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雅看着哭的伤心的姜遥,蹲下来柔声问道:“遥儿,你觉得你父皇在宫里这些年快活吗?”
姜遥抹了把眼泪抽噎的看着璃雅摇了摇头。
“你也去过宫外的王宅,你觉得住在那里的王爷郡王们过的快活吗?”
姜遥想起他去王宅的那几次,眼前所见无不是斗鸡走狗欢歌笑语,那些王族贵公们只享俸禄却不用领差,不像父皇整日有批不完的奏折操不完的心,时不时还有刺客出没,两相比较下,似乎王宅里比皇宫的日子还快活,于是点了点头。
“照理说,你是皇长子,你父皇走后该你来做皇帝,可是安宁的父亲想要奕王爷来登基,遥儿会不会答应?”
姜遥与李烨都吃了一惊,李烨恐慌的看着璃雅使劲摇头:“不会的,父亲不会那样做的。”
璃雅只看姜遥,又问了一次:“遥儿会不会答应?”
姜遥放佛才回过神来,脸上泪痕尚在,悲伤的神情瞬间变为愤怒看向李烨:“他那是篡位,是大逆不道,我当然不会答应!邓母妃说了,我才是下一个皇帝!”
璃雅拍拍姜遥:“遥儿,先不要这么激动,听我说,你可记得昭宗皇帝?”
姜遥点点头,璃雅又问:“那你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被宦官害死的?”
“那兖宗呢?”
“被義仁太后逼退的。”
“他们都是皇帝,为何会有这种下场?”
姜遥摇摇头,璃雅牵过他坐下解释:“昭宗皇帝登基时只有十五岁,兖宗皇帝登基时十七岁,他们都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杀被废。遥儿比他们两人年纪都小,要想保住帝位甚至性命,就要听太后、宦官和大臣的话,昭宗和兖宗就是前车之辙,这样的皇位,遥儿想要吗?”
姜遥有些迷茫:“可是邓母妃说,当了皇帝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璃雅心里微怒,邓婕妤这种教法,就算姜遥当了皇帝,也迟早要步昭宗后尘。
“如果真是那样,你父皇为何从来不快活?昭宗与兖宗皇帝为何会因忤逆几个阉宦和太后丢命?你父皇从前根本不喜欢司马君玉,为何却给了她那么多的荣宠?就因为她是权臣司马贺的女儿。他明明爱极了柳娘娘,为何不能立她为皇后?因为她曾流落风尘,朝臣是不允许这样的人来母仪天下。连相伴的女人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又何来你认为的随心所欲!”
姜遥懵懂的看着璃雅,似乎懂了一点。
“遥儿,你现在可能还不理解,安宁的父亲选奕王当皇帝,那是奕王有足够的胆识智慧去与所有的人周旋,而你不同,你才这么小,却要压抑自己的本性,每日坐在冷冰冰的朝堂上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还时时面临性命之忧,这样的皇位是你想要吗?”
姜遥摇摇头。璃雅又问李烨:“如果遥儿做不成皇帝,你还会天天与他玩耍读书吗?”
李烨使劲点头:“当然会,不论他是皇帝、王爷还是平民,我都与他是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里,姜遥也咧开嘴笑了笑,重新牵起李烨的手。
“那现在你们带我去轩辕殿可好?”璃雅放下心来,跟两个小家伙说道。
李烨说道:“当然好,遥哥哥的话曹老狗和杨老狗不听,但门外这几只小狗可不敢不听。”
璃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曹华和杨钦?你们背后一直这么叫的?”
李烨扬了扬脸:“那有何不敢,他们本来就是老狗,在人后碰见遥哥哥连行礼都省了,真当自己比皇长子位份还大了。”
璃雅看了看姜遥:“我刚才说的没错吧?”
姜遥低头想了会:“璃娘娘,其实我也不想当皇上的,是邓娘娘和身边的宫人都说我以后肯定是皇上我才信了。奕王既然想当,那这个皇位就给他吧。”
璃雅拍拍姜遥的手:“我刚才说那些话其实是让你有个准备,怕奕王真当了皇上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但你想不想当也不是你说了算,很多人为了一己私欲,想找个容易驾驭的皇帝,还是会拥戴你的。”
这时锦宜身边的莺儿急匆匆赶来:“快,皇上念叨娘娘呢,贵妃娘娘让我来接娘娘去轩辕殿。”
轩辕殿外已黑压压跪了十多位王公大臣,莺儿告诉璃雅,皇上今日忽然灵台清明,自觉大限将至,已下诏命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在宫外等候,挂职的皇亲国戚在宫内轩辕殿外。谁都看的出来,皇上这是怕重蹈先皇覆辙,死时宦官权臣为了拥立自己扶持的新帝秘不发丧。
经过李谦身旁时,璃雅顿了一下,促狭一笑:“看来今晚很热闹呢,怕是也少不了血光之灾,不知王紫阳来没来?说不定还能关键时刻救个把人呢?”
李谦微微一笑:“有热闹的地方岂能少的了他?早已在宫外等着了。”
璃雅不再多说,缓步走上殿前台阶,三年多前无数次来这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想不到再次踏入,却是要来诀别。(。)
第84章 生死诀别()
璃雅从把守殿门的禁军左中尉杨钦身边走入大殿,一堆宫人和低阶妃嫔跪在大厅的,再往里走入内室,进门处是曹华和陆芯领着几个妃嫔低头站着,邓婕妤也在其中,抬头看了璃雅一眼,立即又低下头去。陆芯却是不甘的盯着她,不明白皇上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见她。
璃雅朝陆芯笑了笑:“听说你已经晋为昭仪了?真是恭喜。三年过去了,我看别的姐妹都没怎么变化,陆昭仪却像是老了十多岁。”
陆芯眼中早已没有了与璃雅同在一殿住时的温婉,她每日既要忧心出生后体弱多病的孩子,又时刻关注算计着后宫每一点细微的动向,三年时间,细纹与刻薄同时在她脸上留下了烙印,此时又鄙夷的瞪着璃雅:“再怎样都好过你这个皇上的弃妇,亡国之奴,还有脸带着与别的男人的野种回到京城。”
李锦宜本来坐在床尾看着桌上的烛火不知想些什么,陆芯的话把她拉回了神,一个犀利的眼神射过去:“说够了没有!”
“是她先……”陆芯想要争辩,被旁边的曹华拽住退回了人群。
柳清慈静静的坐在床头,彷佛没听到屋里的争吵,双目红肿满脸哀伤的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就是璃雅曾费尽心机想要俘获,却最终被他所俘获的人,是那个在潞山赠她七星剑,拉着她的手说“璃儿,我现在只敢相信你”,却因别人几句挑拨怀疑她与李谦,进而把她禁闭竹苑的人,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她的感情,杀了她的亲人的人,是第一个让她想着又怨着,念着又恨着的人。
姜昱吃力的睁开眼睛:“是璃儿来了么?快扶我起来。”
璃雅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瞳眼浑浊、面黄肌瘦的人就是从前那个俊眉朗目、器宇轩昂的姜昱,颤抖的扶起他靠坐起来,才发觉他的手已瘦的只剩一张皮包骨头。
璃雅的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再大的恨意也去的烟消云散。
姜昱挥挥手,示意屋里其他人都出去,李锦宜见状,福了福身,第一个走了出去,柳清慈跟在后面,姜昱又说:“清慈和璃儿留在这便可。”
李锦宜带着门口处的一群妃嫔出了门,只留柳清慈与璃雅在屋里陪着姜昱。陆芯又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才跟了出去。
“你还在怪朕杀了安伽提吗?”
璃雅含着泪轻轻摇头:“没有,没有……”
“你还记得来永昌前,你和安伽提在邺城遇到的那场刺杀吗?”姜昱忽然问道。
“当然记得,是叔父安介慕派的人想杀六哥,也正因为此事,我下了决心来和亲,希冀能够获得你的青睐来帮他。”
“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我实在不愿你因安伽提的死记恨我一辈子。你知道吗,那场刺杀,其实是安伽提自己安排的,为的就是逼你同意和亲,帮他上位。”
璃雅震惊的止住了眼泪:“不可能!六哥还劝我不要为了他做这个选择,他说他希望我留在草原上做一只永远自由飞翔的鹰,怎么可能是他!还有,那次死了不少他的弟兄,六哥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杀他自己的手下兄弟!”
“不把戏做足,怎么可能骗的过那么聪明的你?你们的大哥安释勒可汗,其实是被他杀的,嫁祸给了安介慕,还有后来,你只知道安介慕勾结西蕃自立为汗,割地以求援助,岂不知安伽提也是一样,在他杀了安介慕起兵叛乱与张怀远对峙时,就有西蕃人前去相助,只不过被邓衍拖住了而已。”
璃雅胸口剧烈起伏着,激动的叫起来:“我不信,不可能,不可能!”一边说一边挥手,姜昱想抓住她的手安抚,被她甩到了一边,立即抚胸咳嗽起来,柳清慈连忙端上一杯热水,怨恨的瞪了璃雅一眼。
璃雅听到咳嗽声也逐渐安静下来,凄然的盯着姜昱:“你们一个个都骗我,我最信赖的人,一个个都欺骗了我。”
姜昱怜惜的望着璃雅:“但是朕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璃雅苦笑一声,看了看柳清慈:“陛下恐怕只有对她才是真心的吧?”
“清慈与朕志趣相投,如春花秋月,细水涓涓,而你七窍玲珑,最是体察朕心,个性又如夏阳冬雪,让朕欲罢不能。此生有妻,如你二人,真乃朕之幸事。”
姜昱看着柳清慈深情的说着,柳清慈握着他的手,早已泣不成声。姜昱反手握住柳清慈,又将璃雅的手与她的放在一起:“望你二人以后齐心协力,共同辅佐遥儿,治理好我大周江山。”
柳清慈哭着点点头,姜昱又转向璃雅,希望她也能像柳清慈那样答应他。
璃雅心如针锥,明知李谦将扶姜凌登基,却不知如何拒绝他。柳清慈悠悠说道:“陛下莫忘了,安姐姐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守着遥儿在宫里一辈子?”
姜昱叹了一声:“清慈不提,朕还真忘了。罢了,罢了……”说着指了指门口,璃雅默默起身往外走去,将要跨出门时,听到身后又是一阵猛烈咳嗽,璃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姜昱脸色潮红,双目直瞪上方,忽然之间没了声响。
丧钟响起,一切都停止了。
璃雅木然的由着莺儿帮她换上丧服,憧憧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各种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原本明堂的皇宫到处挂满白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直到姜凌穿着早已准备好的黄色衮服出现在灵前。
禁军左卫在杨钦、柳清慈和邓婕妤的带领下冲入内宫,忽然一名侍卫来报,宁州军与庆州军共四万人马抵达永昌城外。宁州与庆州刺史都是李谦的人,显然,他们是早已接到指令奔赴而来,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除了这两州军士外,还有一万神秘人马也到了城外,直言是来保护靖远侯的。
杨钦哆嗦的指着李谦:“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兵部侍郎李元站了出来:“奕王乃睿宗皇帝亲子,大行皇帝亲叔,即位为众望之举,宁州刺史与庆州刺史前来护驾,实为人之常情,却不知杨大人带禁军前来何故?”
这时,袁韬带领数十位官员齐齐向姜凌跪下:“恭祝陛下初登大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很快有机灵的反应过来,也要跟着跪地称颂,杨钦喝到:“且慢,柳妃娘娘有话要说,众位大人听完再做决议。”(。)
第85章 两难之择()
柳清慈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缓缓说道:“各位想必都是受了靖远侯的指示来的,谁都知道,奕王才智欠佳,但因与靖远侯从小交好,所以靖远侯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江山社稷,扶持奕王上位,以便于日后掌控。”
袁韬分辨道:“靖远侯为人公允,为官刚正,支持奕王实乃大势所趋,总好过一八岁小儿上位后,被某些小人牢牢操控的好。”
柳清慈冷笑一声:“靖远侯不复敦尚名节,寡廉鲜耻,引诱皇妃,甚至生子藏匿,意欲将来混淆于皇家血脉之中,亏你袁大人还是皇上生前****提拔之人,就如此是非不分,鱼目混珠吗?”
柳清慈的话引起下面一片哗然,李谦自夫人去世后多年未娶,持身端正,在朝野声名俱佳,即使三年前被陆仲父子指证与璃雅有不轨之事,但璃雅为证清白当堂自刎事件之后再无人提及,如今柳清慈公然言明李谦与皇妃生有一子,纷纷猜测那人究竟是谁。
看到李锦宜与璃雅闻讯从内室走了出来,柳清慈指着璃雅说道:“你自己说,是也不是?”
李谦以为又是像当年陆芯那样的捕风捉影之辞,只冷笑旁观,看柳清慈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璃雅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即否认:“简直是一派胡言!”
柳清慈看了眼杨钦,后者微微点头,挥一挥手,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乌娜!”璃雅失声叫道,跑上前去上下看了看:“你被他们抓来的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乌娜后退了几步,并不答话,璃雅更是惊疑:“乌娜,你怎么了?”
“想必靖远侯认识她吧?”柳清慈笑了笑,对李谦说道。
乌娜此时还是男装打扮,李谦看了一眼说道:“我只知道他叫巴鲁,安才人逃出皇宫时得他救助,之后委身下嫁。”
“靖远侯刚才难道没听见,安才人叫她乌娜吗?她分明就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娶安才人?”
李谦也在疑惑,如果巴鲁是女的,那孩子是谁的?
这时,乌娜开口说道:“安才人曾亲口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靖远侯李谦,三年前在王紫阳家中醉酒后怀上,她怕孩子的身份暴露后会有危险,也不愿给靖远侯带来麻烦,因此让我扮作男子,与她结为假夫妻来误导外人。”
众人窃窃私语之声比刚才更甚,璃雅不敢相信的看这乌娜,这个三年来与她荣辱与共,早已成为她亲人的女子,竟然将她最为隐秘的事当众说了出来。
最为震惊的则是李谦,他目瞪口呆的望向面色慌乱的璃雅,心绪汹涌翻腾,原来,那个晚上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梦竟然是真的!
璃雅是他见过的最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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