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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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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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一点子吃食,又值得什么。”环儿心念一动,语调清丽道。“日后你若是想了,只管找我去。这点子东西,姐姐我还是拿的出手的。”

    “可是当真!”桂枝忙不迭吞了糖,直着脖子问道

    “怎么说我也是个二等丫鬟,还能耍你这小丫头不成。”环儿沉了脸,哼道。

    “那就有劳姐姐看顾了,今后姐姐说什么,我保管囫囵咽下。”

    “瞧把你喜的,你若是知事,我环儿也是投桃报李的人物。”环儿眉眼一挑,面上挂了笑,又问道:“环儿,你可是这府里的家生子?”

    “恩,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生下来就是个丫头命。”桂枝拣了块糖舔着,含糊不清道。“可惜爹娘在主子跟前没脸面,累得我到如今还是个粗使丫头。”

    “哦……”环儿长长应了一声,状似无意道:“你可是一直都在大姑娘屋里伺候。”

    “恩,不过说是在姑娘屋里伺候,可这里面的差事哪能碰得到的。那都是些精细活计,自有大丫头主持,哪能轮得上我这种小丫头。”桂枝瞥了眼墙脚扫帚,努嘴道。“打记事起,便是个扫帚姑娘。伺候了姑娘这么多年,也不及姐姐有运道。”

    环儿哂笑两声,当先挑帘进了屋子。她游目四顾一番,笑道:“都说大姑娘书法精湛,乃是一绝,每日必要临帖几行才罢,怎么这书案上倒干净,一张墨宝都瞧不见。”

    “姐姐来姑娘身边伺候的时日短,怨不得姐姐不知道。”桂枝压低了声调,小意说道:“姑娘练字时的纸笺都是叫红凝姐姐收着呢,用时才叫她摆出来。平日里都是锁在箱子里的,别人可是碰都不许碰一下呢。”

    “怎么就这般金贵,难不成还是金子镶的?”环儿眸中沉色一闪而过,不禁抿紧了唇角。

    “姐姐说笑了不成,再贵重也不能越过天去呀。”

    “那怎么就这般小气,不过几张平日里的临摹随笔,还不许别人瞧上一眼了。”

    “可不敢这么说。”桂枝四下巡视了一番,嘘声说道。

    环儿轻挑眉尾,意欲套出桂枝的话来,遂笑意晏晏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难道这此中还有什么缘由不成。”

    “可不是。”桂枝眼睫轻眨,一副与有荣焉貌,笑道:“咱们大姑娘字儿写的好,外面求字的人更是不少。可姑娘又是个谦逊贤良性,说什么涂鸦之作,不堪入目。且又是闺中之物,哪能随意示人,便从不肯与了外人。”

    “那也不值如此。”

    “还不是因前年有个小丫头,暗下得了外人的好,悄悄偷了姑娘的一幅字。正要夹带出去时,可巧叫红凝姐姐给撞破了。为防着这个,现今才有了这条规矩呢。”桂枝挑了眉,恨恨说道。“也都是因那丫头蹄子浅,引得红凝姐姐镇日里跟看贼似得防着我们。”

    “这倒难办了。”环儿绣眉微凝,喃喃说道。

    “姐姐说什么?”桂枝持了拂尘,正忙着扫榻上的坐褥,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环儿微一愣神,笑道:“我是看这天色不早了,姑娘想是要醒了。还不快去滚些热水来,预备着姑娘起身用。自己想挣份脸面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哟,可不是。多谢姐姐提点。”桂枝应了一声,火急火燎的去了,只余了环儿一人在屋。

    环儿见桂枝走远了,才轻步上前,悄无声息的掂了几个木匣之后,便锁目于其中一匣之上。

    怎奈这木匣之上铁将军把门,环儿也只得暗下着急。她知邵子姜房中凡上锁的匣子,除了她自己手中的总钥匙外,另有备份的一把,一应打趸交于红凝看管,且那钥匙就系于红凝腰间。

    可难就难在这串钥匙,红凝无论起居坐卧,竟是半刻都不肯离身的。自己若是想取得这匣中物,必得想法将这匣子的钥匙顺出来才是。

    环儿踱步两圈,凝眉深思。自她被沈辛夷抬了等级、跟了邵子姜之后,这红凝便处处与自己作对。自己若是应那人所求,偷一副邵子姜的日常随笔出去,困难倒是平常,只怕这事后两患,祸及自身。

    目今出了葡萄园这档事后,红凝必然会更加提防自己,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若是此时近她的身,将那匣子钥匙顺出来,无异于火中取栗。一个不慎,岂不是要将自己搭进去,此为第一宗隐患。

    这第二宗隐患却更是难圆,若是自己顺了那钥匙出来,一时得手,可这事后却又如何了局。姑娘失了东西,阖府上下必然竭力追查。若是那人口风不紧,将自己攀扯出来。只这背主忘义一条,自己必是得不了好的。到时,岂不是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正是因此,环儿才左右为难。本欲下手,却又顾虑重重。若是不睬,又着实眼馋那人所许重利。要不是今日葡萄园一事做引,环儿还未曾想着真正出手。

    环儿心中千回百转,意欲寻出一条可行之计。倏然,她凝目于书案之上,一计顿生。

    欲知环儿所行何计,咱们下回接着细说。

第二十九回 得偿所愿(一)() 
上回说到环儿一时心领神会,犹如拨云见日,一计顿上心头。如今接续前言,细述此计其中细由。

    且说环儿眸中狠绝之色顿起,牙关一锁,抬手便撩了自己的衣袖。

    只见如玉藕臂上,一块青斑煞是夺目。环儿咬牙狠狠心,抬手便狠拧了自己臂间软肉一把。真是旧伤未好,顿添新伤,让人不忍直视。

    环儿眸中水色润润,一行清泪倏然而下,当得是梨花重锦春带雨,杨柳伏低霜满枝。环儿也不欲遮掩,倒是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

    彼时,邵子姜独卧里间榻上,正值浅酣将醒、似梦非睡之间,忽听得帘外似有哭声遥遥传来,一时惊醒过来,开口唤道:“是谁在外间当差?”

    环儿眸中得色一闪而过,又暗揉了眼角两下,才状似无措的应道:“是我,环儿。姑娘可是要起了?”

    “你且进来吧。”邵子姜轻声唤道。

    “是。”环儿缓步上前,挑了外间的软帘,却磨蹭着不肯上前,只立在雕花隔前回话。“红凝姐姐不在,姑娘有什么事嘱咐我便是。”

    邵子姜见环儿眼圈通红,猜方才必是她在外间抽泣,遂放缓了声音道:“你且过来我瞧瞧。”

    环儿低首掩下面上兴色,身子扭捏了几下,才缓步移至榻前。邵子姜抬手拉她坐下,环儿唬得连称不敢。两人拉扯了半晌,环儿才半侧着身子,坐于脚踏之上。

    邵子姜抬了环儿的小脸,见上面尤挂着两行浅浅泪痕,遂惊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的哭成这的样子。”

    “没有没有,是沙子眯了眼。”环儿嗫嚅说道,侧首避开了邵子姜的目光,手上不自然的掩了衣袖。

    邵子姜见环儿顾左右而言他,只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心底疑惑顿起,拉了环儿,便掀了她的袖口。只见藕臂之上,块块青斑层层叠加,张牙舞爪的很是骇人。

    “姑娘别瞧,仔细污了您的眼。”环儿一声痛呼,却不遮掩自己臂上的伤痕。

    “怎么就伤成这个样了?”邵子姜怜惜问道,双手颤颤着不知该握哪里才是。

    “是我……我自己不当意,不小心磕碰着了。”

    “磕哪能磕成这个样子。你瞧瞧,这儿还有两个栗子大的指印呢。”邵子姜启唇轻吹了两下,又心疼道。“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我替你做主便是。”

    “没有,没有的……”环儿吞吐难言,眸中清泪漱漱而下,只一味摇头,再不肯多言一句。

    “可是红凝欺负你了?”邵子姜试探道。

    环儿猛然一愣,浑身上下瞬时颤抖的如风中秋叶一般。

    邵子姜心中顿时明了,幽幽叹道:“也怪我平日里太宠她了,竟是惯出个无法无天的样子来。”

    “不是的,是我自己做事不当心的。”环儿瑟瑟无力的辩解道。

    “姑娘可是醒了,远远地便听见声响了。”

    正当此时,外间一声娇言轻笑,红凝打帘进来。抬首便见环儿一副春花带雨的娇弱模样,正斜靠于子姜榻前,眉挑阴笑,面有得色。

    红凝只觉胸中一团怒火烈焰直涌而出,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小蹄子,趁我们都不在,等着这个巧宗儿往上爬。”

    “红凝。”邵子姜凝眉轻唤。

    “姑娘先别同我理论,这蹄子我可是饶不得她了!”红凝挽袖上前,便要拉扯环儿。

    环儿未曾想红凝会此刻回来,心下亦是大惊。不料红凝上来便是这般狂态,心中一动,欲借势而为。

    “姑娘救我!”环儿嚎了一嗓子,越发向后靠去。

    “凭他今儿是谁拦着!我非得给你这下作行子卸只爪子去!”

    两人你拉我扯,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哐啷一声闷响,蹋边一只茶碗跌了个粉碎,茶水泼了两人满身满裙。

    “姑娘。”红凝喃喃道。

    邵子姜指了环儿臂上青斑,一改往日柔声细语,厉声说道:“不过还是小丫头,难为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红凝怒不可遏,眼锋如利刃般直指环儿而去,尖声道:“好丫头,跑这来给我上眼药了,倒是好本事。”

    “红凝,环儿未曾言及半分不利你之言。倒是你一时进来,便是满口撒村、混打混杀的,你的眼里可有我这个主子。”邵子姜掩下眼中痛色,抿紧薄唇。

    “姑娘,是她自己不知事……”红凝尤竭力辩解道。

    “你只说有没有动过手!”邵子姜语气绵软,悠悠随风四散。

    “有。”红凝挺身仰首,激昂之声顿起。“有错不罚,如何服众。”

    “她有何错?”

    “私闯禁步之地,偷食主子之物。”

    “有错当罚,但不应动用私刑。”子姜肃容而对,语调平波无痕道。“红凝,你可知错。”

    “姑娘……”红凝见子姜动了怒色,惘然若失,一时失神愣在当地,声涩语咽几不成调。

    “认错!”子姜执意道。

    “我无错,为何要认!姑娘只听这片面之言,便疑心与我,真真枉费了你我多年的情分。”红凝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朗声说道。言罢,她抬首幽幽望了子姜一眼,摔了帘子自去了。

    “哎……”邵子姜长舒了腔内郁结之气,执了环儿的双手,安慰道:“红凝素来这般脾气,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是环儿阅历不足,还要多跟红凝姐姐学学才是。”环儿恭顺回道。

    “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可不许记恨。”邵子姜抽了帕子出来,替环儿抿去眼尾泪珠,笑道。“快擦擦,好好一张脸儿,都哭花了。”

    “奴婢不是因为委屈,姑娘这般看顾我,环儿哪能不知好歹。”环儿抿了泪珠,哽咽道。“只是一时心殇,想起了家中长姐。”

    “你姐姐?”邵子姜柔声问道。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家中便只余下家姐与环儿两人相依为命,再无别人的。”环儿面上悲色尽显,徐徐说道。“奴婢自幼承蒙长姐看顾,一时见姑娘心善,这才落了泪,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骨肉亲情,无妨的。”邵子姜柔柔一笑,“不过这事,怎么未曾听你提起过。”

    “奴婢既入了咱们国公府,自是要斩断前尘旧事。那能光挂念着府外的事,今儿是环儿失态了。”环儿遮了眼角,眯着眼暗中打量子姜神色。

    “天伦同气,人之常情。”邵子姜柔柔安慰道。“若有机会,且回去看看吧。”

    “多谢姑娘体谅。”环儿眼珠一滚,又哀声叹道:“离家日长,却连封家书都未曾奉上,可恨可恨。”

    “怎么不递封回去?”

    “家姐未曾教习奴婢认字,这深宅大院之中,又哪里去寻代笔先生。”环儿垂首默然道。

    邵子姜心念一动,笑道:“这个好办,今儿我便串个代笔女先生。”

    “可是姑娘的字,不是不给外人瞧吗?”环儿面露难色,又婉拒道:“不成不成的,再坏了规矩,红凝姐姐必不饶我的。”

    邵子姜被环儿一激,笑道:“这是我许了的事,无碍的。”

    环儿得了意,一时伺候着邵子姜起身后,便忙着铺纸研磨,殷勤侍奉左右。

    子姜提笔沾墨,笑道:“环儿家中本名为何,我这笔下亦好落款。”

    “奴婢本名玉娘。”环儿如是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后文细述。

第三十回 得偿所愿(二)() 
如今且说邵子姜闻得此言,手下一顿,一滴浓墨便自笔尖滚落而下,于纸笺之上晕染四散。彼时,邵子姜面上微凝,一抹红晕渐次爬上面颊。

    环儿低呼一声,殷勤上前替了子姜换了素宣。又见她执笔恍惚、神魂茫然,遂轻唤道:“姑娘,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邵子姜倏然惊醒,贝齿轻咬,言语凝涩道:“没有,你且说吧。”

    环儿不知邵子姜此番神态究竟为何,便未曾在意。娇声出口,自己随意胡编了一封家书说与了邵子姜。

    邵子姜见环儿神色端凝,亦敛了心神,掩下面上异色。手中竹笔转了两圈,终是恭楷写下“玉娘”两字,未用它字代之。

    两人你述我写,足有一顿饭的工夫,子姜才收了笔。环儿一时烧蜡封了信口,还不待干透,便揣入袖中。

    邵子姜见环儿猴急到这般,便笑道:“那里就急成这个样子,还能生出翅子来飞了不成。”

    “它若是能自己飞,也省的我再去寻只雁儿来载它。”环儿莞尔一笑,打趣道。

    “你瞧瞧,白得了个代笔先生还不知足,现又要寻个做白工的信使儿,好不知耻。”

    两人正说笑间,便听得门上帘笼轻响,有个小丫头自外间进来传沈辛夷的话说:“夫人叫我来告诉姑娘一声,今儿夜里在那葡萄园里摆席。姑娘若是起了,叫姑娘只管先到那里去玩,不必到夫人跟前候着了。”

    “母亲可起身了。”邵子姜问道。

    “秋玉姐姐正伺候着夫人梳洗呢,说过会直接去园子。”小丫头笑道。

    “知道了。”邵子姜颔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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