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走慢点儿！”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狐小涂转头去看，发现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带着大大小小七八口人飘过来。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子，很不幸地一起死了。
“这地府怎么这么冷啊？一路上一个鬼差都没有，老头子，你说咱们是不是走错路啦？”老太太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孙子，哆哆嗦嗦地问前面的老头。
老头四下找了一圈，当看到正在熬汤的孟婆时，皱纹眯了起来呵呵地笑了。
“没走错，没走错。你们看，那儿不是奈何桥吗？走，咱们快走……”
一家人飘了过去，孟婆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汤。
“爹，娘，今生孩儿承蒙您们二老养育之恩，却无法给您们尽孝。今日来到地府，还不知来世如何。今儿孩儿带着孩子们给您二老磕个头，若是下一世还能做亲人，孩儿定会好好孝顺您二老！”
其中一名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带着娘子和五六个孩子跪下，郑重地给老头老太磕了三个响头。
一家人又温馨了片刻，男子这才带着妻儿一步三回头地走过了奈何桥。
“哎，老头子，咱们也要分开了……”
老太抹了一把泪，叹气道。
老头动情地握住她的手，两双同样粗糙的大手，见证了两人这半生走过来的艰辛。
“老太婆，娶到你是我老头最大的福气。这一世苦了你了，若是下一世我们还能遇到，就再做夫妻吧……”
两个老人家深深地抱了抱，然后老太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向了奈何桥另一面。
等家人都离开了，老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粗粝的大手抹下眼泪，低头看见孟婆朝他递来一碗汤。
“就剩你了，喝完了早点上路！”
孟婆的嗓音粗哑，像是有沙子卡在喉咙里。
老头接过孟婆汤，正要仰头喝下去，忽然一声厉喝响起，把在场的狐小涂和孟婆都吓了一跳。
“宁采臣，你可我站住！”
“哐当”一声，老头手一抖，碗掉在地上碎成几瓣，孟婆汤也溅了一地。
他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老花的眼睛眯起看了半天，只看到一个洁白的声音自一块大石后走了出来。
不过转瞬，已经来到他面前。
“姑娘，你是……”
老头不解地问。
狐小涂看了，来人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好看的女子。她身上带着鬼气，显然也已经死了。但是看其样貌，死的时候应该不过二十岁左右。
如今，她站在老态龙钟的男人面前，看着眼前这张布满皱纹，却依旧能看出过往样貌的脸，眼眶募地红了。
“你这个负心汉，竟然真的将我忘了？亏我在这忘川河边等了你五十年，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呜呜……”
女鬼哭得凄惨，狐小涂却是兴致勃勃。
嘿嘿，看样子有好戏看了！
屁颠屁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孟婆的汤摊子前看起好戏来。
孟婆：“……”
哪来的熊孩子？
那边，老头被女鬼这一哭弄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好半天，这才劝得她先不要哭。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老头我，并不记得认识姑娘你啊？”
“怎么认错人了怎么认错人了？你的模样我化成灰都认识。你说，你是不是叫宁采臣？”女鬼忽然激动起来，戳着老头胸口将他节节逼退。
老头踉跄了两下，汗哒哒：“是、是，老头我是叫宁采臣……”
“那不就成了？我等的就是你！亏你当初还与我海誓山盟，说就算生不能为夫妻，死了以后也要在地府一起去投胎。没想到，我在这痴痴等你，你却已经娶妻生子？你刚才与那老太婆说什么？等来世还要做夫妻？那我呢？我怎么办？宁采臣，你好一个负心汉……”
眼见那边吵了起来，狐小涂的眼睛也是越来越亮了。
好精彩，比话本子里的故事精彩多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叫宁采臣的，究竟是不是负心汉呢？
一阵寒气袭来，天空中飘飘扬扬洒下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落在狐小涂的鼻子上，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狐小涂享受地眯起眼睛。
而旁边孟婆却是骤然变了脸色，扔下汤勺。后退两步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跪下。
“孟婆恭迎帝君驾临。”
师父？
狐小涂噌地一下转过头，果然见黑漆漆的地府上空，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三千华发飞扬，如同那飘飘扬扬的雪花，干净的不染杂质。但是触之，就能冰封万里。
狐小涂高兴极了，欢快地朝九晔帝君跑过去。
“吱吱吱……”
（师父！您终于来了！）
九晔帝君冰冷的面色在看到这个红色的小身影时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张开手将她接进怀里。
地府的温度上升了些。
“乖，不要害怕，本君来了。”
九晔帝君声音温柔，令这阴寒的地府都显得温馨起来。
狐小涂哭唧唧，可怜巴巴地抬头望他，小爪子抓着他紫色的衣袍无意识地揉啊揉。
“吱吱吱，吱吱吱吱……”
（师父，我是死了吗？被鬼差抓来了地府。他们说生死簿上没我的名字，我是只游魂鬼。所以不能投胎不能入轮回，只能去修罗之境。师父，修罗之境是什么地方？小涂好怕怕！！！）
第43章 所谓的“狐狸精”（）
狐小涂一口气在九晔帝君面前告了一状。
哼哼，谁让刚刚阎王要拿印章盖她？两个鬼差还抓住她不让她跑？
果然，她每说一句，九晔帝君周身的气息就冷一分。刚刚有些回温的地府，这会儿又开始寒风呼啸，冰霜万里了。
阎王和刚刚解了冻的闵一闵二躲在后面探头探脑，觉得可能他们的职业生涯就到尽头了？
“闵一，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九晔帝君捏死？”闵二哭丧着脸。
闵一一脸生无可恋：“谁都知道九晔帝君最暴力，惹到他咱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好歹咱们做鬼差这么久，居然能勾到九晔帝君徒儿的魂？这一个鬼抵得上一万个鬼，不丢人！”
“那倒也是……”
几个在后边嘀嘀咕咕，前边儿狐小涂突然吱吱吱地大叫起来。
原来，她是看到了自九晔帝君身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司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整个狐狸身子胀成了球，在九晔帝君怀里冲她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
司命汗哒哒，主动拉开与她的距离。那张欠揍的俊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来这之前已经被揍过一顿了。
“小涂，小仙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他耸肩苦哈哈。
狐小涂凶狠地挥爪子：“哼哼，就你就是你，把我拍飞出去害我中箭死掉！你赔我身体！”
司命又向旁边跳了一大步，呵呵赔笑：“小仙不早说了，要小狐狸付出些代价的嘛？如若不然，哪会让司禄他大彻大悟，成功渡劫？帝君和你的任务，也没那么快完成啊？”
狐小涂狠狠白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好气地伸长了脖子，吱吱吱。
意思是问他，她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司命简单地与她说了经过。
原来，孙碧柔下毒并非是她一人所为，是与太傅刘鸥联合起来做下的。
太傅刘鸥一早便察觉到钦天监口中的祸星或许不是孙碧柔，而是狐小涂这只小狐狸。而孙碧柔，也从九晔帝君和少年皇帝两人对狐小涂的态度上，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二人一拍即合，先是孙碧柔下毒不成。等到决战之时，太傅刘鸥趁着混乱，将弓箭对准了狐小涂。
太傅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年轻时也足以称得上是一位枭雄。这射箭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狐小涂中箭，少年皇帝大惊。不顾众人阻拦跑到战场中央，面对已经将狐小涂的“尸体”抱在怀里的九晔帝君嚎啕大哭。
其结果，就是被帝君大人狠命揍了一顿。当下九晔帝君撤了军，没心思再与他扮家家酒。
而少年皇帝查明真相后，处置了孙碧柔，将其打入冷宫终身老死在那一方庭院。除了一屋子的蜘蛛网，再也没能见到一个活人。
太傅刘鸥，念其在他年轻时护他登上皇位。少年皇帝并没有夺了他的性命，却也因此事让他对人心有了新的认识。
不管是刘鸥还是孙碧柔，一个是如恩师般的辅政大臣，另一个是原本应该睡在他枕边最亲密的女人。可是他们最终，还是伤害了他所在意的东西。
不管他们是好心也好，歹心也罢，都让司禄顿悟了所谓人心人性。
“你的死换来司禄历劫成功，而天兰国历史上对此场战争也会有详尽的记载。只不过，史官笔下的你并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名长相妖艳魅惑君主的红颜祸水。自此之后，人界便多出来一个名词，叫‘狐狸精’。就是来形容那些凭借姿色引发争斗流血的美丽女子。小狐狸，你可是上了人家史记的呢……”司命摇头晃脑，说起来还颇为得意的样子。
狐小涂朝他翻了个白眼，嘟囔：“和你写的命格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
“……”
司命噎住，俊脸涨得通红，只好选择没听到。
嗯，一点都没听到。
狐小涂懒得理他，不过知道少年皇帝历劫成功，也算是一件开心的事儿了。
至于为何司命的命格簿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本苏碧柔才是女主。可是这会儿，却像是她狐小涂才是整个故事中心这件事，她脑容量不够，暂时不予思考。
“这次帝君和小涂你完美地完成任务，作为奖励，小涂会多一条尾巴。等到集齐九条尾巴……”
“就能召唤神龙吗？”狐小涂萌萌地打断他。
司命一头雾水：“召唤神龙？你家师父有一条啊，让他唤出来给你骑就好了……”
额，还真有神龙啊？
狐小涂一脸崇拜地盯着她大神师父，觉得她师父真是又好看又强大。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才会遇见他呢。
“言归正传，只要小狐狸集齐九条狐尾，就能跳过一般人修仙所要经过的筑基，炼丹，元婴化神等阶段，直接大圆满。通过雷劫之后就能飞升为仙，到时天帝自会信守承诺，给小涂在仙班寻一处位置。不仅如此，刚刚飞升为仙的仙者，天帝为示鼓励，会答应她提的一个请求。这可是比位列仙班更为诱人的福利，小涂，你可要加油哦！”
司命鼓励地朝她握了握拳，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接下来的任务像如今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再次发生。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司命口中说的“如今这种情况”，是指她意外死亡这件事？
狐小涂揪起狐狸脸，想了一会就释然了。
算了，无所谓啦。反正这好像都是注定的，注定她每一世都活不长。
就好像，这是她的天命一样。
“宁采臣，你什么意思？你要与那老太婆再续前缘，那我呢？你这是始乱终弃！”
“姑娘，我都和你说了。不管你我有何纠缠，如今你我都已经身逝。就让这些前程往事散去不行吗？你我各自投胎各自安好……”
“说的轻巧，当初若不是我拼命护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高中那一日？你欠我的，该如何还？”
奈何桥边的争吵声再次引起了狐小涂的主意。
第44章 玩够了就回去（）
奈何桥边的争吵声再次引起了狐小涂的主意。
就见那头发花白的老头和那妙龄女鬼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连孟婆都不胜其扰，将熬汤的大锅子挪远了些。
“吱吱吱吱吱？”
狐小涂问司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司命凭空变出一本厚厚的烫金色本子，足足有两个狐小涂大。
翻阅了一阵，这才说道：“那老头名叫宁采臣，女鬼名叫聂小倩。聂小倩年纪轻轻遭恶人杀害，冤魂一直游荡在尘世间不愿去投胎。
而这位宁采臣，在去参见科举的路上无意间路过了聂小倩遇害的破庙。与之展开了一段缠绵悱恻凄楚动人的人鬼情未了爱情故事……”‘
以下省略司命絮絮叨叨的故事讲述。
听完后，狐小涂终于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吱吱吱？”
（这故事也是你写的？）
司命一脸自豪：“那当然。”
“差评！”
狐小涂蹦出一句，极其不屑。
司命不服气了，围在她身边转圈圈：“怎么就差评了？你说，这故事差在哪里？你说说看？”
狐小涂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吱吱吱。
“首先，人与鬼有阴阳之隔注定不能有结果，这点你知道吧？”
司命呆呆点头：“废话，这本仙能不知道吗？”
狐小涂白了他一眼继续：“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两人不可能，又为何要开始什么人鬼情未了的渊源？
难道他们不知道，就算爱得再深，在已定的命运当中到最后，也不过是伤得更深罢了？
再说，聂小倩身为一个女鬼，既然当初心甘情愿护了宁采臣，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明知两人不可能，就该放弃过往，好好回地府投她的胎。你看她，守在奈何桥边等了五十多年等来已经年迈的宁采臣一家人的到来。
她的心里是什么感觉？肯定很伤心很难过啊。看着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谁让她如此放不下？
放不下，如今又将往事拿出来恼羞成怒指责宁采臣的不是，不就失了风度？谁也没要求她当初为宁采臣付出那么多啊？既然付出了，就不要求回报！”
狐小涂一字一句，愣是将司命说愣了。
仔细一想，还真是。
当初二人本就是心甘情愿之事，人鬼殊途又是既定命运。就算是心有牵挂，也不该如今在这奈何桥边将二人的往事如此撕裂开来才是。
“这么一说，这聂小倩实在是有失气度……”司命连连点头。
狐小涂气哼哼；“宁采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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