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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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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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靖嘿嘿笑了两声,难以为情道:“叫老奴耍两下棍子还犹尚可,这书卷……实是读不通,读不透的。”

    “罢了。”邵长韫轻叩案角,又徐徐问道:“这人是何时失了踪迹的。”

    “老奴不知……”张靖老脸一下红涨起来,嗫喏道:“老奴派去的人说,他食了厨房里派下的份例菜,不多时便昏晕过去。待发现他时,已是亥时将尽。”

    邵长韫凝眉思忖了片刻,沉吟道:“那婆子用的是迷香,当真是一个主子,手法都一般无二。”

    “怎会是迷香,应是将迷药下至饭菜之中,才将人迷昏过去的。”张靖出言反驳道。“且据别院那边传回的消息看,周围并未发现任何迷香痕迹。”

    “应是?张叔何时也这般不严谨起来。”邵长韫挑眉笑道。

    “因为……余下的饭菜被尽数处理,所以老奴才斗胆猜测。”

    “欲擒故纵罢了。”邵长韫淡淡说道。

    “爷既出此言,有何凭据?”

    “陈婆子既然专司扫地一职,厨房里必是进不去的。同样,这菜,她亦是下不了手的。”邵长韫阖目沉思,接言道:“且既是厨房里的份例菜,诸人皆是一样的。她若想下药,必不能只下于一份之中。否则她不能保证是你派去的人吃到这份,此为其一。”

    “其二呢?”

    “若是全部饭菜之中皆下了迷药,势必昏睡奴仆众多,如此大张旗鼓,难免顾此失彼,实是不符她谨慎之性。”

    “爷便因此断定她未曾将迷药下于饭菜之中吗?”张靖尤不解道。“可她又大费周章的将余下饭菜处理干净,又有何意?”

    “其意不过是为了遮掩她曾用过迷香罢了。她的本意,想必是不想让你我疑心她与陈启是同一个主子。”邵长韫冷笑一声,一语勘破了陈婆子的心思。“如此欲盖弥彰,才是多此一举。”

    “若如此观之,她与陈启同侍一主,必是无差了。”张靖暗啐一声,不屑道:“当真是癞狗底下无好腿,这下三滥的法子倒是如出一处。”

    邵长韫挥手止住张靖碎念,语调沉沉说道:“目今,我想不通的却是,此人为何仓促离去。”

    “还不是因老奴派人监视与她。”张靖大咧咧的说道。

    “不对。”邵长韫缓缓摇首,张靖此番言论,他并不苟同。

    “难不成这婆子厌了,这才溜走。”张靖胡扯道。

    “你我初始只是因心怀猜疑,才会派人伺察。且此次暗查人数之广,远不只一人。若她按兵不动、一如常态,你我也未必能将她揪出。”邵长韫轻叩案几,凝眉道:“可此人却在此时出逃,如此高调之举,她的身份根本不用细敲,无异于大白于世。”

    “爷是怀疑这陈婆子另有图谋?”

    “不可不防啊。”邵长韫双眸微殇,徐徐说道。“他们的主子,可不是个慈悲主。”

    “爷打算怎样了局。”

    “暂且静观其变罢。”邵长韫轻击案几,淡淡说道。“昨夜出了乱子,辛夷那边还不知是何情况。我现下离不了府,只怕还要劳烦张叔亲自去趟云骞别院才成。一应痕迹,务必要磨平才是,万不可叫辛夷她们瞧出什么来。”

    “是。”

    邵长韫面色笼罩于烛火之间,闪烁不定,徐徐说道:“若有异状,切勿轻举妄动。”

    “这是自然,且包在老奴身上。”张靖捶胸坚定道。

    “目今,别院之中诸事,你我皆不明了,张叔还是要谨慎行事才好。”邵长韫面露忧色,不放心的嘱咐道。

    “是,老奴记下了。”张靖躬身应道。

    彼时,一声呖呖莺啼自窗外乍然掠过。两人抬眸望去,便见远处的重檐叠翠之间,天色已渐次清明,熹微晨光透过玲珑花格,洒落一地斑驳碎影。

    邵长韫放目远眺,凝神长思良久,方才轻舒了一口浊气,慨叹道:“堪堪一日,便生如此变故,后事难料矣。”

    “爷在担心什么?”

    “身陷迷津间,知雨不得谋。”邵长韫眸中迷雾顿起,幽幽说道。“被动至此,只怕陈启之主,有你我难料后手。”

    至于那陈婆子偷取邵子姜手书,意欲何为,此系后文,暂且不提。目今且说这张靖领了差事,一路打马扬鞭,直奔云骞别院而去。

    一众守门仆从见张靖亲身来此,不禁忆起昨夜违例之举,个个吓了个神魂出窍。遂彼此暗自使了眼色,通同一气将昨夜之事隐了下来。亦正是因此一举,此后又勾了多少冤业孽债出来。

    一时,张靖圈马停至众人跟前,早有个伶俐小子上前牵了马缰,殷勤将张靖自马上请了下来,其余众人忙不迭的行礼问好。

    张靖目光灼灼扫视众人一周,手中马鞭利落的挽了一个鞭花,方才敛容问道:“昨儿夜里可有异常?”

    众人心中皆是叮叮作响,昨夜那个灰衣老者当先一步,打恭笑道:“老哥哥交代的事儿,做弟弟的怎能不守好这门。”

    “小老弟原来跑这躲闲来了。”张靖见是熟人,才收了肃色,还礼笑道:“有老伙计这句话,我哪有不放心的。”

    两人又叙了些别后寒温的话,张靖才问道:“听说昨儿夜里,院里险些闹出人命来,老弟可知道是何原由?”

    “只听得是两个得了脸面的丫鬟吵闹,说是见了血。可这内里细由,小老儿外门伺候的粗物,又哪里敢打听。”那灰衣老者哂笑一声,接言道。

    “那昨儿夜里可有什么人进出?”张靖追问道。

    灰衣老者眯眼想了半晌,憨笑道:“昨儿夜里是夫人发的话,请医治药的直闹了半宿,这进进出出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小老儿又哪里记得清。再说这里面的姑娘们身子金贵,咱们也不能瞪着眼儿瞧不是。”

    张靖又问了两嘴,也多是些套话儿。又因着从邵长韫哪里得了话,也息了深究的心思。索性止了话头,只与那灰衣老者说些城中的新鲜事儿。

    不多时,沈辛夷便差了王家嫂子来,通传张靖进里叙话。张靖应了差,同众人告了罪,便大步向院内走去。

    欲知其后又是怎样一番景况,且听后文细述。

第三十五回 阴计得逞() 
如今且说张靖随了那王家嫂子,行至别院内待客正厅,便见沈辛夷业已端坐于主位之上,秋玉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两溜雁翅般立在沈辛夷身后听差。

    张靖见状,脚下紧行了两步入了正厅,躬身行了见礼。

    “张叔还是这般,妾身是小辈,可当不得您老的礼。”沈辛夷早便起身相迎,半侧着身子避过,又将张靖向下首的椅子上让。

    张靖推脱不过,谢恩坐下,直入主题道:“爷听说昨儿夜里出了些差错,唯恐夫人并两位姐儿受惊,特差老奴过来问问。”

    沈辛夷闻言,便是一愣。此事原系内宅之事,若是论起来,本不应说与张靖这一外男知晓。可如今张靖既借了邵长韫的名头,少不得便是爷的意思。既是如此,必是要卖个面子与张靖。

    沈辛夷心中明了,轻叹道:“昨儿夜里,不过两个丫鬟儿赌气拌嘴,谁知竟见了血。张叔既来了,少不得要请您老给明断明断。”

    “如此,老奴便献丑了。”张靖抚须笑道。

    秋玉不等沈辛夷吩咐,早差了小丫头将环儿并相关人等传来。

    逾时,便见桂枝搀着环儿远远而来。那环儿昨儿夜里折腾了半宿,才堪堪拣回条命来。目今,因着是沈辛夷的传唤,才强撑着病体挣扎起身。待进了正厅,业已是面如金纸、残喘微延。

    沈辛夷见环儿这般模样,赶忙免礼赐座,许她坐下回话。又是好一通折腾,众人才接回方才话头。

    “环儿,你且将昨儿的事,如实告诉张管事,自会有人替你做主。若是胆敢欺瞒,我也是容不下你的。”沈辛夷敛容说道。

    “是,奴婢……不敢欺瞒。”环儿强撑着坐正,喘吁吁地回道。

    环儿见沈辛夷颔首,便将昨儿下午葡萄园一事,并邵子姜屋中之事细述了一遍,又不动声色的隐去了手书一事。

    “那昨儿夜里是怎么回事?”沈辛夷问道。

    “奴婢是见秋玉姐姐忙着夜宴的事儿,无暇分身,便自作主张拦了活计,替她去寻红凝姐姐的。“

    秋玉见沈辛夷以目相询,忙不迭回道:“确实如此,我想着许是红凝叫事绊住了脚,本想亲自寻去。又因着一时走不得,便差了这丫头。”

    环儿心下冷笑连连,委屈道:“奴婢园里转了两圈,好不易才在湖边寻见了。谁知还未曾说话,红凝姐姐便要打要杀的。”

    “红凝才不是这般人,虽说一双嘴皮儿尖似刃,可这心比豆腐还软,又怎会得理不饶人。”秋玉忍不住替红凝辩解一番。

    环儿见秋玉言语间仍护着红凝,遂眸中一闪,泪珠滚动其间,哽咽道:“都……是环儿的错,若是环儿当时能忍下一时委屈,不去回嘴。红凝姐姐也不会用簪子戳我……现在还……”

    环儿立起身子,急声争说了两句,便娇喘细细地歪倒于椅中。

    “你!”秋玉听环儿言语之中,处处暗藏机锋,不禁怒上心头,厉言出声。

    环儿遮唇挑起一丝冷笑,斜眼看向桂枝。桂枝会意,自袖中掏出一只细银发簪,呈于众人眼前。

    那银簪也就成年男子的巴掌长短,簪头透雕成玫瑰花式,样子小巧精致,簪身上尤挂着阴干的血污。众人一瞧,便知这是凶器无疑了。

    沈辛夷随意瞥了一眼,便阖下双眸,语意清冽道:“秋玉,你一向与红凝交好。这簪子,想必你也认得。”

    “我……我……”秋玉绞着手中帕子,吞吐不能成言。她心中明了,这簪子她前些时日里还见红凝戴过,这必是红凝之物无疑。

    “昨儿夜里,我便瞧出了你的异样。又顾念着人多,这才未曾细问你。”沈辛夷面色沉沉,厉声问道:“昨儿夜里若不是这丫头命大,便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如此,你还要包庇红凝吗?”

    秋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惶说道:“夫人,我与红凝自小一处长大,又怎会不知她的为人品性。红凝就算再怎么泼辣,也不会生出杀人的念头,这肯定是哪里有了什么差错。”

    环儿眸中冷寒一闪而过,咳喘了几声,声泪俱下的哭道:“秋玉姐姐,环儿知你一向与红凝姐姐交好,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环儿也……也未曾想到红凝姐姐会下此狠手……”

    秋玉听环儿此番添油加醋,再也忍不得心中怒意,大声呵斥道:“住嘴!红凝也是你说得的!你是得了谁的好处,这般往红凝身上泼脏水,非要生生逼死她才肯作罢吗!”

    “姐姐……环儿没有说谎。”环儿见沈辛夷面有不忍,索性扑倒在地,病体颤颤难自持,尤痛哭道。“环儿是清白的,求夫人做主……”

    秋玉双眸透红,恨不上上前撕咬环儿,恨恨啐道:“枉我当日那般抬举你,竟生生养出只白眼狼来!”

    两人一个气焰高涨似烈火,一个凄凄惨惨如弱草,众人心中天平立倒。

    沈辛夷猛然拍案,喝道:“秋玉,你还不说实话。非要我寻了别人来问,你才死心吗!”

    “夫人……”秋玉嗫喏了两句,她从未见过沈辛夷这般怒貌。她知此事至此,已无回环之地,瞬时颓然跪地,声噎语塞道:“回夫人,这簪子是……是红凝的。”

    环儿心底长舒了一口浊气,至此才真正放下心来。

    就在此时,一直缄默不语的张靖倏然开口道:“既然这凶器都呈于此处了,那这行凶者呢?”

    沈辛夷面露难色,涩然道:“自昨儿夜间便不见了人,丫鬟婆子亦寻了几遍,也未有任何消息。”

    张靖凝目细思,红凝这个丫头也算是他自小看大的,脾气品行没有不知的。可方才环儿这丫头,句句直戳红凝死穴,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怎奈红凝那丫头又失了踪迹,诸事皆是环儿的片面之词,若是全然相信,未免又太过武断。

    沈辛夷见张靖愣愣出神,不禁轻唤道:“张叔,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靖本就不擅权谋之术,脑中早就一片乱麻。目今见沈辛夷相询与他,索性将一应猜疑尽数撇开,沉吟道:“这般看来,所有争议皆出在红凝那丫头身上。依老奴之意,还是先别呈报官衙。将那丫头寻回来,再做打算。夫人看这般可好?”

    “说的也是,就依张叔所言。”沈辛夷欣然同意。

    “那老奴明儿就发下赏格,晓谕众人。”张靖抚须而笑,出言将此事敲定。

    沈辛夷见环儿颤索索的卧于地上,不禁心生怜意,恐委屈了她,便笑道:“你且回去好好养伤,待明儿身子骨大好了,红凝的缺便叫你顶了。”

    那环儿本见众人皆向着红凝,心下早有不满。现下有了这般意外之喜,自是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自己肩伤撕扯,忙不迭磕头谢恩。

    沈辛夷忙命桂枝将她搀回屋内休息,又将秋玉打发回房面壁,以警示众人。待诸事皆妥,方与张靖说起闲话来。

    这环儿再次得了脸面,众丫鬟婆子自有一段奉承讨好话儿。环儿卧于榻间,看着众人各色嘴脸,心中冷笑出声道:

    红凝姐姐,一路走好,妹妹在此叩谢了。若有来世,还请切记,欲为花中魁,莫怜叶下草。

    自此,这环儿又是另一番天地。欲知此后又有何故事,咱们后文慢慢叙说。

第三十六回 糖蜜藏刃() 
如今且说这正堂使计颠黑白,后宅却是姐妹情合暗潮生。

    因着昨夜于湖边瞧见了身染血污的环儿,邵子期不禁忆起枉死的朗月,登时受了惊,神魂俱乱。被岱雪带回房中后,便一直怔怔出神,独卧于床间,亦不言语。

    岱雪只当是小孩子精力浅,也未曾在意。一时伺候着子期盥洗毕,便熄灯垂帘,自睡于外间榻上相伴。

    谁知到了半夜,岱雪便听得帐内声声呜咽传来。赶忙披衣进去看时,却是邵子期叫梦魇住了,挥拳蹬腿的闹个不停。岱雪搭手往被里一摸,皆是满头满身的汗。

    岱雪搂着子期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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