是皇子妃,是大皇子殿下的枕边人,虽说权势不大,可凭大皇子殿下对我的心,我说的话也并非毫无作用,若是你对大皇子殿下有心,我可替你说情,待他日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纳你为妾便是,你何需如此费力,暗地里一次次约见大皇子殿下,你以为这偷偷摸摸的举动能为你的心愿铺路吗?那只能是将你埋入泥土中,越埋越深!”
听完这番话,如霜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嘴唇颤抖到几乎无法发声,“娘娘,奴婢并非此意,奴婢对大皇子殿下只有敬畏之心,并无非分之想啊!”
她连连解释,哪敢往这方向上附和,小小奴婢竟打着大皇子殿下的主意,那是死罪呀!
听不出青墨这话是正是反,如霜更是心惊胆颤。
“哦?是吗?”青墨缓缓蹲了下来,伸手将如霜额前凌乱的鬓发梳理妥当,“那你总与大皇子殿下见面,是为了何事?为了向他揭发我,向他告状?向他抱怨我有多么不合适皇子妃这一位置?还是告诉他,我压根不是夏青墨?如霜,你是聪明的,可树敌太多,终究是害人害已……”
她果然知道了,果然知道了。
如霜欲哭无泪,脑海中飞快转动着应对的说辞,可面对青墨,她根本就是束手无策,无论说什么都是错,无论怎么辩解,都逃不过青墨的手心。
这是个太聪明的娘娘。
“娘娘!”如霜重重又磕了几个头,脸上梨花带雨惹人心疼,连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哭腔,“奴婢直到错了,奴婢只是一时间没了主意,本只是想与大皇子殿下商量,并无与娘娘作对之意,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
这话说的简直没有半点说服力,青墨在心中暗笑,表面仍不动声色,装作相信了一般,“哦?那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谁让你担心至此,竟冒着如此大的危险去与大皇子殿下商量?”
其实说到这,青墨的言语始终是模糊的,她并未明确如霜错的是哪一件事,可如霜早已吓得没了主意,主动招了出来。
“是……是狄芙!”如霜脑袋一转,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奴婢曾与狄芙相识,便是她听到了风声,说娘娘的身份有诈,让奴婢好好调查一番,奴婢心里没谱,便想方设法找到大皇子殿下……所以……所以……”
狄芙?
青墨默默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冷笑着摇头,看向如霜时,竟有几分心寒。
当初选中这个姑娘留在自己身边,看中的正是她眼神中那份机灵与身上带有的干净气质。
本以为会是身边一个可靠的陪伴,谁知竟走到这样一天。
狄芙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那定是立即与皇后商量,怎可能跑来与茵萃殿的如霜说道这事,如霜这一借口找的真是难以另一信服。
她只想把矛头转向皇后那边,哪里还有闲心考虑是否恰当呢。
不过,青墨早已无所谓,她在意的并非这个虚无的谎言得到的答案。
沉默数秒后,青墨表情变得柔和,伸手扶起如霜,道:“先起身吧,地上凉,四处都是泥土,咱们主仆二人亲如姐妹,站着说话便是,无需多礼。”
如霜连连摇头,躲开青墨的手,这一跪着的姿势保持已久,腿有些麻了,可她仍不动分毫。
青墨也不坚持,跪着便跪着吧,她站起身,缓缓开口,“如霜,以前许多话未曾与你说过,并非不信任,只是觉得没必要,若是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以前的故事,我可以告诉你。”
深情的一番话,是如霜得到的最大信任。
她有一些感动,抬头看着青墨,“娘娘……”
青墨浅浅叹了口气,像是思虑许久,像是回忆中勾起往日里不可触碰的伤口,微微眯着眼,道:“曾经,爹娘为护我周全,希望能在吴城寻一个普通人家让我嫁过去,平静一生,可他们也知晓,吴家名声在外,吴家的女儿一旦到了秀女的年龄,便必定会被选入宫去,宫中的险恶无法预料,爹娘都不愿我踏入这漩涡,于是,从我出生后,吴家便从未在公开场合宣告过我的存在,上至皇宫,下至亲友,无人知晓。”
这话已足以另如霜目瞪口呆,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青墨接着说,“可命运总是那么神奇的,曾有一日……我在宫外与大皇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也正是那一次,我决定入宫,我愿意为那温柔的眼神去拼一次,即便宫廷险恶又能如何,只要能寻得真爱,我不怕遍体凌伤,于是,爹娘便将我送入宫,也才有了后头的故事,皇后不知我的存在,说来也是吴家自作自受罢了。”
也许是说到了真爱,青墨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温柔,连如霜也能察觉到那份柔情,如水般的柔情。
可她不知的是,青墨这番话中的确带着真情。
这是这真情的对象,并非千式离。
当说起为了真爱愿意忍受折磨时,青墨脑海中出现的脸,是戚子风扬。
第178章 伸援手()
如霜此刻已全然没了判断力,也不知青墨这番话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当下的情况,她唯有连连道歉,即便是将自己放到无比卑微的地位上,也不一定能换得青墨的谅解。
这一个失误,可能是毁了自己这段路最狠的利器。
如霜有些后悔,跪在那里一直发愣,没有接话,丝毫未动。
“行了,起身吧。”青墨也有些累,她也不愿再听什么辩解的话,也无需听,“回去吧。”
如霜哆哆嗦嗦起身,站在青墨后头,小声道,“奴婢跟在娘娘后头,天黑了,这条路不安全。”
“嗯。”青墨喉咙里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走在前头。
从泥土中走到青石板路上,如霜的鞋底沾了一圈泥土,带到石板路上,也留下一路的泥泞。
而青墨脚底则是干干净净,脚步轻盈,不留半点尘埃。
这脚印,便如指纹一样,是不可抹去的证据与痕迹。
青墨来时一路观察着,见那小树林的泥土地中,有数排脚印,有整齐排列的,也有歪斜的。
其中一排端端正正直通树林深处,每一步都如安排好一般规规矩矩,毫无疑问,这是如霜的脚印,在宫中的一切都是规矩的,训练有素没有半分越矩,连这脚印也是。
而另一排脚印则凌乱的多,深度仅有正常脚印的一半,犹如从泥土上轻轻掠过,最为奇怪的是,这脚印一边高一边低,像是出自不同人的脚步。
这是千式离,他来过。
青墨无比确定。
因为在这宫中,唯有他腿脚不便,走路时略有颠簸。
也唯有他,腿脚不便的同时,轻功之高,足以落地不留痕迹。
只是在这泥地中,脚印更加明显些,略浅,不一。
若不是见到这脚印,青墨也不会如此确定,千式离的确来过。
勤政殿的光莫名提前熄灭,路连郢不露声色的暗示与提醒,种种细节都在指向一点,千式离来过,与如霜有过不小的接触。
一个丫鬟,能将堂堂大皇子殿下约到这小树林里来。
这约见的筹码,定是无比重大。
于千式离而言,最大的吸引力,便是关于青墨的事,关于青墨身世之事。
身世身世,任凭千式离对青墨有多大的喜爱与欣赏,仍旧是逃不过这世俗的封建目光。
说不上心寒,毕竟早有此心理准备,只是对千式离背着自己暗地里与如霜接触这件事,青墨有几分失望。
仅此而已。
也不重要了吧。
她站在茵萃殿门前,望着远处的漆黑一片,勤政殿的方向上还是暗的,千式离不知去了哪里。
轻轻叹了口气,青墨踏进屋内,跟在后头的如霜颤颤巍巍,腿脚始终是软的。
当如霜与晋六擦肩而过时,如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在这宫内若要说与谁有怨,若要说如霜最怕谁,那非晋六莫属,倒不是晋六有多神通广大,只是他手中掌握着如霜太多旧事把柄,即便口中不说,也不知他心里是否记恨,不知何事便会伸手推一把,把如霜推进泥潭里去。
比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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