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我大声叫道,叫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她神情恍惚地转过头来,哽咽道:“珠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她的眼泪淌了满脸,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
我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又把她拉到我肩上靠着,安抚道:“月映,我知道你害怕,但是,现在不要说了好吗?”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跟他们说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捕快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珠娘那是梁”月映的声音断断续续。
“不说了,不说了。”我轻拍她的肩背安慰她。
程十三慌忙问道:“老四,你、你把那个公子刺死了?你怎么敢杀人呢?”
“谁说我把他杀了?”老四辩驳道,“我就是刺了一下,怎么可能把人给刺死?”
“那他怎么不动了?那不就像是死了一样吗?”程十三问。
“我咋知道。”老四粗声粗气的回答却掩饰不了他此刻的心虚。
他犹疑了一会,提着木棍朝梁公子走去,又把木棍对着梁公子。
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诶诶!”老四用木棍敲了几下梁公子的胸脯,“你是晕过去了?装什么死?”
见梁公子没反应,又用力敲了几下。
我抿紧了嘴唇,忍得厉害,心里清楚这种时候可不能发作情绪。
“死了吧?是不是死了?老四你还不赶紧过来?”程十三喊道。
月映探出头来,气愤道:“你还要做什么?你滚开!”说着便不顾我的拉扯要扑过去。
老四登时将木棍指向她。我只得死死拽住月映。
领头大哥终于发话了,说道:“够了!老四,闹出一条人命还不够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呀快走吧,这天都快黑了”人群中有人小声哀求道。
“把马车拉出来。”领头大哥走到马车旁说道。
几个汉子合力将马车推了出来。许是因那马怕生人的缘故,几个汉子都不敢近它的身。
“那这些人怎么办?”老四指了指我和月映,以及几个家丁。
一个汉子凑到领头大哥身旁小声道:“他们可都亲眼见着老四刺了人”
“咱们不是要去别的地方吗?”领头大哥顿了顿,又道,“官兵就在这附近,咱们先走要紧。再耗下去,可就真脱不了身。”
那汉子点了一下头,领头大哥又对他耳语了几句。说完后,那汉子便跳上马车,招呼了几个人跟他一块,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了。
领头大哥对老四道:“该走了。”
老四提起木棍,对我凶狠道:“如果我们被抓住了,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罢,他便跟着领头大哥和其他一干人消失在山野中了。
我紧绷的神经这时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月映跪坐在梁公子旁边又哭开了,口里不停唤道:“梁公子梁公子?”
我这次没有制止她,而是晃了晃梁公子的手臂,轻声道:“梁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梁公子?”见他没有睁开眼,我又带着疑惑唤了一声,用力晃了晃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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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昏迷不醒()
他为什么还不睁开眼?
我既焦心又疑惑。
难道他以为这还在演戏吗?这不需要了,不需要他带着伤配合了。
“赶快醒来呀,梁公子。”我的语气有些急迫。
月映抹着眼泪,伤心道:“珠娘,你别这样梁公子他,已经没了。”
“胡说!”我斥道,感到有些气恼。顿了顿,又同月映解释道:“方才他只是装的,他明明还活着呢。”
月映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哑着嗓子问道:“真的吗?”
“嗯!他当然还活着!”我的语气相当肯定。
月映这才收了眼泪,手轻拍着梁公子的胳膊,道:“梁公子,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你醒过来吧梁公子?”
可梁公子依旧阖着双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心里生出一丝恐慌,忙将身子探上前去,缓慢而犹豫地抬起一只手来,却又停在了他嘴唇上方的一手掌的距离处。
这样凑近去看他,才发现他的脸都是湿湿的,因一直下着毛毛雨的缘故,发丝上攒着细细密密的小银珠,甚至连两道浓眉和睫毛上也都沾着小银珠子。
月映说道:“珠娘,梁公子莫不是晕过去了吧?不然怎么不醒过来呢?”
是。月映说的有道理,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反倒是我,方才瞎想什么呢?竟然还想用手去探他的呼吸。
梁公子肯定不会就这样死去的。我刚才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呢?
我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用衣袖将他湿漉漉的脸擦了擦,与月映道:“我们先把他扶起来。”
月映快步走到另一边,一手握着梁公子的胳膊,一手贴在他肩背上方。
我和月映一同出力,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我半跪在地上,把自己的手肘弯了弯,让他的头平顺地靠在我肘弯里,以免他因垂着头而呼吸不畅。
一直在旁边来回踱步地车夫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朝我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少、少夫人,您看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呢?”
我还未说话,月映就直接吼道:“窝囊货!少夫人让你们都滚回老家去!回家享清福去吧!”
车夫低着头行礼,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我心里头虽然也不高兴,但想到此时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而且打发车夫和家丁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便暂时将气给忍了,与车夫说道:“你把这位公子背起来,我们要带他去找大夫。”
“你动作轻点儿!公子受伤了。”月映招呼车夫道。
“是是。”车夫忙应道,便蹲下身去。
我和月映动作轻缓地将梁公子的手臂搭在车夫的肩上,又准备托住梁公子的腋下和腰跨,好让车夫背起梁公子慢慢站起身来。
谁知手一碰到梁公子的后腰处,便觉得手上湿湿的、又粘腻的紧,我以为是泥水,垂下眼皮一看,整片手掌是鲜红色混杂着暗黄。
梁公子的伤是在后腰那儿。我偏过头望下去,白色素纱被刺出一个洞来,洞口的一圈被血染出了一朵刺目的红花,浅蓝色的衣衫染上了血让伤处看起来一团模糊。
那些流匪的木棍虽然削得尖利,但终究是钝器。这样的钝器刺进皮肉里造成的疼痛让我不敢想象。梁公子方才是真的疼晕了吧,并不是装出来的。
我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哽,手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将他扶到了车夫的背上。
一个家丁跑过来问道:“少夫人,咱们不用等捕快过来了吗?”
“等什么?”我没好气地道,“送人去看大夫才要紧。”
城里的大夫多,我首先想的便是要返回到城里。正催促着车夫往回走,车夫说道:“天就要黑了,回去恐怕城门已经关了,进不了城。”
“那不是有马吗?”我指着梁公子的大黑马说道。
“小的不会骑马。”车夫弯着腰、低着头道。
梁公子个子高,又不算很瘦,车夫背着他有些吃力。
“而且就算骑回去也可能赶不及。”车夫补充道。
梁公子已经晕过去了,他身上的伤不能耽搁太久,现在又不能赶回城里去,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正觉焦心,车夫又道:“去田庄那儿,田庄那儿有走方郎中。”
走方郎中?我想了一下,问道:“医术怎样?能治得好吗?”
车夫回道:“应该能暂时保住命吧。”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我又把旁边站着的家丁招呼过来,说道:“你们几个把公子扶到马背上,咱们都走快些。”
大家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梁公子架到马背上。我又担心大黑马认生不肯走,便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它的马鬃,然后才拉住它的缰绳往前走去。
还好,大黑马在牵引下迈开了步子,我松了口气。
车夫道:“少夫人,还是让我来牵马吧,我认得去田庄的路。”
“你先在前边走着,我等一会把缰绳给你。”我担心突然换了别人会让马做出不适的反应来,到时候又会耽搁时辰。
“珠娘小心些走。”月映看了一眼我罗裙下露出的沾满泥水的、绣鞋的一角说道。
“嗯,知道。你去后边看着梁公子,当心他掉下来。”
月映听了我的话去了后面。
下雨天,天比平常黑得要早。我们才走了一会,四周便已是暮色沉沉了,再加上雾气,山路更显模糊不清。
我将缰绳交给车夫,让他在前边带路,又催他再走快些。自己退到后面,走在黑马的旁边。
梁公子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胳膊垂在马腹两边,头歪向右边。
山路颠簸,他趴在马背上仍然没醒过来。这样一声未吭的实在叫我担心,不知道他此时的情况是好是坏。
天色模糊,我看不清他的脸。靠近一些后,隐约觉得他的嘴唇苍白的厉害。
我一颗心更觉的不稳当,便又伸手探到他额头上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凉的,不知道是因为阴雨天气温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的手笼在衣袖中,我把一双手探进去,感受他手上的温度。还好,手是温温的。
正欲抽回来时,却感觉他的小拇指很轻微地勾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嘴唇嚅动着,却什么声都没有。
第五十五章 田庄就医()
赶到田庄时天已彻底黑尽了。湿润的夜风吹了一阵,把夜空中的厚厚的云气吹开了一些,露出的一小块清明里闪着一颗光亮微弱的星子。
田庄管事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这点让我有些意外。
知晓我的身份后,她一边将我迎了进去,一边介绍自己道:“奴婢是琯娘,少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她穿着银灰绿的对襟,袖子是白色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横插了一根缀宝红珠子的银簪,通身打扮素净简洁。
我一边走,一边道:“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给这位公子,然后把走方郎中找来。要快一些。”
“是。”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道,“这近处有一间空着的厢房,先委屈一下这位公子将就一下,稍后我再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出来。”说着,便侧过身去给我们带路。
进了厢房,几个家丁帮忙把梁公子从车夫背上扶了下来,面朝下躺着。
一个小丫鬟递过热乎乎的毛巾来要给我擦脸擦手。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这么久,我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是狼狈不堪。
我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又问琯娘:“郎中呢?去请了吗?”
“已经让人去请了。”她回道,“少夫人住的上房也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您可以先过去歇息一下,休整休整。”
我看了一眼俯卧在榻上的梁公子,心里有些犹豫。
琯娘又道:“贵客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人照顾了。”
“好。”我站起身来,道,“月映随我一块过去,车夫和其他几个家丁,琯娘你再看着安排一下。”
既然人家把郎中请了,照顾的人也安排了,我若再在这儿待下去就不大不便了。
琯娘在一旁引路,把我和月映带去了后面的院子里。进了屋子,一个丫鬟捧了一盏茶水走了进来。琯娘接过,送到我手上,说道:“这是姜茶,少夫人淋了雨行了许久的路,喝杯姜茶祛祛湿气。”
其实我进门后并没有同她讲这些,但想必她从我们这一身的形容中就已经看出来了,所以才让人做了姜茶。
我喝了半杯,把余下的半盏递给了月映,道:“你也喝些。”
琯娘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待月映就是会格外不同些,我想这点无需隐藏。旁人见我待她好,自然也不敢随便怠慢她。
月映喝完姜茶,将茶盏递给了琯娘身边的丫鬟,然后向琯娘福了一礼。虽然她什么都没和琯娘说,但我想在琯娘看来,月映的这个举动是十分知礼懂事的。
“热水已经备好了,田庄这边有新制的衣服可供少夫人换洗,只是可能不大合身。”琯娘说道。
“没事。”我抿嘴笑了一下,又道,“麻烦琯娘给我的丫鬟备上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好让她也梳洗一下。”
“这个自然,丫鬟收拾妥当了,才能好好的服侍少夫人,我会安排的。”琯娘回道。接着又转过头对她身边站着的小丫鬟道:“依少夫人的吩咐快去准备。”
“月映,这儿不用你来候着了,你跟她一起下去吧,等你收拾好了再过来。”我指了指那个小丫鬟与月映道。
月映福了一礼下去了。
琯娘说道:“那奴婢在这儿服侍少夫人洗沐。”她的语气愈发谦卑了。
服侍倒是不必,只是有些事还需与她交代清楚。
“琯娘请坐。”我指了一张椅子与她道。
她看了我一眼,道:“多谢少夫人。”然后落了座,没有多推辞。
“田庄这儿一直是你在打理吗?”我问道。
“是。”
“我初次来田庄,对田庄的事务不熟,还望琯娘能多帮持。”我微笑着道。
“这是奴婢本分所在,少夫人言重了。”她回道。
“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流匪,来的时候所乘的马车被他们劫去了,幸而遇到了那位公子,若不是他仗义相救,我们恐怕都有虞了。”我开始向她解释这个事情。梁公子为什么会随我一同来到田庄,这必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那便是恩人了。”琯娘说道,“少夫人放心,我会好生照顾贵客的。”又看了我一眼,问道:“少夫人可有受伤?”
“这倒没有,只是连累了那位公子。”我站起身来,又道,“琯娘你先下去吧,我洗沐的时候不用别人服侍,若有需要我再喊你。”
“是。”她福了礼,退了