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箭穿心,他去领小桓回来,都不敢碰他,怕他会疼。
为什么会这样?见惯了生死离别,却从没有此刻这般喘不上气。
她是疼得吧,她疼,他也疼。
萧萧,如果你醒来了,不要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照顾好叶家。
如果荻柯还活着,或许叶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座座孤坟,紧挨在一起。
“将军,战事紧急。”突然有人在营帐外出声。
顾承桓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即才提步离开。
生死一战,出发前,顾承桓交代阿福送叶萧萧回江都。
淮阳对面便是桕州城,此刻正火光漫天,没有人性的楚军正在坟城。
所有人都在逃,可逃的结局只有死在楚军的长刀下。
顾承桓率军直攻楚军,拼尽性命地厮杀,以一敌十。
城墙上,楚军放箭,顾承桓眼疾手快地避开,可是其他将士却纷纷中箭摔下马。
箭放过了,却没想到他们准备了火球,全都朝城下扔。
四周着起火来,三千将士活着的不足百人,顾承桓双眼血红,持着长枪对着楚军便是狠狠地刺。
他不知道杀了多久,耳朵里全都是痛苦地喊叫声。
“杀。”高呼一声,同城中涌出的楚军生死奋战。
当他累得提不起枪的那刻,他瞧见了无数把刀朝他走来,缓慢而又胆怯。
他想起了叶萧萧,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也想起了他们的孩子。
萧萧,我怕是不能守约了。
杀红了眼的楚军将所有的刀剑插入他的心口,顾承桓长枪直立在地上,缓缓将头盔戴上。
君子,应当无时无刻正衣冠。
行至路上的叶萧萧,猛地清醒过来。手上带着的那只玉环无缘无故突然断裂,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袭来。
“阿福,你快送我去淮阳,快点。”她无比清醒,她想见顾承桓。
叶萧萧忽然清醒过来,阿福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出声说道:“承桓哥叫我送你回江都。”
江都?不,不要,她不要回,顾承桓一定不要有事。
“阿福,我求求你了,带我去见他,求求你。”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终是妥协,阿福快马加鞭护送叶萧萧去往淮阳。
可她没想到,她找到他了,可是他却躺在那一动不动。
军中将士都在哭泣,可叶萧萧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因为她始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顾承桓怎么会死呢?他在骗她。
“承桓,你醒醒,我是萧萧啊,承桓。”她趴在他的身上,大声地喊着,可是没有人应了。
他为什么不起来,他不是要拍拍她的头,喊她傻丫头的么?
萧萧枫叶声,乌鸦在空中展翅。
那一晚,顾承桓被叶萧萧带走了,全军上下无一人多言。
她驾着马车,有他作伴便不再害怕,叶萧萧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想陪着顾承桓。
曾经听人讲过,人死后他的魂灵会因为爱人的深切思念而久久不离去。
叶萧萧每天都会和他讲话,即使他听不见。
“顾承桓,你是不是见到扶苏了?他有没有长大?是不是会喊人了?阿姆她们还好么?还有小桓。”
都说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最痛苦的,叶萧萧比所有人都体会的彻底明白。
北唐末年秋,与楚国的七年征战终于结束,北唐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胜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百姓们全都欢快地举行游街。
可当年显赫一时的顾家还有叶家随着战争消失了,千年古城桕州也被毁,如今的是新建的。
没有人再提起那场战争,也没有人提起那个叫做顾承桓的翩翩公子。
又是一年冬,桕州城新建。一个穿着紫色衣裳,裹着白色围领的女子走在桕州街。
她便是失踪多年的叶萧萧,只是和从前不同,她的头发雪白至极,瞧不出一点黑色。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她,叶萧萧却满脸平静地走着,穿过人群,朝信义巷走去。
巷子里的人早就不是当年的人了,自然不认识叶萧萧。
按照记忆去找,直到停在一大院门口,门上不是从前的叶府。
明明知道不再是从前的大院了,可每年她都会回来,一待就是好几日。
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把这里的事情都给遗忘了,因为这些年,她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兹。”门推开了,一个年轻小哥疑惑地望着她。
“请问你是?可是要寻什么人?”
叶萧萧笑了笑摇头道:“没有,我走错了。”
离开了信义巷,叶萧萧直接去了后山,那里埋葬着所有叶家的人,都是她深爱的人。
天空中,下起了点点细雨,所有人往回走,只有她无所谓地往前行。
这么多年,走过太多地方,都是顾承桓他提到过得,他本约好要带她去的,后来他失约,她带着他的那一份一起去了。
而她的头发,是一夕之间变白的,那时候还在一个叫做平兴的小镇,所有人瞧见她,都把她当妖怪,可是她并不害怕,从一开始裹着头到后来的平静。
如今,她又回来了,这一次却不想再走了。这么多年,她累了,答应顾承桓好好活着,她也做到了。可是她太孤单了,午夜梦回,陪着她的只有孤独。
她只能够一次次做梦,因为在梦里才能与他们相聚,才能回到从前。
可是醒来,是泪湿了的枕巾。
她站在一座墓碑前,上面是她亲手刻得名字。
顾承桓之墓,爱妻萧萧立。
墓前是一株桃树,顾承桓喜欢桃花,当年她便在他的墓前种了一株。
亡夫墓前桃花树,经年留转已是亭亭如盖矣。
叶萧萧顺势坐下,靠着他的墓碑,伸手抚摸着,就像是在摸他的脸颊。
“承桓,我好想你,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太痛苦了,我来找你好不好?你不要喝那孟婆汤,你一定要等我。”
雨,越下越大,湿了她的头发,湿了她的衣裳。
叶萧萧从袖口中拿出一把新的匕首,无所畏惧对着自己的心口便是狠狠地一刺。
血染红了衣裳,风雨哀嚎。
她仿佛瞧见了远处的顾承桓,手上牵着扶苏,慢慢地朝她走来。
他们笑着招手,对她喊着:“萧萧,快来。”
她来了,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终于不用再忍受痛苦。
顾承桓,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从此以后我们便不会再分开,我们一起陪着扶苏长大,再也不离开。
你告诉过我,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你来教,以后苏苏就交给你了。
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等我们都老了,他们也会陪在我们的身边。
如今我的头发全白了,你不要嫌弃我才好,一定不要,否则我会咬你的。
顾承桓,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那时候陈将军率兵来私塾招兵,你便陪同在他的身边,我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瞧见你,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长得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所以我一直都记得你,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后来在正街上碰见了,我一眼便认出来了,可是你不记得我。生来的骄傲让我故意针对你,因为想让你记住,记住叶萧萧。
而此刻,顾承桓,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永远都不会。
第232章 双生姐妹花()
言蹊最讨厌的人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确地说她们是双生姐妹。
盛京无人不知当朝宰相有一双美若天仙的女儿,可是却没有人见过,就算见到了也分不清楚谁和谁。
作为丞相府里最受疼爱的小姐,言桃就是个惹祸精,整天上串下跳干些蠢事,言蹊每每听见了都觉得烦躁不安,对言桃的讨厌便又加深了几分。
就像此刻,方厅里坐着大人,正在商量要事,而她还是肆无忌惮地蹭到父亲的怀里,而一向严厉的丞相也只有面对言桃才会露出最真的笑容。
言蹊不羡慕,可是却渴望。
人人都称赞,丞相府里的大小姐从小琴棋书画,饱读诗书,是个大家闺秀。
从前,她也为这样的夸赞而感到高兴,可是却有一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他夸赞的是言桃。言蹊讨厌这个言桃的程度,严重到连带了讨厌所有喜爱她的人,比如说眼下这个坐在她对面的英俊男子。
他叫陈易然,来自一个足以与言家匹敌的家族,陈易然是陈将军的独子,他也是盛京神捕司的神捕,刚过而立之年就已身居要位,正是炙手可热。
心里这般那般的计较着讨厌着,言蹊面上却还是一贯的不动声色,她端坐最明亮处,瞧着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脸,言蹊不胜其烦,言桃的妇女情深也看够了,于是她悄悄的起身离场。
怡怡然从小花园里路过时,却没想到会碰见他们,言桃还有陈易然,没想到他们比她还快离开。
与他们隔着假山,言蹊站在假山后面,听到陈易然低而温润的声音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言桃一个踉跄,本就是不习惯那种场面所以才会偷偷跑出来,谁晓得竟然会碰见陈易然,低首瞧见他的裤腿上重重叠叠都是她踩的脚印,她哪里敢说真话?顿时清脆的声音毫不犹豫的:“我叫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陈易然没有疑惑地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笑意。
从小到大,言桃闯祸后谎报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言蹊早就已懒得和她对质计较,可这一次,这人这一声轻轻的“嗯”,她听了后,不知怎么,当下时极想冲出去当面对质一番。
不由得就停下了脚步。
言蹊想起一年前的中秋节,因为皇上召见父亲去宫中,她不想待在家里,便偷偷出了门。
中秋佳节,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是言蹊却一点也不快乐,走在人群里试图去感受那份喜悦。
人来人往,过客匆匆。
“抓贼啊。”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是一个盗贼抢了姑娘的钱袋。
慌乱中,言蹊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飞身而出,动作太快,以至于还没有回神,钱袋便被拿回来了。
她站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长得俊美至极,只一眼便难忘。
“知道他是谁么?神捕司第一神捕陈易然。”有一长裳小哥大声地说着。
陈易然,她在心里默念了他的名字。
可现下,他却对着言桃笑,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讨厌言桃,甚至是厌恶。
她从没有瞧见过陈易然的笑,他的笑,温暖而又让人如沐春风。
可对她来讲是奢侈的,对言桃是轻而易举的,果然,无论谁都喜欢丞相府的言桃,而不是她言蹊。
不想再多停留,言蹊抬步离开。
回了自己的房间,言蹊便坐在桌前画画,这是她的发泄方式。每每心烦意乱不能平静,她都会一个人画画。
“啪。”重重地把画笔砸在桌上,言蹊直接趴在桌上。
言桃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她的姐姐正在无聊的发闷,这实在是忒奇怪的一件事情了。
“姐。”言桃笑嘻嘻地凑到桌前,一张脸放大在言蹊的眼前。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言桃,脸色冷淡,开口:“出去,我不是你的玩具,别来找我。”
如果换做别人遭到这样的待遇,肯定甩门就走,可是这人是言桃啊,从小到大自家姐姐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姐,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听说红缘阁来了新的戏班子,我们一起去吧?有很多人的?”言桃是个耐不住的,每天都想着往外跑,又为了防止挨揍,她总要拉言蹊下水。
言蹊那么优秀,就算犯了错,也不会受罚的,有她陪着,简直不能再安全。
可与言桃相反,言蹊最不喜的就是凑热闹,冷声拒绝:“言桃,你现在立刻出去。”
言桃瞅了眼桌面上铺满了的画纸,笑嘻嘻说道:“姐姐,你心里肯定藏着事情。”
“言桃,你瞎说什么。”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言桃顿觉自己猜中了,她故作高深道:“让我猜猜,肯定和男人有关。”
再让她猜下去,那还了得。
“你瞎说什么?别胡说八道,我没时间陪你,慢走不送。”
“真没意思,我开玩笑的,不过你不陪我去看戏,我就不走了,等会儿我就去和爹爹说要同你学习诗文,让你当我的夫子。”
那一定是巨大的折磨你,言蹊头疼的紧,伸手捏捏鼻梁,好一会儿才妥协道:“言桃,你也只会用这种办法。”
“不过很有用,我就知道你会去的。我先走了,明天早些起来。”言桃一蹦一跳地出了门,还特意从外面将门给合上了。
可事与愿违,第二天一大早陈将军便亲自登门拜访,言语间满是要和丞相府结亲的意思。
“陈将军的意思是想让老夫把言蹊嫁到你的府上?易然看上了言蹊?”
“是啊,所以今日我才厚着脸皮来了,不知言兄你意下如何。”
言正摸了摸胡子说道:“这还要看言蹊自己的意思。”
“那就把言蹊叫来问问?”陈毅笑言。
府里丫鬟来找言蹊的时候,她正打算去见言桃,却听得父亲有事相商,便匆匆提步而去。
到了方厅,瞧见陈将军,言蹊恭身问好:“爹爹,陈将军。”
陈毅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蹊,心中对她的好感度又增添了几分,要是言蹊真当了自己的儿媳妇,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言蹊啊,你陈伯伯今日来是为易然那孩子提亲来得,你可愿意嫁给易然?”
她有些愣神,怕是自己听错了。父亲刚刚讲的是陈易然么?他要娶她?为什么呢?他不是喜欢言桃么?对了,她想起昨日言桃报的是她的名字,所以他是认错了么?
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欣喜呢?那是她欢喜的男子啊,明明知道错了,她还是得体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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