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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第一节课上轻率地发出“投靠我们共工吧”这样的招揽时，所得到的回应大大超出了小正太的预料。
“呸！”
“逆族！”
“祝融的妖族大人们会找到你们，撕碎你们！”
“只敢耍些偷鸡摸狗伎俩的懦夫！”
场中三千多名俘虏对招揽的反应寥寥，反而是响起了零星的痛骂声，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小正太感到十分诧异和沮丧。他那对于五行术法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妖族把人类当做低等生物甚至是食物的时候，依然会有人会替它们说话，哪怕违背自己的族群也在所不惜。
身为虞舜众弟子的团宠，这位四师弟兄内心的困惑，哪怕在晓拍和熊灵事件上和小正太发生了一些龃龉的大师兄，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关心，但劝慰的工作，最终还是落了在被公认为最合适人选的姜尚身上。
“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就像你每天的早课和晚课一样，这不是生活所必须，也并非是先天就有，可是一旦有一天让你停下来，你就会全身不自在，就好像那一天并不完整一样，总觉得落了些什么。”
师兄弟两人并排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荡着双脚，一起看着十万大山绵延的群峰之上那一轮如钩的新月，感受着山间凉凉的晚风，不紧不慢地闲聊着。
“可是，这和习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轻轻拍了小正太的肩膀，姜尚看着已经熄了篝火一片静谧的营地，轻轻地解释。
“有妖族庇护，人类才能生存。这是过去六千年里，人类整个种群最大的习惯了。而且，不论在哪个时代，每个种群的内部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就像有光的地方必定有阴影一样，有人对妖族恨之入骨，必然就有人对它们噤若寒蝉，甚至当对力量的畏惧上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产生一种类似崇拜的情感。事实上，就像我们把妖族人为划分为鹰派和鸽派一样，在我们人类内部，同样也存在着亲妖派、反妖派以及中立派。”
感到世界观被冲击的小正太，虽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迷茫，但是仍然保有了基本的思考。
“这所谓的亲妖派和中立派，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氏族里看到过。”
“因为师傅说过，只有时间才是检验一切真相的唯一标准。”抛出了和天水部落某个长老类似的观点后，姜尚笑着揉了揉小正太的头发，“如果你再早出生几十年，或者再多和族里的老人们聊聊当年的往事，就会发现族里非但有过亲妖派的存在，而且在鬼脸蟹妖最为猖獗的岁月里，甚至有人主动安排交出族里的婴儿血祭，以此来讨妖族的欢心。”
他看着一脸惊诧的小正太呵呵笑了起来。
“不用那么惊讶啊。不是所有人类都有超越时代的远见和向死而生的勇气的。在生存本能的支配下，牺牲少量个体来保证整个种群的延续，反而是最符合那个时代人类整体利益的做法。”
“这种行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应该被吊死的做法。”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两人旁边的树干陡然打开，走出了一个娇俏的女子，她白嫩的脚丫子踩在树干上，轻轻巧巧地走到了树枝的尽头，在那细小的枝头坐下，轻盈地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大师姐你这种利用木遁来偷听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况且我需要做偷听这么低级的事情吗？”
女子不爽地拉过一根上方的树枝，把枝头的树叶拉到了眼前，然后一改不爽的脸色，满脸温柔地问道“你好，能告诉我刚刚这个嗑药筑基的说了些什么吗？”
在满头黑线的姜尚面前，龚毅把那片树叶贴到了自己的耳边。
“三师兄。”
“恩？”
“你为什么老是要去说大师姐，然后总是被回呛得很惨？”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啊！关于我刚刚的理论，你的眼前就是一个非常生动的例子。”
“”
“谢谢。”那边得到了答案的龚毅，松开了手中的树枝，一反常态地没有对姜尚冷嘲热讽，而是环抱着双腿，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
“说起来，老三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啊。”
“那段被鬼脸蟹妖所支配的恐惧”
一旁的两人看着娇俏的女子沉入回忆的脸，一时有些默然。
过了一会，还是小正太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大师姐，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啊”
“那时候，族里有相当一批人，对反抗鬼脸蟹是持反对态度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一道从天而降的流光落了下来。小正太和姜尚同时转身拱手行礼，而龚毅则抬了抬眼，什么也没说。
“晚上巡查，刚好看到你们都在，”一脸微笑的共工大师兄倚靠在树干上，“那时候师妹也还还是让我来和你们说吧。”
第九十四章 当年（）
新月如钩，静静地挂在天边，为荒蛮的十万大山增添了一份静谧的神秘感。如水的月色下，共工氏族的几位先生们，在高高的枝头上或坐或站，形成了一个个别具生气的剪影。
大师兄的声音，在这荒凉的夜色中，缓缓传了出来。
“说起来，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才十五岁，师弟比我小几个月，师妹更才五岁。”
“照大师兄的说法，”姜尚突然开口打断道，“当时族里能战的修士，岂不是只有师傅一人？”
“十一人。”
“嗯？”
“除师傅这个金丹修士外，当时族里有筑基修士六人，凝气修士四人，共计十一人出战。”
姜尚若有所思，龚毅则静静地坐在枝头，一言不发。只有小正太一脸错愕地问道“这些人现在呢？”
“都死了啊。。。。。。”
随着这样的回答，场面顿时有些沉默，似乎是为那些牺牲了的前辈们默哀。
五十年前的某个晚上，共工氏族里火光连天，连隔着八百里洱海的祝融那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族人的哀嚎，妖族的怒吼，修士的呼喝，连带着空中时不时爆发开来的各类五行术法，和冷不丁划破长空的道兵形成的匹练，如同绚烂的烟花般爆炸开来，让这个寻常的夜晚看起来十分得不寻常了。
在一片混乱中，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四散的人群中疾驰，向着氏族最中心的位置靠近着。他们身手利落，但是眼神中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心。
“师兄，”说话的少年个子看起来偏矮些，相貌也比较普通，他抬起头，向着领先了半个身位的同伴问道，“我们这样好吗？”
被问到的是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小伙子，虽然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依然对着自己的师弟挤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放心吧，没事的。”
“可是。。。。。。爹说过让我们在家里等消息的。”
年轻的洪涛把手搭上了师弟的肩膀，打断了他的犹疑，“我知道，我知道。但师傅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师弟，你难道不担心吗？更何况，你难道不想一起去救师娘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虞弘眼睛顿时红了，他的脚步快了几分，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音。
“嗯”
“现在我们快点赶到海楼，看看能不能帮上师傅的忙。”
少年对自己的师弟这样说着，似乎也是在为自己这次擅自的行动找着理由。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瞟到了前方地下一个快速移动的隆起。
那是？
“小心！”
一把推开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虞弘，洪涛一个利落的翻滚，同时双手掐诀，一股锋锐的庚金之气凭空而起，向着地下狠狠刺了下去。
想象中的着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滑腻的感觉，把庚金之气的锋锐卸掉了大半。与此同时，一个粗大的条状生物破土而出，一张大嘴朝着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洪涛咬了过去。
一声巨响，大嘴重重砸到了地上，清脆的咀嚼声随之升起。
“师兄！”一旁几乎是被变故惊呆了的虞弘，已然有些带了哭腔。
“我。。。。。。没事啦。。。。。。”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虞弘定睛望去，只见一堆泥石瓦砾的下面爬起了一个黑影，在今夜光影绚烂的夜空下，显露出洪涛那被鲜血浸满了的半个身子。
“不过师弟啊，我想我要向你道歉。”鲜血淋漓中的少年依然微笑着，但笑容中带上了一些苦涩，“也许我们的确应该待在家里等消息的。”
从地下钻出的粗大黑影，此时已经显露出了全部的身形。扭曲的身体，滑腻的表皮，狰狞的巨嘴横亘在了两人的眼前，大嘴攸得张开，吐掉了被嚼成碎屑的泥石。
师兄弟两个同时认出来，这是癸水部那条五百年道行的泥鳅。
“你们当时碰上了一头大妖？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起？”尽管当事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龚毅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只能算是准大妖，”洪涛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已经满五百年道行，但是妖族天赋还没有完全觉醒。不过，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已经几乎是令人绝望的强敌了。毕竟我当时才凝气后期，而师弟才刚刚开始进入凝气中期，开始修炼五行术法。”
“后来呢？是师傅来救你们了吗？”一旁的小正太问道。
“那个流血夜凶险异常，师傅他们自顾且不暇，哪有余力来兼顾我们两个偷偷跟过来的孩子？事实上，按照计划，师傅他们会第一时间袭杀全族二十余个大小妖族，最后集中力量围剿鬼脸蟹妖。所以，那只泥鳅妖的出现让我心里非常担心，生怕是师傅他们行动失败了。但当我死死盯着泥鳅时，发现它那双阴狠的小眼睛在我们身上上下打量着，看起来似乎对周围的混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只是师傅他们行动时漏下的一个漏网之鱼罢了。”
“贱族。。。。。。你刚刚使得是什么手段？族里又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表情的泥鳅，大嘴开合，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是说这漫天的光华吗？”洪涛喘着气，不动声色地回复着体力，“那应该是师傅他们在带人袭杀所有妖族，算算时间，现在你可能是整个共工氏族唯一活着的妖族了。”
一声尖锐的嘶鸣，表达了泥鳅对洪涛话语的态度。但是周围不寻常的景象，的确让它心存疑虑，于是嘶鸣过后，又是一阵诡异的长嘶，洪涛知道，它这是在向其他妖族发出确认的信息。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洪涛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下了一半，看来师傅那边还是进展顺利的。
至于自己这边嘛。。。。。。
擅自把师弟带出来已经是错，如果再让师弟死在这里，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师傅他老人家。
“师弟，你先去找师傅，我来挡住这条泥鳅。”
“。。。。。。不。。。。。。我不走。。。。。。”在一边明显已经怕得两腿直发抖的虞弘，却是拼命地摇着头，“我们一起走。。。。。。”
洪涛大急，张口就要训斥，却见对面的泥鳅猛地扎入地下，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而来！
第九十五章 当年 中（）
凡是超过五百年道行的妖族，都会觉醒一项天赋能力。这种能力依照妖族本体的种族不同而五花八门，有十分诡异的，比如驺吾的吞食情绪的能力也有强横霸道的，比如朱雀的无色火和火遁。
眼前的这条泥鳅，道行刚满五百年，天赋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已经有了一些雏形，依稀是泥鳅妖族特有的“卸力”天赋。对于一个妖族来说，这种天赋算不得多强，无论面对火行还是水行都形同虚设，但是对于多以锋锐为武器的金行术法来说，却显得十分难缠。
更何况，以自己区区凝气后期的修为，对上一头五百年道行，天赋开始觉醒的妖族，孰强孰弱，年轻的洪涛心里也完全没底。他的庚金之气固然是少见的金行变种，锋锐无匹，但从刚刚的交手来看，每当触及泥鳅表皮时，力道就会被那些滑腻的鳞片与粘液带偏许多，十分力道，顶多能击实五分，留下几条不疼不痒的血痕。
这怎么打？
缺乏有效攻击手段的洪涛，被泥鳅追打地狼狈不堪。在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次迅猛的攻击后，少年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同时感受到腿脚开始有些发软无力起来。在他的背上，第一次攻击中留下的贯穿整个背部的巨大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渗着血。
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要先失血过多了，而一旦动作因此而变得迟缓，分分钟就会变成后面那条老泥鳅的点心
少年心中焦急，眼睛瞟到了在一旁揪心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师弟。
“师弟！用你平日训练那一招！”
“哦啊？”下意识答应下来的虞弘，一下子又迟疑了起来，“我我不行的”
“快点！师傅不是说过么，发挥你的潜力，你的心火是可以超脱五行之外的”又一次堪堪躲过致命的攻击，着急的洪涛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我”本就有些惊慌失措的虞弘，突然狠命一闭眼，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大叫。
“啊”
随着叫声，一股诡异至极的感觉笼罩住了整个战场，就连杀得兴起的泥鳅精，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面貌普通的少年双手掐诀，直直指着自己的方向。这看上去架势十足的一击，让它不由得扭头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贱族！”
感受到自己被愚弄了的妖族，怒吼一声，扔下洪涛，冲着有些六神无主的虞弘杀了过去。看着狂奔而来的狰狞巨兽，还维持着刚刚掐诀姿势的少年心中一片迷茫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