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出两王相争的戏码方才告一段落,欲知这此后又有何故事,且看后文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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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寿礼档子()
上回书说御花园中激言辩,两王相争攀龙鳞。此回书且不说这外间的事儿,先论论这男人身后的内宅诸事。
如今且说这日午膳过后,王皇后屏退了一众夫人小姐们,自带了身侧的宫娥内监入内殿歇晌。而康王妃、淮王妃与廉王妃三人身为皇家的媳妇,自是没有这般清闲。待众人如数告退后,三人便遵着以往宫中的惯例,同往王皇后歇晌之处的外殿相陪,以示自己恭谨赤诚之心。
彼时,三人由一众丫鬟宫娥簇拥着进了外殿,各自依序坐下。三人方才坐定,便有殿内侍奉的宫娥捧上新沏的清茶与各色细巧的茶果点心上来。
淮王妃知王皇后小睡之时的规矩,不喜旁人吵嚷不说,除一应司寝之人外,殿内更是不许留其他的闲杂之人。
现今见殿内伺候之人颇多,淮王妃恐一时人来人往间带起的飒飒轻响,扰了王皇后的清梦,遂小声嘱咐众人道:“这里暂时用不着人伺候,你们且去外面候着。若是有事,我们自会唤你们进来。”
那淮王妃此话本是好意,却不料触了康王妃的霉头。这康王妃可不是个省事的主,寻着芝麻大的错处,也必得将它闹成斗笠般大小方肯作罢。这不,一听淮王妃说到那“我们”两个字,登时就要寻事。
那边话犹未了,这边康王妃便冷了脸,语调尖酸道:“哟,什么你们、我们的,本妃可不知道这我们指的是谁。你们自己个儿攀亲戚,可别将本妃拉扯进去,谁跟你们是一样的人儿。”
淮王妃知康王妃是有意找茬,也不予理会,只冷声说道:“淮王妃若是离不得人伺候,只顾留下两个丫头便是。这般大呼小叫的,没得扰了母后安宁。”
康王妃嘴中啧啧两声,自顾从碟中拣了块蝴蝶酥,发出一阵逗引小狗的奇怪声响,语调刻薄道:“本妃怎么听着淮王妃这话,就觉着浑身不舒坦呢。若是应了呢,难免就显得本妃娇气,对待皇后娘娘不是一片赤诚之心。若是不应呢,本妃身份在此,旁里又实在是离不开人的。”
淮王妃见康王妃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心中厌恶之色顿起,因顾及着王皇后于内殿中困觉,少不得压下心头闷气,端庄笑道:“孝顺又不在这一时半会的,康王妃既是离不得人伺候,留下几人又有何妨。而且这……”
“不必了。”
淮王妃话犹未了,康王妃便猛然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头。她两指轻捻,指尖掐着的那块蝴蝶酥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掉落的碎末簌簌散于碟中。
康王妃自顾抽了袖间帕子,轻擦了指尖两下,便将帕子扔于旁侧丫鬟的怀里,轻喝道:“没瞧见本妃手指脏了,也不知过来擦一下。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巴巴地杵在这里做什么,没得给本妃丢人。还不快滚下去。”
“是,奴婢告退。”那丫鬟波澜不惊地回道,似是早已习以为常。
淮王妃冷笑一声,心内暗道矫情。那康王妃的这个歪酸性子,真真叫人厌烦。明明就是怕王皇后醒来,见殿内人多心有不喜,怪罪与她罢了。可偏生又整了这些道道出来,多此一举不说,没得丢人现眼。
一时殿内伺候之人尽数退出,独留了康王妃、淮王妃与廉王妃三人在内。彼时,殿内鸦默雀静,只有三人清浅的喘息之声微微回环飘散。
康王妃与淮王妃之间,因着前朝夺嫡一事,向来积怨已深。平日里两人便是互看不顺眼,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才好。现今,这两人撞到了这处地界,虽不便来场嘴仗,可两人眼神交锋之间的波涛暗涌,自是可想而知。
廉王妃一向安静无话,见两人这般情形,驾轻就熟的寻了个不起眼的地界,暗暗躲避两人锋芒。她自顾自的捧了一盏清茶轻啜慢饮,只当没有瞧见康王妃与淮王妃之间的怪异气氛。
两人就这般黎鸡似的互瞪了半晌,便听得一声“吱嘎”闷响,殿门随之缓缓打开。
康王妃正愁没地方撒气,如今见有人撞了进来,忙不迭呵斥道:“混账东西,不知道皇后娘娘在里间休息吗?这般急哧白咧地闯进来,若是冲撞了凤驾,你腔子上有几个脑袋来祭刀。”
那彩衣宫娥方才进门,蒙头就来了这一顿训斥,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饶道:“王妃娘娘饶命,不是奴婢不知事,有意冲撞三位王妃。实在是皇后娘娘早前便嘱咐下了,说是等外间恭贺圣上万寿华诞的礼单上了档子,便要给皇后娘娘呈送上来。奴婢这才……”
康王妃不待她说完,便语调尖刻道:“哼,你这说道是将本妃当小孩子哄呢。这宫中谁人不知,皇后有午后歇晌的规矩。如今,你这般大刺刺的闯进来,谁知你是不是怀了别的念头!”
那彩衣宫娥听此一眼,忙不迭以头磕地,瑟缩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望王妃娘娘明察。奴婢就是因着得了差事,私心想着先将这寿礼档子放在皇后娘娘的顺手之处,待娘娘醒了也得便宜。”
淮王妃见康王妃还在那里不依不饶,便微微摆手道:“罢了罢了,她也是一番好意。康王妃又何必不依不饶的,没得失了气度。”
康王妃侧首狠瞪了淮王妃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就你惯会装好人,拉拢人心。”
淮王妃只作不知,整了整衣袖,柔声笑道:“既是外间的呈上来的寿礼档子,且拿过来让本妃瞧瞧。本妃倒是好奇这外面的那些个权贵大臣,究竟有多少孝心。”
“是。”那彩衣宫娥规矩的应了一声,起身垂首,将手内所持的寿礼档子恭谨捧了过去。
正当此时,斜刺里忽的伸过一只手来,将那彩衣宫娥手中的寿礼档子硬夺了过去。那宫娥低呼一声,隐于层层眼睫之下的如玉水眸之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兴味之色。她微微抬首瞧了淮王妃一眼,两人眸中皆是一副暗喜之态。
康王妃冷哼一声,随手翻着眼前的寿礼档子,懒懒说道:“要瞧也得本妃先瞧,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抢先。”
淮王妃挥手将那宫娥打发了下去,着重加深了语调道:“既是如此,那康王妃可得好好瞧瞧。”
“这是自然。”康王妃冷冷应了一声,忽又凝眉道:“你们府里的寿礼单子怎么没誊在这上面?”
“保密。”淮王妃斜刺着眼瞧了康王妃一眼,“再者说,你们的寿礼单子不也是没誊在这档子上面吗?”
康王妃微微撇嘴,紧接着又掀了两页,不再言语。
那康王妃只顾着争一时之强,却忽视了一个重大纰漏。淮王妃既是未曾瞧过这寿礼档子,又怎会知她家的寿礼也未曾誊在这档子之上?究竟这其中有何阴谋,且听后文细细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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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夜宴将开(一)()
如今且说邵子期借故离了御花园,便与取衣归来的岱雪撞至一处。两人寻了处僻静之地,将身上的衣裙换了,便同往坤禧宫而去。
谁知这两人一路上,内监宫娥倒是遇见了不少。可那贵人,却是再也没碰见一位。
邵子期瞧着眼前空荡荡的青砖甬路,笑道:“我就说姐姐多此一举,什么衣裙不洁的,什么冲撞了贵人的。这倒好,一路过来,连个贵人的衣角都未曾瞧见。谁知巴巴的将我留在那园中,反倒遇见了那真真的贵人。”
“姑娘怎的不识好人心,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岱雪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强嘴道。“再说,谁又有那阴阳眼,奴婢起先也不知圣上怎就一时兴起,圣驾至那园中赏玩。谁知还好巧不巧的,与姑娘撞到了一处里。就算是那神仙,没有这通天眼,也摸不透那金龙道来。”
原来,那岱雪当初将子期留于院中,口上说是怕衣裙不洁冲撞了贵人,私下却是因她私心作祟所致。早在入宫之初,沈辛夷便下了死令与岱雪。叫她一日间必须紧紧盯牢子期,万不可有任何差池。
但方才御花园中,子期却因她一时之失,沾污了裙子。若是平常,不过一条裙子罢了,还犹尚可。可今儿却是在宫中,那规矩礼仪可是容不得一丁点错处。若是让人瞧见子期着了条污裙四处闲荡,失的可是那定国公府的脸面。岱雪可不敢大意,亦免得让人说嘴。
当时,岱雪顾不得规矩,将子期与谢庭玉两人独留于园中,实际上还有两桩隐由。这头一桩是恐沈辛夷瞧见子期衣裙不洁,责骂与她。二则是因府中意欲寻她错处,进而取而代之的小丫头子们颇多。若是她一时失察,让此事诖误住了,只怕来日在那府中连一份脸面都没有了。
正是因这两处顾虑,岱雪才不敢将子期引回殿中换衣。亦是因着岱雪这番自私之举,方才引出这其后的几桩事来,真当得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此后,因着此事又生出那些纠葛,此时言之尚早,暂且揭过。如今接续前文,咱们接着分说。
却说邵子期听岱雪这番说道,不由失笑道:“我不过平白一嘴罢了,倒引出姐姐这一大通说道来。”
岱雪绣眉一挑,语调亦不似往常般柔淑道:“谁叫姑娘不识好人心,没得叫人心寒。”
“姐姐这是生气了?”邵子期觑着眼偷瞧了岱雪一眼,试探道。
“哼。”岱雪冷了脸,也不接话。
邵子期因不知岱雪心中所想,只当岱雪是当真为她好,少不得赔笑道:“好姐姐,是我年纪小不知事,且饶恕则个。只一样,这事可不许说与母亲知道,没得叫她说我淘气,平白又拣一通呵斥。”
子期此言一出,正和岱雪心思。她眸色微动,顺着子期的话头,接言道:“姑娘说得倒轻巧。这平白无故的换了条裙子,总该有个说道才是。就算一时扯谎遮掩了去,这后头若是追究起来,只怕就不只这一通呵斥了。”
“此事嘛,就有劳姐姐帮我遮掩一下。”邵子期嘿嘿一笑道。“若是母亲问起来,姐姐只管说天儿热,身上腻歪了便是。”
“哎呦,那三伏天里也没瞧着姑娘这般换裙子。”
“既这般,母亲若是问起来,姐姐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我自有说道。”邵子期狡黠一笑,又嘱咐道:“到时,姐姐可别浑忘了,若是累得我挨训,必也跑不了姐姐的错儿。”
岱雪正巴不得如此,如今见子期自己开口拦了下来,哪里不依,忙不迭笑道:“奴婢应下便是,也免得姑娘拿这些话来吓唬奴婢。”
两人说笑而行,不多时便到了沈辛夷燕息之处。
沈辛夷早便起身,正由着秋玉整理仪容,一见邵子期进来,不由嗔怪道:“你这淘气鬼儿,在这宫里也得不了安稳。我不过眯了会眼,谁知这眼错不见的工夫,你便没了影子。”
邵子期跨步上前,拣了篦子递与秋玉,笑道:“不过是屋里呆得闷了,去那御花园中走了走,母亲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说得倒轻巧,这宫中比不得府里,处处皆是规矩。一个不慎,把你小命赔上都不能够呢。”沈辛夷恐子期大意忘了规矩,只得再次叮嘱道。
邵子期因着方才御花园中得遇萧帝,又见那萧帝实是和蔼可亲,便以为沈辛夷此话不过是为了唬她罢了,也不在意。只随意应了两声,只当自己知道了。
沈辛夷见子期意态闲闲,便知她必是没有听进去多少。心下暗叹一声,少不得自己多看顾些,也免得她出了什么差错。
一时秋玉替沈辛夷理完鬓间碎发,沈辛夷转过身来,便见子期身上裙子不知何时换了,遂问道:“好好地怎么换了一身?可是有了什么不妥?”
邵子期笑道:“哪里会有什么不妥,就是外间多走了几步,沾了些浮土。孩儿恐怕过会夜宴,身上不利索,这才提前换下的。”
沈辛夷微微颔首,赞道:“倒是这个理儿。你平日里若也这般知事,可叫我省去多少心力。”
邵子期见沈辛夷意欲长篇大论的说教与她,忙不迭转了话头道:“母亲怎的到了宫中就这般小心起来。不过就是换了条裙子罢了,又哪里用得着母亲亲自来问。”
“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在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那人精。咱们初来乍到,可不得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沈辛夷无奈叹道,“再者这后宫之中,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必与那前朝有所牵连。就算为子牧他们爷俩儿着想,你我也万不能有任何逾越之处。”
邵子期轻声一笑,打趣道:“咱们不过就是来此一日,倒叫母亲忧心成这般模样。在这宫中,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地方?怎的人人谈论起来,倒像撞见那老虎一般,神色皆变。”
沈辛夷一闻此言,倒是唬了一跳。她赶忙上前一步,轻握了子期的小嘴,低声道:“哪里能这般浑说,小心隔墙有耳。方才我说的,你可记下了。”
子期见沈辛夷面色大变,只得颔首道:“孩儿记下了,必不敢忘的。”
不料子期话犹未落,便听得殿门轻叩之声徐徐响起……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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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夜宴将开(二)()
如今且说殿内众人听有人轻叩门扉,心底一凛,忙不迭止了方才话头。秋玉抢先一步启了殿门,便见一个彩衣宫娥恭顺立于殿外。
那彩衣宫娥一见秋玉过来开门,轻笑道:“这位姑娘安好,敢问定国公夫人可在房中,皇后娘娘差奴婢过来传话。”
“方才收拾妥当,正打算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倒叫姐姐先跑了这一趟。”秋玉一面恭谨回说,一面将那彩衣宫娥往屋里让。“姐姐,里面请。”
那彩衣宫娥轻声道了谢,一时见了沈辛夷,又蹲身行了见礼,方才笑道:“给国公夫人请安,奴婢是来传皇后娘娘话儿的。”
沈辛夷一听,忙站起身来,敛裙便要跪倒。
那彩衣宫娥见状,忙不迭抬手搀住沈辛夷,笑道:“皇后娘娘说了,不过就是寻常的传话,不是正紧的旨意,叫诸位夫人与小姐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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