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宜牵过璃雅笑道:“伯阳哥哥平时眼光那么毒,我就不信看不出她是个女子。
那人用故作吃惊的语气叫道:“看刚才过来时的策马之姿,还以为是位新晋的少年将军,原来竟是个姑娘,真让人不可思议!”
“那伯阳哥哥可能猜出她是谁?”
“既是位姑娘,要猜出可就容易了,能让我们的锦宜如此亲密相挽的女子,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必是这几日简塘常说的那位皇上新宠安昭仪了。”
璃雅心里忽然一暖,他说满京城再没有第二人能得锦宜如此相待,原来那日别有用心的一次搭救,竟换来了人生第一位异性姐妹,至交好友。
李谦此时走上前来向璃雅拱了拱手,璃雅点点头,与他对视一眼,两人自年初宝相寺分别后还是第一次这样相顾而立,李谦依然沉稳如斯,璃雅却少了刚进宫时的尖锐张狂。这大半年中两人虽无直接交集,却因为这次谋划中的默契互生惺惺相惜之感,尤其是李谦对璃雅态度的转变更为明显。他曾对她在承天门下无礼的斥责不屑,在宝相寺冷血无情的杀念憎恶,鄙夷她的口无遮拦,轻视她的少条失教,然而她进宫后发生种种使所有人都另眼相看,智洗冤屈,巧救锦宜,辽州之行大放异彩,最重要的是,她能看懂他的行事作风,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这样杀伐决断智计无双的女子,让李谦不得不一改往日对女子冰冷的态度,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仔细审视起她来。
旁边的男子的叫嚷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声的探询:“姑娘,我说的可对?你到底是不是安昭仪?”
璃雅的目光又回到该男子身上,笑了笑道:“不错,我就是安璃雅,不知阁下是哪位?”
锦宜正要介绍,那男子伸手制止,面具下明亮的眼睛笑望璃雅:“鸣挥说你是女中诸葛算无遗策,我都识破了你的身份,不如你也来猜猜我是何人?”
璃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见他服饰考究,言行洒脱却不失礼,面上虽被遮了真容,但那张凤舞九天的银面具并未掩去他的风采,反而更增添了一丝魅惑气息。
“原来是紫阳居士,真是失敬了。”
锦宜笑道:“伯阳哥哥这道题太容易,在京城看到这张独一无二的面具,任谁都知道是王家大掌柜来了。”
璃雅笑着摇摇头:“我虽听过紫阳居士的大名,但无人告诉我他平日戴面具出门。方才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放眼全京城,能以平民服饰置身于文武百官中随驾出游,并与靖远侯相携而行的,除了王家大公子哪里还能有第二人?没想到,常年游走于名利场中的富商巨贾,竟然是如此风流倜傥的一位浊世佳公子。”
王紫阳哈哈一笑:“果然伶俐,这次能见到半年内名动皇城的宣和公主安昭仪,也算不虚此行了。”
“只是我还不明白,紫阳居士这般人物,为何要遮住面容,难道是长得太过俊美,怕来往女子一见倾心么?”
“如果我说是因长得太过丑陋怕吓到往来女子,你可会信?”王紫阳依然笑着,旁边的李谦与李锦宜却是面色一紧。
璃雅当然不会相信:“你可敢摘下面具给我瞧瞧?”
李锦宜在背后轻轻推了推璃雅,同时打断她的话:“刚才你不是说我们还要赶在前面探路么,走这么慢都被落后面了,还不快追上去。”
几人原本一边说一边慢慢拍马踱着步子,王紫阳侧头看到李锦宜对璃雅暗示的眼神,忽然勒马停住:“有什么打紧的,现在给你看就是。”
璃雅转头看去,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痕迹映入眼帘,从左鬓斜下扫过眼角划过鼻梁,仿佛一块白玉生生摔了一条裂纹出来。
璃雅一瞬间的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刚才轻快的语气:“看来人真是不能太完美,否则连老天都会妒忌。不过,想必从此之后,你也少了许多烦恼吧?”
“烦恼?”
“以你的家世品貌,府上的门槛定是被那些三姑六婆踩烂了好几副,争着要给你塞无数房侍妾进门,哪个被拒绝了,那家小姐必是伤心欲绝,而变成这样后,那些几欲寻死的姑娘应该都怀着庆幸之心嫁给了别人,这样一来,倒是成全了不少鸳鸯。”
李锦宜起初担心璃雅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言,导致王紫阳因此将璃雅划出他们的圈子之外。王紫阳为人八面玲珑,朝廷上下,三教九流都有交情门路,但能入得他眼得他真心相待的,满打满算两只手也数得过来,遇到虚伪之人,王紫阳会以十倍虚伪来应对。李锦宜既然已视璃雅为姐妹,自然希望李谦王紫阳都能诚心待她,刚才不免为此捏了一把汗,但璃雅这么一说之后,她与王紫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他府上有几房妻妾么?”李锦宜忍着笑问道。
看璃雅摇摇头,李锦宜说道:“伯阳哥哥的风流债可是数不胜数,如果我没记错,去年应是娶的第八房夫人,至于各地私藏的,我敢说,只要他足迹踏过的地方,必有一处屋穴供其风流。”
“说什么呢,鸣挥在这我就不敢打你是不是,站住,有胆你别跑——”
李锦宜见势不妙拍马飞奔,王紫阳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赶,李谦与璃雅无奈的对视一眼,也打马追了上去。
第27章 打赌猜局()
四人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路,把队伍远远甩在了后面,路上李谦一直若有所思的观看沿途路况,并时不时突然停下张望一番,当他第三次驻足四下查看时,王紫阳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今天很不对劲。”
李谦指了指北边一片凸起的高地,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那里起码能屯兵四五万人。”
几人顺着李谦所指看去,璃雅说道:“再往东去进入潞山地界,地势只怕会越来越高,对他们围攻很是不利,此处确实是屯兵备战的最佳位置。”
李谦点点头:“不错,这里叫九转坡,往东再有四五里坦途,然后一路走高,再难有供大军驻扎之处,所以,剩下的路程我们可要算仔细了。”
另外两人听的一脸茫然,王紫阳伸手打住李谦话头:“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这里要打仗?”
“司马贺与仇安要造反。”李谦淡淡说着,“就在潞山。”
王紫阳与锦宜同时一惊:“造反!”
璃雅说道:“放心吧,不会在这两日,最多是我们到了潞山之后或者返回的途中。”
李锦宜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禁军虽然是永昌城的地头蛇,却永远无法与整个大周抗衡。他二人想谋反篡位,必须得到起码两三个州郡的支持,这与去年他们扶持当今皇上登基不同。那时先帝已死,他们只要矫召谎称先帝遗命,随便扶哪个姜姓子弟上位都无人质疑,现下却是明显的篡位,若不事先有所安排,即便夺位成功了,四方将士也会随时可能起兵平叛。所以这次司马贺与仇安联手谋逆,起事的绝不会只有永昌城的八万禁军,应当还有周边一些州县响应,这样的联络和部署没有两三个月是办不到的,而皇上决定来潞山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既然这样,那起码这几天我们还是安全的。”
璃雅一边分析一边说着,却不知王紫阳已下马拦在李谦马前瞪了他许久。
“你早就知道,为何还叫我来陪你一起送死!”
“带你和锦宜一起来,是因为你们与我关系非比寻常,届时京城由他们控制,在潞山还能相对安全些。”李谦依然云淡风轻的回答着。
李锦宜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个月前哥哥借王家伯母祝寿之名,把伯阳哥哥那除了阿音外的七房妻妾和六个儿女都送了回了洛州,还美其名曰给伯母一个惊喜,原来那个时候哥哥就在谋划此事了。”
“好你个李鸣挥,我还以为你是看我在外面抽不开身回去才那样做,那会还纳闷老狐狸什么时候会这么为我着想了。你明明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就不必那么早回京,在楚州躲到你们的事解决完再走。本以为只是跟你去潞山玩玩,把阿音都留在了城里,现在倒好,等叛军来了,你只顾你的皇上和妹妹,没有阿音在身边,我怎么办?误交损友,误交损友,这可如何是好?我不跟你们去了,我要先回京城,带阿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洛州去。”
王紫阳一边絮叨着一边骑上马就要回头,李锦宜看看李谦,希望他说句话安抚住王紫阳,璃雅倒是兴致勃勃的瞧着他气急败坏风度全无的样子。
李谦微微一笑,在王紫阳坐骑后甩了一鞭,马儿立即像离弦之箭般往京城方向冲了回去,而他却继续拍马前行:“我们走,不用管他,不出一里地他就会自己回来。”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在身后响起,伴着王紫阳清朗的声音传来:“我说鸣挥,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趣,就不能装模作样的劝劝我,非要我自己打脸回头你才高兴么?”
李谦头也不回说道:“我可没那闲工夫逗你玩。”
璃雅张口结舌的看着王紫阳,如此行事作风,与他风流倜傥的外表差别委实大了些,李谦见状解释道:“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被他一副山外高人的样子骗倒,其实他是最功利世俗的,而且哪里有热闹往哪凑,刚才一听这次出来会遇到谋反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不满我没提前跟他说而已。”
“说什么呢?我哪里功利世俗了?筹谋这么大事你都不知会一声,我发发牢骚还不行吗?”王紫阳追上来气道。
“那你还要不要回去找阿音保护你了?”
“这不是有你和简塘在么,只要与你们在一起,阿音就不用跟着了。”
“这次不要指望我们了,正如你刚才所说,我和简塘要负责皇上和锦宜安危,这次还真顾不上你。”
璃雅有些好奇的问王紫阳:“刚才听锦宜说,紫阳居士不会武艺,每逢出门,三夫人阿音都片刻不离的跟随,今日没看见她来,紫阳居士就敢这么去潞山直面叛军?”
王紫阳笑道:“老狐狸都能提前两个月把我另外七位夫人提前送回洛州老家,还能让我孤身一人深陷虎狼之地么?我也是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今早出门没看到阿音,现在想来,肯定是他搞的鬼。”
李谦倒是没再否认:“她这会应是已经到了潞山下了。你每次与我出门都不带她,为了防你起疑,我只能悄悄派人告诉她说这次在潞山会有些麻烦,让她先走一步在山下等着你。”
几人又行了一阵,李锦宜忽问璃雅:“方才你说除了禁军还会有周边州郡响应,那你们可知都有谁会参与进来?”
璃雅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会有,但说到是谁就不知道了,想必靖远侯查的会清楚些。”
李谦也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他们这次做的很隐秘,只有等他们有出兵迹象时我的人才会报来。”
王紫阳得意的戏谑:“左右不过那几个人,你大侯爷还能不知道?不如我们赌一次如何?”
“怎么赌?”
“我们各自写三个起兵叛乱的州名,最后看看谁猜中的多。”
“赌注呢?”
“不用赌注了,输的那个回京后当着百官的面在皇上面前背一段书。”
李谦尚未答话,李锦宜说道:“背书多没意思,说一段故事吧,《幽冥记》中的可好?”
王紫阳抚掌大笑:“好,敢不敢赌?”
李谦笑了笑:“也好,这次回京后整个永昌城都要传颂‘紫阳居士庙堂说幽冥’的佳话了。”
“去去去,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
璃雅悄悄问锦宜:“《幽冥记》是什么?”
王紫阳抢着回答:“就是古人编篡的一本专记鬼神灵怪之事的书,待鸣挥给皇上讲的时候你一起过去听一听就知道了。”接着喊李谦下马:“我们这就在地上写三个州名,她们二人做见证。”
王紫阳与李谦背向而立各自用剑写下几个名字后转过身来,李锦宜与璃雅上前,只见王紫阳写的分别是坋州,庆州,晋州,而李谦写的是晋州,绛州,河阳。
锦宜拍手叫道:“两人写的只有一个相同的,这下可有的瞧了。”
璃雅本也在与锦宜一起笑着,但看李谦走到王紫阳写的字前久久的凝神思索,便安静下来悄声对李锦宜说道:“你哥哥未必会输,紫阳居士写晋州外的坋州和庆州也必然有他的道理,靖远侯这会应当是在考虑他没想到的这两个州起兵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们还是上一边去,让他静静想一想。”
听到璃雅的话,李谦心中微动,王紫阳则惊异的看向璃雅:“简塘果然没说错,安昭仪果真是比我还了解老狐狸的心思。鸣挥你也别在这耽误时间了,我们先上路一边走一边想,你若现在就认输了我还可以考虑不用你在皇上和百官面前说《幽冥记》丢丑。”
李谦又看了璃雅一眼,不理会王紫阳的调笑:“我方才是在想,你该说《幽冥记》中哪则故事才不至于让你紫阳居士的大名成为永昌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第28章 潞山游娱()
四人谈笑间很快到了潞山脚下,果然看到一红衣女子远远骑马迎来,冲李谦和李锦宜淡淡点头,对王紫阳却是满眼温情的脉脉一笑,原本秀丽的面容在这微笑下更添几分柔媚。
王紫阳脸上乐开了花一般:“阿音在这就好,我也可以放心的瞧热闹了。安昭仪,趁圣驾未到,你还可随意游览这潞山美景,等明日伴驾后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李锦宜四下张望一番:“这个时节的潞山到处光秃秃一片,除了汤泉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
王紫阳笑道:“世人只知潞山春夏赏美景秋冬泡汤泉,岂不知潞山之妙在于气,就拿汤泉宫所在的方位来说,那里山环水抱,背靠潞山,东望永昌,不光是建造殿宇楼阁的上等宝地,对参禅悟道之人也是绝佳圣境,所以历朝历代都有皇帝在此建行宫别苑。今日天色已不早,别处也逛不得,但这往南三里外的遇仙桥倒是可以去玩玩,我们三人虽已去过多次,但昭仪娘娘和阿音可是没看过。”
锦宜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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