汰我。你若是想断了往日里的情分,便只管扯着这事吵嚷便是。”
宝银见剪昔越说越激动,似是动了薄怒,当下也不好接着追问,只得笑道:“左右与你玩笑两句罢了,如今可是当了真了。若是这般,日后可是不敢同你说笑了。”
剪昔见宝银不再纠结此事,心底暗舒了一口浊气。面上却撒赖道:“你还说呢,到底是谁先引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不说前言,各自拣了些府中的新闻闲话。两人就这般闲聊了半晌,忽有一个小丫头远远跑来,传话道:“宝银姐姐,外头有个老妈妈来寻姐姐,说是早便约下的。若姐姐手底下有差事,此时不得空的话,改日再来寻姐姐。”
宝银神色微微一动,笑道:“哎呀,这换了新地方,成日里晕头转向的,竟是连这事都混忘了。你且去同那妈妈说一声,只说我拣了一应的家伙什儿,便紧赶着去寻她,叫她不必着忙。”
“是。”那小丫头清凌凌地应了一嘴,蹦跳着跑远了。
剪昔瞧那丫头一路跑远,不由打趣道:“如今连你都得了差事,可就只余我一人清闲了。”
宝银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微皱地衣裳,回首笑道:“不过前几日瞧着她那有两处花样子画的好,这便求着要描了来。最近倒是因着小事不断,倒是将此事给抛到脑后了,如今倒累得她巴巴地来寻我,真是罪过,罪过。”
剪昔笑道:“切莫说她,只说你还应了我一事呢。如今我不提,你竟是只作不知了。”
宝银闻言倒是一愣,凝眉问道:“我却是一点子印象都没有了,你只说何事便是。我若当真应了你,自不会推了去的。”
剪昔狡黠一笑,徐徐说道:“前几日,我可是从你那处定了一双鞋面呢。如今都几日过去了,我可是连个穗头都没瞧见呢。”
宝银恍然大悟,笑啐了一声道:“好呀,且跑到我这处打秋风来了。你一个二等的大丫头,这一月的月例银子也不少呢。你自己个儿不用银钱去换,只管同我来讨便宜,好生没脸,我都替你脸红。”
剪昔一副意态闲闲地模样,颇为无赖的回道:“谁叫咱宝银姑娘的手巧,我可是想的紧呢。再者说了,巴巴地描了这些个花样子回来,手下的活计却跟不上。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岂不是要道声懒姑娘了。我这也是替你着想,怎么反倒成了你口中打秋风的,真真好生冤枉。”
剪昔话中试探之意颇浓,早在那小丫头特特来传话之时,剪昔便瞧出了宝银的神色不对。若当真只是为了描花样一事,宝银面上必不会有一丝地异状。如今,反倒是那丫头话音将落,宝银面上便悄然闪过一抹凝重之色。虽说只是转瞬即逝,可仍旧被剪昔瞧了出来。
彼时,一个大胆的念头自剪昔心中陡然掠过,说不得今儿这一遭便是她宝银背后主子与她接头的法子。剪昔入府良久,却仍旧摸不到一丁点的头绪,早便急得了不得。可冥冥之中,一种本能的直觉却告诉她,若她能攀上宝银的这条船,于自己而言,说不得便是一次大的转机。
剪昔动了念头,试探之言便脱口而出。一时又恐宝银会错意,语末又不动声色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宝银自是听出剪昔的话中之意,心下猛然一动。她早便有意拉拢剪昔,只是未曾寻见合适地时机。如今听剪昔话中之意,倒颇有两分搭帮入伙的意味。宝银心念一转,面上笑道:“剪昔能相中我的手艺,真真是我的福气。只是这手底下的花样颇为简单素朴,只怕入不了剪昔的眼儿。”
剪昔见宝银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意,便顺着宝银地话头说道:“这脚上穿的鞋儿皆是藏在裙角底下的,又哪里做什么面子上的工夫。只要入眼便是好的手艺,又何必去追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假富贵呢。面上瞧着倒是华美至极,怕只怕一朝落在泥沼中,终了连个模样都瞧不出。”
宝银眉头猛然一动,心下对剪昔的态度也算了了几分。只是剪昔所求之事,不是她一人能当得了主。遂宝银只是清浅一笑,宛然说道:“剪昔的眼光素来甚高,怕只怕妈妈那处没有剪昔能瞧得上眼的图样。我今儿先去寻上一遭,若有那瞧着舒爽的图样,答应你的鞋面必是缺不了的。”
宝银此言,也算间接的承认自己今儿要见之人是谁。如此婉转的说道,倒也附和宝银谨慎的性子。
剪昔知晓此事不能逼得太紧,只咧嘴一笑,再次点名了自己的态度道:“那位妈妈处的图样也必是好的,我且等着同你打饥荒呢。”
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九回 迎门直上()
如今且说剪昔送走了宝银之后,见左右无事,便想去院中寻些小丫头们闲聊。
这深宅大院之中,有两类人的消息最为灵通。一种是主子身边最为器重的丫头婆子,这类人是主子的心腹,也是揣摩主子心思最为准确之人。主子私底下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往往倚靠这些人去执行。但凡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这类人最先接触到的。
而另一种却是这府中地位最低的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这类人因着地位低下,平日间并不招主子的待见。为了在主子面前得份脸面,个个皆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自是时刻关注着府中的动向,唯恐来了什么好的运道,自己也捉不到手中去。所以说,这是府中最为腌臜的地界,也是最为黑暗的角落。但这类人的消息,却是这府中最杂,也是最为灵通的。
剪昔如今的身份,尚以低调为主,自是不能在这些有脸面的婆子与丫鬟之间晃荡。相较之下,混迹在这些粗使婆子与丫鬟之间,倒成了一条更为稳妥之路。遂剪昔只要身侧无甚大事,便时常与这些个丫头婆子混迹在一处玩耍。时间一长,剪昔也从这些人之中得了不少的消息。不少人也当剪昔对下没有脾气,倒是越发与她交心起来。
这段时日,剪昔也从几个相熟的小丫头之中得了不少的信儿。今日恰当悠闲,便想着同众人闲话两句。未曾想这便尚未过去,却被猛刺里蹿出来的汤圆撞了个满怀。
剪昔一时不妨,险要被汤圆撞了个骨碌。剪昔稳了稳身子,轻啐道:“怎的还这般混走混撞的,若是冲撞了哪个主子,且有你受的。只张妈妈那处,你也得不了好去。”
汤圆见撞的人事剪昔,当下便长舒了一口气,轻抚了剪昔一下,吐舌道:“原是剪昔姐姐,倒唬了我一跳。方才只顾着寻路,倒是未曾瞧见姐姐也在此处。”
“你这个小迷糊,早晚要因着这个吃亏。”剪昔轻弹了汤圆的额头,笑骂道。“你且说说,这般火急火燎的要到哪处去?倒像是后面有人追着一般,逃命的都不及你拼命。”
汤圆轻掩了额头,笑嘻嘻的回道:“翁妈妈交代了一件差事与我,只是一时寻不到路罢了。这才满处里混走,谁知好巧撞见了姐姐。若是旁人,哪有姐姐这般好说话。”
“你倒嘴甜。”剪昔轻笑一声,心下却是暗自担心,接言问道:“翁妈妈怎的想起寻你来了?可是交代了什么差事?”
汤圆将手中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举至剪昔的眼前,笑眯眯地说道:“说是二爷院中的黄莺姐姐差她从外面带了盒香粉,她自己个儿不得空,便叫我给黄莺姐姐带去。”
自方才剪昔从汤圆口中听到翁妈妈三字之时,心下便是“咯噔”一声。如今听了汤圆这番说道,心下更是狐疑。在这襄国公府中,凡是主子身旁伺候一等的丫鬟,除了每月的月例之外,府中皆会赏下额外的胭脂香粉。唯恐这些个贴身伺候的丫鬟素面朝天,主子们瞧着也不喜庆。遂这府中的大丫头,又哪里缺那些个胭脂水粉,更莫说要巴巴地差人到府外去买。更莫说那黄莺,掌管着谢庭玉院中的一应琐事,又哪里像是缺衣少物之人。
剪昔越想越觉不妥,就算那黄莺当真缺了什么物件,又何必托谢庭嵘院中的婆子来买。就凭黄莺如今的地位,谢庭玉院中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奉承,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呢。而叫剪昔最为胆战心惊的却远不止这一件事儿,这位翁妈妈却是有大大的问题。
这翁妈妈不是旁人,正是剪昔等人初入谢庭嵘小院之时,头一遭遇见的那个婆子。这婆子本是谢庭嵘院中的粗使婆子,因着平日间奉承青鸾成性,很受青鸾重视,这才在府中得了两分脸面。
那翁婆子平素与汤圆也无甚交情,如今平白寻了差事与汤圆,剪昔怎么瞧着都与那青鸾脱不了干系。汤圆因着谢庭嵘,早便在青鸾面前点了名的,若是青鸾当真存了心思,只怕是三个汤圆捆在一处,也比不过她青鸾的鬼心眼多。
剪昔心下存了疑,假作愤怒道:“如今,这园中竟是这般无法无天了。不过一个三等的粗使婆子,竟也差使起二等丫头了。今儿差事,你也别上赶着去办,左右咱们到青鸾姐姐面前告了去,倒是瞧瞧谁在理。”
汤圆见剪昔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眼露不解道:“剪昔姐姐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可是谁招你不痛快了?平日里,像今儿这般随手帮忙的事儿,姐姐不也是做了不少吗?怎的今儿就瞧不惯了?”
汤圆寻得这个说道,倒叫剪昔一时反驳不得。剪昔缄默片刻,心底暗自思量着措辞。
汤圆家见剪昔息了声响,便以为剪昔默认了自己口中所言,便笑道:“且莫说别的,剪昔姐姐来的正赶巧呢。这国公府怎的修的同这皇宫一般,二爷的院子我可是不知在哪个地方。剪昔姐姐若是闲来无事,便给我带个路可好。”
剪昔本就不愿汤圆接下这番差事,如今瞧着汤圆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也不忍泼她冷水。只得婉言劝道:“今儿这遭差事你还是回了翁妈妈罢,我这处还有旁的事寻你……”
剪昔话犹未落,汤圆便开口截断了剪昔的话道:“左右就是送个东西罢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姐姐若是有事寻我帮忙,待送了这物件后,我任凭姐姐差使就是。”
“可是……”剪昔仍旧不死心道。
汤圆一把挽住剪昔的胳膊,从旁撒赖道:“姐姐且就依了我罢,就耽误姐姐一会的工夫。再者说了,我既是应了翁妈妈,哪有再行回绝的道理。”
剪昔最受不得汤圆与她耍赖,一见汤圆这般模样,心下也只得暗叹一声。又想着青鸾若是想动什么心思,也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味逃避也不是个办法。索性迎门直上,也瞧瞧她有什么手段。
剪昔心底打定了主意,顺势便应下汤圆所求。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且听后文慢慢细述。
第二百回 香粉之过(一)()
如今且说剪昔虽然应了汤圆的所求,答应与她带路,可心下总觉有些不妥。
剪昔为防着有人在这香粉中做手脚,心念一动,便引了汤圆的话头道:“我前几日跟这府中的小丫头们闲聊,她们都道这天香阁的胭脂水粉做的好。说若是攒够了银钱,必是要买上一盒藏着。我瞧她们说的玄乎,只是不知这天香阁的胭脂水粉好在哪处?倒叫他们时时刻刻都念着。”
汤圆连连颔首,语调与有荣焉道:“咱这圣京城中,就数这天香阁是拔尖的老字号。说是有什么宫廷秘方,就连宫中的娘娘贵人们也托人从外面往里带呢。”
剪昔却掩唇一笑,颇有些不以为意道:“还说什么宫廷秘方,莫不是寻出来的一个假名头罢。既真是宫中传出来的方子,那宫中的贵人又何必巴巴地托人往里带呢。由此可见,还指不定是什么东西呢。”
汤圆被剪昔这一通说道堵了个哑口无言,却又无从辩解,当下便有些着慌,生恐剪昔以为她是满嘴里胡说,忙不得举了手中的小木盒,急言说道:“剪昔姐姐别不信,这天香阁里的东西可金贵着呢,也不是等闲人家能用得起的。就这一小盒子香粉,足要一两银子呢。就是咱们府中的有脸面的一等丫鬟,两月才能分得一盒呢。”
剪昔闻言,心底猛然一凛,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府中既是发了分例下来,黄莺又何必差人从外面寻来。这香粉又不是什么面粉,紧赶着吃也用不得这般快。莫说两月一盒,就算是三月一盒也是用不完的。”
汤圆被剪昔问的也有些迷糊,只不过她性子单纯,倒也未曾想到旁处,随口说道:“许是黄莺姐姐拿来送人的呢。”
剪昔见汤圆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顿觉心底一阵无力,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接旁人的差事之时,且能动两分心思想一下吗?”
汤圆不知剪昔此言何处,迷迷糊糊的问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就是一趟替人跑腿的活计,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又要动什么心思?”
剪昔见汤圆迟钝若此,心下也是暗叹连连。也知自己一时与她说不通透,只得明言暗示道:“都道这天香阁的东西好,我倒是未曾见过一次。今儿正赶巧,你便走个空子,也叫我瞧瞧这香粉可好?”
“姐姐一个月的月例也不少了,怎的就惦记上旁人的东西了。”汤圆见剪昔两眼盯着自己手中的木盒,忙不得抬手遮住,急言道。“姐姐今儿怎的这般奇怪,往日也不见你对这些个胭脂水粉感兴趣的。嘴上连提都不提一句的,今儿怎就巴巴地要瞧人家的东西。”
剪昔心底存了根子,打定主意要瞧瞧这盒中有无鬼怪。遂面上摆出一副好奇之色,出言恳求道:“好汤圆,且就叫我瞧一眼,左右我又不打这香粉的主意。若是真同旁人说的那般好,我也托人带一盒进来。毕竟咱只是个二等丫头,这一两银子可是要攒不少时日呢。若是不知这真主是什么模样,就大刺刺地叫人带进来,一时又不喜,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银钱。”
汤圆见剪昔说的诚恳,一时也叫剪昔说的动了心。又想着剪昔平日间对自己多有照顾,也不忍心拂了剪昔的意。汤圆细想了片刻,终是心下一横,小声说道:“好,就给姐姐瞧瞧。不过剪昔姐姐只能瞧一眼,若是叫黄莺姐姐知道了,没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