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开口了,是郑星辉。
“嫂子。对不起。”初心抬头看他,他像是又沧桑了许多,胡子没剃,神色憔悴。
“你怎么了?”初心感到十分诧异。
“都是我不好。我和你不过讲了几句话,你就掉进海里了。昨天那个出事的经理对我殷勤些,就给她惹来杀身之祸。太罪孽了,我这个扫把星。”
看样子他似乎知道内情,初心急得背脊冒汗,但需要稳住他,便装作不经意地询问:“星辉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杀了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压低了。
他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忙摆手:“不不,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
“那
“就是那句话,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我实在是内疚。还有一句话,嫂子,我哥是好人,但我们郑家的媳妇不好当,你要三思。”
“你说清楚。你知道谁是凶手?”
他沉默了半响,点点头,说:“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处境恐怕更危险。就算你们知道真相,也绝不能拿它他?她?怎么样。”
初心飞速地转动脑子,突然想到一个突破口,便装作不经意地说:“听雨顺讲,雪晴情况很不理想,好像凶手又去袭击她了。”
“不可能!它根本没有离开过这儿!”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闭上嘴,怕她追问,便转移话题。
“其实,我和雪晴姐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亲密。”
初心果真被吊起了胃口,问道:“亲密?”她似乎被这个词吓到了。
“没错,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很爱她。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她对外人很冷,但是自小她就对我好。我小时候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受欺负了都是她替我出的头,我非常的依赖她。我原来以为自己对她只有姐弟的情分,但那一次,她失恋了,我陪她喝得酩酊大醉,我们就我才明白,我有多爱她
“等等,你俩不是堂姐弟么?不是不可以的么?”初心忍不住插嘴。
“其实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伯母和别人的孩子,和我伯伯没关系。外头很多人都知道,但我伯伯还是很疼她,不过加倍地在外头花天酒地,我伯母因为自己这事也不好管他。”
“那雪晴出事也是因为你?”
他更痛苦了,脸都有些扭曲了,深呼吸了几下又不忘叮嘱:“你别再问了,再追究下去对你只有坏处。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提醒你,你若执意要做郑家人,便要处处留心你若要保一世平安,还是趁早和我哥分了好。”
初心还想往下问,无奈方雅兰向他们走过来,星辉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殊不知这一切,躲在逃生通道的陈天佑都听得一清二楚。
等到方雅兰母子走远,初心也准备上楼,陈天佑把她拉进了黑屋,怕她喊便用手捂住她的嘴。
记不清这是本月第几次被“绑架”了,她已不是“见鬼”体质了,看样子应该改成“遭挟持”体质。
她挣扎了几下,胡乱抓了几把,发现竟是陈天佑。
“你?你干嘛?放开我!”她想起他早餐时的冷漠态度,心中还有气呢。
他感觉到她口气的娇嗔,一时昏了头,差点忘了手头的正经事,幸好他很快清醒过来。
“别喊,接下来你要做一件事情,待会
“初心!你干什么?你这样有意思么?!”郑雨顺的声音响得很,惹得周围的亲戚都看了过来。
郑雨顺两人是来给亲友送行的,不知为着什么吵得厉害。
严初心甩开郑雨顺的手,他在后面追。
初心向郑星辉跑去,旁人投以不解的目光。
她扯住郑星辉的衣袖,不管不顾地质问:“你不是说爱我么?你为什么不带我走!昨晚上你难道只当是逢场作戏?”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员工们在窃窃私语,亲戚们开始指指点点。
郑星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父母站在一边,脸色发青。
人鱼传说()
“你不是让我和你哥分手么?那现在我怎么办呢?你不能一走了之啊?”严初心把对陈天佑的怨气都撒在了郑星辉身上,艾弘时在一旁惊讶她爆棚的演技。
“星辉,你走不走?一天到晚招惹这种人,你真是年轻不懂事啊!别淌浑水了!”方雅兰呵斥自己的儿子。
郑定海干脆向前,拖走儿子,并回头和郑雨顺讲:“你看好自己的人,别像只疯狗四处咬人。”
“没想到她看着挺正经,私底下连小叔都勾引。”卓文又在嚼舌根。
郑月明敲了下他的脑壳,说:“你以为呢?这世界上哪有这样文静温顺的姑娘,所有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她又瞟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遗憾她为什么不勾搭你?好好收收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吧!”
卓文赔笑:“月儿,你这醋劲儿也真是大。”
郑星辉不懂初心怎么突然发神经,想张嘴问问,但被爸爸拖走上了船,远远地向她投以抱歉的目光。
亲戚也渐渐散了,陆续上了船。
初心一个人去了塔湾金沙,坐在沙滩上沐浴阳光,偷偷抓了点沙土,鼓足勇气往眼睛里塞。虽说沙粒细软,但她的眼泪还是大把大把往下流,不清楚内情的人大概以为她真失恋了。
日头越来越毒,沙滩上的旅行团少了,大约去吃午饭了。
初心沿着沙滩边行进,越走人越稀少,她也热得满头汗。
突然,她做了一个危险的举动,她缓缓的步入海中,越走越远
又像出事那日一般,她感觉水里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拼命拖入海中。
难道是传说中的水鬼?她有些恐惧,死命想挣脱,但脚下的力量越来越大,她快支撑不住了
她张嘴想要呼救,鼻子里嘴里已经被灌满咸咸的海水。
就在这刹那间,她感觉脚下一松,人浮起来了,不一会便重见天日了。
她睁开眼,艾弘时架着她正往岸边游,此刻的他,浑身似是镶了金边,活脱脱就是男神啊。
郑雨顺在岸边焦急地望着她,见他们上来,赶紧递上毛巾等物品。
初心觉得奇怪:“陈天佑呢?”
“喏。”艾弘时向水里一指。
严初心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陈天佑缓缓地向他们游过来,似乎拖着什么东西。等他走到沙滩上,众人看清他身后的东西,都受到了震荡。
他拖着一只勉强算有人形的蓝色物体,那东西手里竟然还抓着一只类似的生物。
怕它们跑了,郑雨顺拖来事先准备好的大笼子,把它们扔了进去。大约是刚才水底大战过于激烈,这两个东西竟然没有挣扎,此刻正软趴趴地躺在笼子里。
见它们一直没有反应,陈天佑用瓶子装了些海水,浇在了它们身上。
慢慢的,其中一只身上的蓝光消失了,它的形状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它略动了几下,身体渐渐缩纤长的腿,有些下垂的胸,脸上竟也长出了五官。
大家还在震惊中,没留意它是裸着身体的。初心见这个“它”逐渐变成了“她”,再不穿衣服恐怕不合适,只得脱下自己加长版的防晒衣,盖在了她身上。
奇怪的是,另一只生物仍是静静地俯在那,偶尔看见它章鱼般的嘴动一动。
那个“人”抬起脸的瞬间,郑雨顺忍不住叫出了声。
“二伯母?”
他那一直端庄高贵的二伯母此刻蜷缩在笼子里,早没了往日的风采,一下子便显得老态了。
郑雨顺一时间接受不了,跑到一边强烈地呕吐起来。
“你看你儿子的样子,哼,这就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维持人类面貌的原因。你指望他能真正接受你?”
其他人都怔住了,满肚子的问题要问。
那躺着的生物开口了,短短的故事,却道出了她半生的悲剧。
你们听过美人鱼的故事么?
其实鱼类并不认可她们,因为她们有人类的形状面孔,但在人类面前,她们顶多算初具人形的怪物。
方雅兰姐妹自小生长在水底。他们家族与一般的海洋生物不同,她们会思考、会说话,他们这个大家庭几乎统领了海底世界,她们也受到了公主般的宠爱。
天意弄人,偶尔的机会,她们竟看中了一起出海的两兄弟,费尽心血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去接近他们。她们看起来美丽单纯,很快便如愿以偿。
但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命运也因此有了极大的差别。
妹妹方雅娟很真诚,总觉得自己在欺骗丈夫,便找机会倾诉身世,现了原型。哪知道把丈夫吓得半死,他完全无法接受,从此夜夜不归家。儿子出生后,发现他和正常人类无异,便接走了他,与方雅娟断绝了来往,并警告她永生不能靠近儿子。
郑定海从弟弟处隐隐听闻关于自己妻子的过往,极为震惊,与方雅兰摊牌。方雅兰并未否认,唯独不肯现原形,多年来一直精心打理自己的人皮。郑定海从没见过她可怕的真身,便心安理得地与她继续在一起,他们的儿子要得比较晚,更是当珍宝一般宠爱。
兄弟俩从此关系疏离,哥哥怕弟弟揭穿自己妻子的往事,弟弟觉得哥哥执迷不悔、不可理喻,当然其中还有些金钱纠葛。
方雅兰一直心中有鬼,害怕总有一天被曝光,便不停吹耳旁风。
郑定海也是鬼迷心窍,最后竟然同意协助老婆谋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那郑雪晴呢?我呢?还有那个无辜的工作人员?”严初心责问道。
“你们都一样,和狐媚子一样,招惹谁不好招惹我儿子,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进你们的圈套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杀人是有瘾的,你不要用他做借口了,你已经心理变态了。”
“星辉知道么?”
“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我是个严厉的母亲,不忍心他被你们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骗,为了他一个个解决掉你们。”
“何止心理,她生理就不正常啊。”艾弘时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人类就是如此肤浅。你问问她儿子,看见她这样子,能接受她是自己母亲么?”
郑星辉看了一眼“母亲”,她无力地蠕动了下,张了张嘴,他想到自己也是半个怪物,忍不住又剧烈地呕吐起来。
方雅兰在一旁凄厉地笑,似乎笑得心都滴血了。。。
桃花运()
严初心和郑雨顺伫立在侯船处外的走廊里,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吹落了郑雨顺额前的汗珠。那张标致的侧脸露出哀伤的神情,初心不知怎么安慰他。
他转过身,轻轻拥抱她一下,随即放开,他的语气里满是失落:“初心,多希望你能留
下。”
初心明白他那种寻求救命稻草的无助感,拍拍他的背,说:“上一辈的恩怨到此为止吧,你就是你,重新开始吧。”
“但我是那么懦弱,我连看一眼我母亲的脸都害怕,我想起她,既内疚又怨恨。”他捂住
自己的脸。
初心陪着他,静静地站了会。
“如果我不是怪物,你会接受我么?”
“你不是怪物。我更不是因为这个。。。。。。初心的声音愈发小了。
郑雨顺向里望了一眼,说:“是因为他吧?”
初心并不否认。
候船室内的艾弘时指指窗外,问身边的人:“你说他怎么单留了初心告别,他们俩可别假戏真做了?诶诶诶,他还抱她了!”
陈天佑笃定地摇摇头。
“本来觉得郑雨顺挺好,但他竟是妖怪的后代,恐怕配不上我们家初心。”
陈天佑像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们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哈哈哈
艾弘时觉得笑声太过悲凉。
初心进来了,陈天佑收起了笑容。
“你和你的未婚夫在聊什么?”艾弘时一副八婆样。
“私密谈话,概不外泄。”初心朝他做了个鬼脸。
“天佑你瞧瞧!他们肯定有事!”
陈天佑直愣愣地看着初心,她有些回避,低下了头,不再回嘴。
艾弘时看看这情形,觉得自己完全是大傻,那晚的事尽管天佑也解释了,但眼下最有问题的不还是他俩么?
回上海后,初心一有空便去图书馆自习,一方面刻意改善自己的作息,另一方面尽量避免和陈天佑的接触。
这日是周末,上图多了许多乘凉的老先生老太太,他们带着孙子孙女来这消磨时光。
初心忘了把手机铃声关掉,杨子姗的声音在自习室内回荡,遭到严重的鄙视,她一边道歉一边往外跑。
是陈天佑嘴里她的“小男友”方夏文。
“初心,你在哪?”
“上图啊。怎么了?”
“我来找你。”
“啊?找我干吗?”初心随口一问,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很不顾情面。
方夏文的口气果然很感伤:“我就想看看你。我们许久没见面了。你不方便么?不是一个人?”
“方便的,你来吧。”见她改了口气,电话那头的方夏文高兴起来。
初心在休闲吧坐了一会儿,方夏文便过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初心有些吃惊他的变化,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原本白净的面孔变得粗糙,脸和身体都有些臃肿了,发际线急速上升,感觉都快谢顶了。
她忍不住嚷道:“天哪!你这是干活还是卖命呀?怎么劳累成这样了?”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顶,叹了口气。
“你又不是在日企,不需要成日加班呀。”
方夏文罕见地沉默了,初心记得他从前极爱说话,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心,我告诉你真相,你千万别生气。”方夏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为什么会生气?”初心觉得莫名其妙。
“我现在很可怕吧?”
初心不知说什么合适,张张嘴便又闭上了。
“初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来找你了他捂住脸,感觉快哭了。
原来是有事相求呀,初心松了口气,情感负担一下就轻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